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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里人家辦酒,向來圖的就是個熱鬧。所以,一般的情況下,只要村子裡有一戶人家辦酒,當天村子裡的其他人家都是不會開火的,因爲都到那戶人家吃飯去了。

而對於這種情況,主人家也從來不會拒絕。因爲在鄉里辦酒席,客人越多就表示主人家越賢惠,越有面子。所以,主人家也是巴不得客人來得越多越好。在這樣的心理下,但凡和主人家有那麼點沾親帶故的關係,都會被期待着全家參與。

而齊達這裡,雖然和田雨不是一個村子,但是兩人當年一同出去參加科考,後來又是一起在外做官,如今一起衣錦還鄉,這樣親密的關係,自然是不能一個人就能應付得過去的。所以,婚宴這天,自從回來見過幾個故人後就不耐煩的呆在家裡的齊又被他拎了出來,強令要他帶着左成何西一起過去吃酒。

雖然在外多年,但是有些習俗還是記得清楚的齊又抵抗不能,自然只能答應了。於是,婚宴當天下午,他就關上門帶着何西左成早早過去了。

因爲去的早,吃的是頭班席,所以齊又回來的時候天還沒有黑。但是看書的話,天色又稍顯暗了。於是兩個大小孩索性陪着左成這個小小孩在院子裡玩了起來。

然後,在左成爬上炕上翻滾的功夫,一向心細的何西發現,掛在屋樑上的簸籮位置和他們出門時候不太像。

也顧不得哄左成了,何西把心頭的疑問和齊又一說,然後兩人小心翼翼的取下懸掛在屋樑上的簸籮,發現原本放在裡面的谷種已經不翼而飛!

兩人驚呆了!

齊達是第二天幫忙送走了田雨那邊的賓客纔回來的,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

“什麼?谷種不見了?知道是誰嗎?”

何西齊又兩人看齊達面上確實只有吃驚和疑問,沒有一點兒要生氣發怒的樣子,一面在心頭慶幸,一面垂頭喪氣的說出他們這半天來打聽出來的結果,“我們也不知道。昨天村裡人大部分過去吃的二班席,都比我們晚出發。不過——”齊又頓了一下,有些不太確定的道,“昨天村子裡有三個人沒有去吃酒。一個是村子的大孫子仁仲,聽說是生病了吹不得風,不敢出門;還有一個是楊叫花子,他前幾天去別村偷東西被打了,爬不起來……”

“不是說有三個嗎,還有一個呢?”齊達有些疲倦的靠着背後的大杏樹,涼涼的風吹得他想睡覺,因而對這些膩歪歪的事情便沒那麼好耐心了。

“……”齊又咬了下嘴脣,看了看齊達的臉色,才壓低了聲音輕輕的道:“是根生伯伯家於氏伯孃。”

“知道了。”齊達站起身來往房子裡面走。

“哥!”齊又疑惑的叫住齊達。

“左成在叫了,你沒聽見嗎?”齊達轉過頭,有些責備的看着齊又。

旁邊的何西連忙一溜小跑的進屋,把左成抱了出來。

左成張開小手,“舅舅,抱。”

齊達接過左成,轉手又把左成交給了齊又,“我累着了,睡覺去了。你們陪着他玩會兒。記得看書。”

“那——”

“谷種的事就算了。合浦的時候,幾大石的谷種都送了,還在乎這點點?”打着呵欠,齊達開始向屋裡走去,“有那個時間計較還不如好生作兩篇文章練下手,縣試我給你們保了,要是過不了秋試讓我丟了面子,以後你們就別考了。”

“是。”兩個人異口同聲,就連懨懨的的口氣都出奇的一致。

兩天過後,在齊達不知道的情況下,齊達有高產谷種的事情在村裡飛速傳開,就連新婚中的田雨都忍不住跑過來問了。

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齊達客客氣氣的送他們村長出門。田雨避在一邊等那個膩膩歪歪的村長過去了,才趕緊上前,趁着齊達關上院門之前擠了進去,同時忍不住發問,“達子,是真的嗎?真的只要用你的谷種一畝田就可以種出一百石穀子?”

齊達沒好氣,“我做的事情你不知道嗎?要真有那麼神,我還會在這裡?”

“我這不是驚嚇到了嗎?”田雨毫無形象在齊達對面的坐下,兩條腿大大咧咧的攤開,雙手交叉着枕在腦袋後面的牆上,“還是你這裡好,沒有長輩,想怎樣就怎樣。”

“你很羨慕?”齊達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田雨正經起來,“我只是想說,家裡雖然舒適,卻不適宜我們這樣宦遊在外的人久居。”

“也是。”齊達一直以來在幾個小孩面前維持着八風不動的臉孔開始破裂,“可是,三年才這麼一次假期,一半都還沒過呢!”說到後面,語氣已經不是一般的懊惱。

田雨哈哈一笑,“那我可比你好,怎麼說,一半的時間是有了的。”語峰一轉,“可是現在這個樣子,達子不是我說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呢?”

齊達苦笑,“我有什麼辦法。”揚起下巴點了點一邊的櫃子,“我已經收拾東西了,明後天就走。”

“捎帶上我吧。走那天過來喊一聲。”

“你捨得?”齊達揚起眉毛,故意帶了幾分調笑的試探道。

田雨搖頭,語氣有些低沉,臉上卻顯出幾分堅毅,“我既然娶了她,便沒有扔下她的道理。她自然跟我一起走。”

“你倒好……”齊達嘆了一聲,擡頭道,“我打算明天見過先生就走。不過我會在柳坪停兩天。要不你等兩天再走,我在柳坪等你們?”

“不用了,我……”田雨沉吟片刻,“我也在柳坪玩兩天好了,聽說現在柳坪的熱鬧比起縣城也不差了。可惜回來那麼久竟然沒有空去看看。”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頓一下,齊達又道,“對了,你回去的話順便問下俊俊要不要一起走吧,我就不過去了。”

“得了吧,俊俊那兩個正在這玩的上癮,纔不會跟我們一起走呢。再說了,跟那兩位一起走,不是自找不痛快嗎?”田雨撇嘴。昭王現在雖然沒了實權,可到底還是王爺,豈是他們幾個小官可以惹得起的;還有那個杜維,本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再加上背後的杜氏,雖然皇帝收回了不少世家權力,可是世家盤根錯節的關係依然不容小覷。所以,跟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就算有俊俊偶爾調和,他也不想。

“可是,大家當初來的時候都是約好了的。”

“得得,我問一聲得了。”反正看那三人蜜裡調油的情況,估計也不會想和他們一起。話說回來,三個人,俊俊可真了不得!

第二天一大早,齊達就駕着自己一直停在村子中央的馬車出了村。村裡的村民們因爲知道齊又還要在這裡考試,再看他出村的道路是往書院那邊去的,所以也只以爲他是去見先生去了,竟然沒有一個人來問一下,就這麼順順溜溜的出了村。

到了先生那裡。因爲秋試在即,最近先生也是一直沒得空閒。因此見到齊達要離開大吃一驚,待知道了齊達會在茉陽停留少許日子直到齊又他們過了秋試才走,才長舒一口氣。

彼此問候過後,因爲還要在茉陽見面,所以先生也沒有多作挽留,只是言道在茉陽的時候再讓齊達過去找他,然後就回去監督他的學生去了。對於學生的學業,先生是齊達見過所有人中最認真的。

到了柳坪,齊達自然是先去看自己的皮毛鋪子。當初一個小小的鋪子已經變成了現在的大作坊。掌櫃的還是當初的那個老獵戶,賬房掌桌什麼的都是他們當初住在齊達掏錢買的那個房子裡的人。因爲念着齊達的恩德,還有就是齊達官身對他們的庇佑,所以倒也沒有一個人生出別樣心思。

店裡的夥計已經不認得齊達了,直到齊達拿出自己的印鑑,老掌櫃出來,才認出這就是多年不見的東家。

說起來齊達自己也有些吃驚。之前在京城也就罷了,每年末總有一個人上京城給他交賬,可是到了交州後,一則偏院,二則忙碌,他就徹底的撒手不管了。可是現在鋪子裡的一切居然還都好好的,而且還在不斷擴大發展中。這個時候,齊達不由得有些後悔當初一開口就讓出一半的生意了。同時也暗恨村子心黑皮厚,這樣大的嘴他也張得開。

算了,錢財乃身外之物。齊達最後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剛剛安置下來沒多久,田雨也領着他媳婦到了。

因爲鋪子裡多半都是男人,並沒有專門闢給女眷住的地方,所以田雨帶着他妻子住在客棧裡。

趁着齊達查看鋪子的功夫,田雨帶着新婚妻子在街上轉轉,順便培養一下夫妻感情。不管怎樣,將來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的,總不能老是像陌生人一樣見個面還得客客氣氣的請安打招呼。

田雨妻子是個典型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嬌小姐,做了媳婦也是一味的賢良淑德。於是當田雨帶着幾分徵詢的意味的問她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的時候,極少被徵詢意見的她一下子就懵了,然後,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娘娘廟。”

娘娘廟就是是附近鄉民託毛穎的名義建的廟,因爲直接用活人的名義修廟有些不適宜,所以這廟的名字就叫做了娘娘廟,而裡面的塑像,也在師傅的有意下,塑得也只有五六分相似。

因爲有家人長年保持往來,所以還在京城的時候田雨就知道了這座廟的存在,上次回家經過這裡,還特意停了一下,然而到底沒能忍心進去。誰想現在竟是逃不過了。早知道當時就該進去看了。

這般在心頭自嘲着,田雨卻也沒有逃避的意思,點了點頭,“那就去吧。”

那邊田妻卻發現了田雨的臉色不對勁,“郎君要是不舒服就不要去了吧,那娘娘廟妾也不是一定要去的。”

田雨閉了閉眼,“我沒事,只是在車上坐久了,出去走走正好。走吧。”

那天,田雨終究是沒有踏進那個香客往來的廟,而是在門外站了整整一個時辰,直到等到他那個誠心的小妻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