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毒水所瀰漫的醫院,彷彿也只有這樣才能夠體現出這裡是醫院,就像某種物體專有屬性一樣,這裡的來來往往人們臉上的表情,彷彿是被複制黏貼上去一樣,緊張,嚴肅,焦慮的出現在視線中,而此時坐在長椅上的男人依舊是按捺不住,不停地望在醫護室走來走去,他靠近那扇緊閉的房門,試圖想從細縫處看看裡面的動靜,可是卻無果告終。
被雪白色紗布纏繞的左手似乎在告訴自己剛纔經歷的那場驚心動魄的事件,隱隱發作的疼痛是來自身體的抗議,現在他更關心的是,裡面那個人的情況。他撐着用石膏包裹的手臂來回焦急的走着,可就是此時的他依舊是散發着令人着迷的光芒,似乎爲這個充滿壓抑的地方增加一道美麗的風景線,從身邊走過的年輕女孩經過偷偷用眼角餘光瞄了那個男人一眼,紅着臉匆忙地走過,卻忍不住轉身看了一下。
然而對於這種情況,陳浩早已習以爲常,用完全不在意的態度面對那些崇拜者,正因爲如此,每次林靜曼纔會對他進行嚴厲的批評,-我說,耗子,不要老是擺出一副不以爲然的表情,要知道你有這張臉全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對別人應該具有應有的迴應,你對她們笑一笑會死嗎?學誰不好,偏偏要學木頭軒,擺什麼撲克臉?-
可是現在?那個向來對自己張牙舞爪的奧特曼卻被送進去了醫護室之後,那扇緊閉的房門依舊像個冰冷的使者與自己對望。
直到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身穿白衣大褂的女醫生黑着一張包公臉從裡頭走出來的時候,原本懸在半空的心更加緊張,”你好,請問裡面的傷者怎麼樣了?傷得嚴不嚴重?要緊麼?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之類?”
看着面前這道美麗的風景線,剛剛僵硬的包公臉開始有些變化,露出燦爛的笑容,生硬的聲音變得輕柔了許多,再想想裡面那個”兇悍“的女人跟此時這位如沐春風的男子聯繫起來,完全令自己有些頭暈。”請問你是傷者的?“”我是奧特曼的……“陳浩遲疑了,眼神中原有的光芒瞬間暗淡下來,現在的他在她的心中是什麼樣的位置?朋友?兄弟?他更願意脫口而出的是男朋友或者是老公的稱呼。”耗子,你太誇張了,我看你才需要去做全身檢查,不,是腦部深度掃描纔對,看看腦子有沒有進水?“躺在牀上的林靜曼早已受夠了剛纔那番折騰自己的全身檢查,一聽到陳浩的聲音,氣不打一處來,光着腳丫子,顧不上護士的阻攔,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小姐,你的腳已經受傷,怎麼可以擅自下牀,會影響到患處的癒合。“原本溫柔的護士瞬間編得嚴厲起來,看着從剛纔到現在一直處於不安分的病患,表情寫滿了頭疼二字。”我只是輕微骨折。你看看他。原本纖長的手臂都成豬肘子了。”看着面前那個左手被包紮成豬肘子的陳浩,此時還不停的詢問自己的傷情,林靜曼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心裡有一百萬個想不通,明明剛纔爲自己挺身而出的是他,明明被撞到廣告牌的人也是他。
而自己的腳傷只是事發時沒有站穩而拐到,面前的這個男人卻非得要醫護人員像研究外來生物一樣從頭到腳地對自己進行一番檢查。那他呢?有爲自己真正考慮過,萬一那輛車子沒有及時剎車,自己出事不要緊,連累到他怎麼辦?爲什麼你所考慮的總是我?想到這裡,林靜曼內心不是滋味。
“我沒事。”看着林靜曼對自己的手臂如此富有特色的形容,原本緊繃的神經線終於舒緩開來,陳浩抿着嘴,望着她。“奧特曼,我這豬肘子也比你的豬蹄子強。你看看你,走起路來的樣子,再聽聽你着中氣十足的語氣,完全不像傷患,但是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還是要給我老老實實地到牀上躺着。”
他容不得倔強的奧特曼再次受傷,原本打算伸出另一隻手臂攙扶她,卻被剛纔的包公臉擋住,她小心翼翼地攙扶着這隻煩躁的麻雀走到病牀上。“你放心,她只是輕傷,如果不是你的特別叮嚀,是不需要變成豬蹄子,腳傷休息幾天就沒事了。”便走了出去。
陳浩坐在椅子上,將倒好的水杯遞給面前這隻”麻雀‘:”剛纔你是不是做檢查的時候跟醫生展開辯論會。“
沒想到,這個都會被他猜到,林靜曼有些心虛,喝了口水,嘟着嘴,一臉不服氣的樣子。”沒有的事情,耗子,你想太多了吧。“”還沒有,就你這性子,也只有我能受得了。“語氣中夾雜着寵溺,看着她。
無心的一句話,卻令病牀上這位向來口若懸河的她不知道如何迴應,他說得一點也錯,從小到大,她鬧,他笑,她喋喋不休,他就在一邊安靜的聽着,她調侃,他回禮,她視他爲家人,哥們。可是自從知道他喜歡自己那麼年後,面對他,林靜曼卻開始心虛。畢竟,她的心早給了另一個人。
空氣凝固,這樣的環境下,林靜曼很壓抑,手中緊握着玻璃杯,眼角的餘光是陳浩豬肘子的手臂,想起剛剛經歷那場驚心動魄的一幕,現在想起來依舊不寒而慄。”耗子,你不應該衝出來救我。如果不是因爲我,你就不會變成豬肘子。耗子,對你,除了一直以來的愧疚之外,還有感激,你總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以前是,現在還是一樣。”林靜曼轉過臉,看着他,可是這些恩情,卻是她一輩子都還不了的。
“奧特曼,只有你平安,就算變成豬肘子,豬蹄子都是值得。你不要放在心上,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做,不需要你有任何自責,內疚,好嗎?”
陳浩不是瞎子,從見到沈志軒的那一刻,他早已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依舊不會改變,同樣不管經過多少時光的變遷,她在自己心裡的位置依舊不會改變,也許這就是前世的某種牽絆,它讓我們彼此相遇,卻帶着某種使命停留在彼此的身邊。
在這場複雜的三角戀裡面,無論誰先遇見誰,其實月老的紅線早已在很久以前將她跟沈志軒聯繫在一起,他心肝情願做屬於奧特曼的小怪獸,只是她慢慢消失的笑容裡,卻看不見沈志軒是否真的是屬於自己摯愛的真正歸屬。
他不要她的愧疚,更不希望自己給她帶來壓力,更願意像剛纔一樣,對自己的傷口開起玩笑,也不想聽到這樣令自己尷尬的話語。
“我一點沒事,奧特曼,雖然帶着這個豬肘子,可是別忘記了,我依然是那個魅力四射的美男子,所以你不需要道歉,你是沒有看到剛纔那張包公臉的表情,對你流露出的是羨慕嫉妒恨,更何況,身爲男人有些傷更有一番獨特的味道。”
邊說着,陳浩不忘炫耀起這副名副其實的豬肘子來,林靜曼看着那張黃婆賣瓜的演繹,真懷疑他不是哈佛畢業,而是中戲畢業的。坐立不安的她心情緩和了很多。
“哈哈,揹着豬肘子,還有這樣寬闊的市場價值,看來,耗子,你這是要成精的節奏麼?”林靜曼當然知道陳浩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顯是在安慰自己,而現在她只好裝瘋賣傻。四周被白色牆壁圍繞起來的病房,外面依舊是被陰天所籠罩的城市。
你乖乖回家,我處理好之後就回去,聽話。沈志軒的話語在腦海中迴響,不知道他回家了沒有?如果他回家之後看不見我會不會很擔心?
“耗子,剛纔醫生也說了,我是小傷,現在出院不會有任何影響。所以,要不我們現在出院吧。我不喜歡在醫院裡面。我想回家。”
“可是,你現在回家的話,他會照顧你麼?”面對倔強的她,陳浩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現在只是擔心那個木頭是不是能夠照顧好她。
“會,他肯定會照顧我,放心吧,更何況我的傷又不嚴重,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的。“林靜曼揮動着那根豬蹄子,下牀走走跳跳了幾下。”怎麼樣,我說是小傷吧。“”好吧,既然如此,我帶你回家。“一臉輕鬆自如的林靜曼讓他放心了不少。便打了電話給自己的私人助理通知辦理出院手粗。”好。你帶我回家。“林靜曼伸手握住那隻纖長的手臂,那一刻,她覺得他好有力,好溫暖,就像她一直有個哥哥能夠攙扶着自己,無論世事如何變遷,都會陪伴在自己身邊一樣,這個念頭出現的時候,她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我們真的是兄妹那該有多好。
沒過多久,長長的走廊裡,林靜曼搭着陳浩的肩膀有說有笑的走出病房,臉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在一個多小時前曾經經歷與死神擦肩而過的驚險片段。
而此時,在走廊的另一頭,林靜曼永遠也猜不到下一刻即將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人,會讓她如同僵硬的屍體一般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走身邊走過。那是多麼偶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