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個地方還是跟從前一樣,沒有因爲時間的流逝,而發生任何改變。林靜曼坐在牀上,望着空蕩蕩的房間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那個刻印在牆上的身高尺,清晰可見。
每一次,爸爸爲了自己量身高的時候,總是用鉛筆在牆上重重地劃上一條橫線,就算時間如何沖刷記憶,牆壁上的白線依然清晰可見:每一次,媽媽總是會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從廚房裡走出來,開心地看着在客廳裡玩瘋了的父女兩,喊着他們趕緊洗手,吃飯。
這一切,曾經所有的歡笑,所有幸福的片段從十五年前開始,被重重的劃上了句號。那原本止住泄洪的大閘門,又一次面對着激烈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嘩啦啦地往外流。
彷彿是對多年的愧疚,悔恨一次的發泄出來。
“別走,不要離開我。我錯了。”身邊的沈志軒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張面帶梨花淚的臉上,讓人充滿了憐惜,次拉住了即將離開自己的人。
這是臉,似曾相識,就像是五年前,夏柔離開自己時的前一天晚上。他甚至雙膝跪地,苦苦哀求她不要離開自己,他看見夏柔的眼神中充滿了不捨,寫滿了留戀,可是不管他怎麼哀求,怎麼發誓會愛他一輩子,她還是甩開那雙緊握的手,摔門而去。
他以爲她只是生氣,過幾天就會回來找自己,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從國外發過來的分手郵件。
“我沒走,我去拿一下毛巾給你擦擦臉。”林靜曼擦了擦眼角溫潤的地方,擡起頭,極力控制着內心的怒火,冷冷的看着那張沒有表情卻充滿立體感的面癱臉。
要不是因爲他,怎麼會回到這個一直不肯面對的地方,那段深埋在心中的回憶,就不會被打開,觸碰自己的內心。
林靜曼原本只想在傷春悲秋之後,去洗手間拿毛巾爲沈志軒擦擦臉,剛要起身,卻被一股外來的力氣狠狠的拉了過去,整個人倒在沈志軒的身上。
然而在一夜之後,晨曦的陽光透過百葉窗上折射過來,輕輕的照在牀上那兩張帶着笑容的臉上,林靜曼伸出手擋住了調皮的光線,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柔和的看着依然熟睡的男人。
你現在是我的王子了吧?她輕輕地咬了下嘴角,伸出指腹在那張雕琢精細的臉上,從高高的額頭,慢慢地划向濃黑的眉峰,筆挺的鼻樑,然後落在那雙昨日纏繞已久的薄脣。
用嘴輕輕的在眉毛上吹風。“咯真像個孩子。”看着那張面癱臉帶着孩童般沉睡的笑容,林靜曼忍不住發出了笑聲。
“不要鬧了,夏柔。讓我再睡會…”沈志軒挪了挪身子,發出喃喃的聲音,將身子轉向那一側。
那張笑臉如花的臉上瞬間僵住了,清澈的雙眼立刻泛紅,滾燙的眼淚迅速地劃過臉頰,啪啪啪,浸溼了身上溫暖的被單。
夏柔?我是林靜曼,不是夏柔!夏柔是誰?是你深愛的女人麼?如果是!那我算什麼?她的代替品麼?對着那個熟悉的背影,在心中大聲的吶喊着。
整個人像是被狠狠地從美好天堂扔下了萬丈地獄,那些幸福的畫面就像十五年前一樣在一覺醒來之後,全部都消失不見了。留下冰冷的自己
“我這是在哪裡?”沈志軒一覺醒來,摸着宿醉的腦袋,全身痠痛,看着陌生的環境,屋子裡是香噴噴的早餐味,不遠處的廚房裡一位熟悉的身影走來走去。
“醒了?”林靜曼端着做好的豆漿,隔着門縫看着舒醒之後的他,盡力的掩飾心中的悲涼,裝出平時那張冷臉,瞟了下桌上剛買回來的油條。
“這是我家。醒來就趕緊吃飯,吃完趕緊走!“
“我怎麼會在這裡?”沈志軒沒她的話當回事,聳了聳肩,隨即拿起放在牀邊折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太陽從西邊出來?這女人居然…面無表情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笑容。
“你忘記了?你昨天跟耗子拼酒,沒兩下功夫全倒了,本來想把你扔大街上去,後來想想,再怎麼討厭你,也不能污染環境吧?要不,那些環衛工人有多累…”
林靜曼坐在桌上,拿起還滴着油漬的油條不緊不慢將昨天她如何把重如麻袋的他艱難扔到牀上去,當然,她中途跳過了對沈志軒拳打腳踢的環節,還有那段她一輩子都不會說不來的秘密。
“那我喝醉後,沒對你做什麼事情麼?”沈志軒不緊不慢的穿好衣服,他並沒有留意到那片雪白的牀單上那朵盛開的紅花,便直接走出房間,在一陣刷牙漱口之後,順手吃起了早餐,看着低頭不語的林靜曼。
巷子口傳來悠揚的二胡聲,那些相伴多年的老夫妻們早早的做完晨練,從公園回來,一路上有說有笑,像是剛剛熱戀的年輕男女。
那片被黑幕包裹的天空早已被陽光衝破,喜鵲落在陳舊多年的屋檐下,嘰嘰喳喳的叫着,新鮮的花香從院外傳進屋裡。
昨天纏綿的情景又一次的浮現在腦海,明亮光線下的林靜曼害羞地低着頭,紅色耳根,幾乎都快接近那碗豆漿底,此刻的沈志軒饒有興趣的看着面前這個一百八十度轉彎的女人,她這是怎麼了?
“沒有什麼事,你覺得你能把我吃了麼?”林靜曼從碗裡探出頭來,看着那個似笑非笑的面癱臉,故作鎮定,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吃個早餐,跟個娘們似的。趕緊吃,吃完去上班。”
“喔,可是我怎麼覺得頭痛,腳痠,感覺像是被人狂揍一番。”沈志軒揉了揉頭和腳,嘟着嘴,在看到對面那雙殺氣騰騰的目光時,立刻停止了詢問,乖乖的早餐。
從身後看過去,暖光下的他們就像是一對新婚夫妻,小打小鬧,過着幸福甜蜜,知足的二人世界,可誰知道,她內心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