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低沉的聲音傳來之後,不止是臺下的一衆修仙者,連那負責拍賣的白鬍子老頭都是鬍子一翹一翹,有些驚訝地合不攏嘴,盡皆震驚異常地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至於那險些就要拍手慶祝的九陽童子,如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怒來形容了,簡直就像是徹底丟了魂兒一樣,雙眼無神,嘴脣發紫,五短的身材顫顫巍巍。
衆修仙界盡皆扭過頭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神通之士,竟然敢在這個時候觸那九陽童子的眉頭,還偏偏不早不晚,就在那定音錘即將第三次落下之時高聲出價,說他不是刻意找茬,都是有些說不過去。
曦晨高舉着手臂,他迎着衆修仙者紛紛射來的目光,卻是顯得異常的堅定,他的面容之上也沒有一絲的恐懼之色,反而顯得有些陰沉冷森。
曦晨此次競拍,原因無他,只是在那白鬍子老頭定音錘即將落下之際,他看到了籠子內那位少女婆娑的淚眼,正在楚楚可憐地望着他,她的櫻桃小口輕聲呢喃着,雖然曦晨聽不到她的聲音,可是她的口型卻是清清楚楚地印在曦晨的眼簾。
“大哥哥,我是丫頭。”
一句簡簡單單的話語,在曦晨平靜無波瀾的心中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微微眯起雙眼,仔細地打量着這位俏麗少女的面容,這不是當年在那潮州之地沿街乞討,自己還救她一命的丫頭還能是誰,雖然時隔多年過去了,可是丫頭的模樣卻是沒什麼太大變化,依然可以很好的辨認出。
當年曦晨離開縹緲宗,途徑朝洲之地遇見丫頭時,她只不過才十一二歲的年紀,如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丫頭看似也不過十五六歲而已,想必是與她那奇異的空靈體質有關。
曦晨當年爲了丫頭和那些乞丐的安危,有生以來第一次大開殺戒,將那羣野狼幫的幫衆一個時辰之內全部屠戮殺光,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後來曦晨前往帝都去尋找龍蒼宇復仇,在將丫頭等人送到安全地方之後,雙方便是分開。當時丫頭還一心一意地想要追隨曦晨,卻被報仇心切的曦晨一口回絕。
曦晨臨走之時曾對她說,日後若是有緣,定然能夠相見,其實在內心的深處,曦晨早已經將此事忘卻,畢竟茫茫人海,天下何其之大,一旦兩人分開,想要再次團聚哪有這麼容易。而且他乃是修仙者,壽命悠久而漫長,丫頭只不過是個世俗界的凡人,或許他的一次閉關,便足以丫頭輪迴幾世。
隨着時間的流逝,這個可愛的小丫頭的影子,也在曦晨的腦海裡漸漸地被遺忘,化作一段永遠不能迴歸的過去,塵封在他記憶的最深處。
可是凌曦晨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二人會在數年之後再次相遇,竟然還是在修仙者的拍賣場裡,就憑着過去的那段緣分,如今即便是冒着得罪那九陽童子的危險,曦晨也絕對不能置她的生死於不顧。那九陽童子一臉的淫邪之氣,一看就是好色之徒,若是丫頭落入他的手中,必然會被作爲雙修爐鼎,吸乾身上所有的元氣而身亡。
身在木籠之中的丫頭,在聽到曦晨的叫價之後,淚水止不住地嘩嘩流了下來,先前一直緊繃着的肩膀,這才略微感到一絲柔軟放鬆,她雙手緊握着木籠的柵欄,望着那眼神執着而堅定的曦晨,像當年一樣感到無比的安心。
“大哥哥,救我!”
丫頭輕聲呢喃着,淚眼無助地望着曦晨,彷彿在這混亂不堪的拍賣場中,只有下方那個器宇軒昂的男子,纔是她唯一的依靠。
“放心。”曦晨嘴脣輕啓,沒見他怎麼說話,聲音確是清晰可聞地傳到丫頭的耳中,她的精神爲之一震,似乎又想到了多年以前,曦晨高大的身影將她弱小的身軀攔在身後,擋住那漫天飛舞的箭矢刀刃,當時說的也是這兩個字,雖然只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是對於丫頭而言,卻是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樣,她緩緩地止住了抽泣,輕擡起衣袖拭去了臉頰上流淌的淚水。
九陽童子此時此刻也已然緩過神來,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還以爲遇到了另外一位問鼎期的高手,心頭也是略生忌憚,可是當他放出神識,在曦晨身上打探了一番過後,卻是瞬間勃然大怒,對方只不過是個通靈五層的晚輩,竟然敢如此囂張的戲怒於他,實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成心找死。
九陽童子的目光如同利刃一般刺來,曦晨如此敏銳又如何察覺不到,可是他卻沒有一絲的懼怕,當年他尚還是個開元期小修士之時,便敢從通靈巔峰的李元化手中搶奪銀月妖狐的幼崽,而如今雖然境界也是比對方低上不止一籌,可是若是雙方真正較量起來,誰勝誰負還真的是未知之數,曦晨又何懼哉?
九陽童子見那爭搶商品之人,竟然還扭過頭來,露出兩排牙齒衝着自己微微一笑,不由得怒髮衝冠,勃然大怒,他體內元力急速的運轉,問鼎期修士滔天的威壓瞬間爆發,化作一道利刃朝着曦晨的方向急速涌去,周圍人只是感到身體一寒,並未有感到其他的不適,看來這九陽童子的控制力極其驚人,在這拍賣場裡也是有所顧忌,不敢太過於張揚,更不敢觸犯衆怒,只好單獨拿曦晨來開刀。
曦晨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迎面而來,面色瞬間變得陰沉,他冷哼一聲,單腳微微提起,重踏身下的地面,地面之上的青石板瞬間粉碎成灰塵,而他體內的威壓也是奪體而出,化作一縷鋒芒朝着九陽童子的威壓迎頭撞去,其中甚至還夾雜着來自遠古時期的號角聲。
二者的威壓在半空中接觸到的那一剎那,九陽童子頓時感到心頭一震,神情由憤怒變爲震驚,那看似年輕異常的修仙者,雖然只有通靈五層的境界不假,可是威壓卻是比那些問鼎期的老怪物都不遑多讓,而且威壓之中似乎還摻雜着一些其他異樣的東西,可以直接穿透九陽童子的威壓,傳到他的身體之內,鼓盪的其氣血翻滾個不停,盤膝坐于丹田之上的元神都是捂着腦袋,痛苦不已。
九陽童子率先出手,在這一回合卻是不大不小吃了一個暗虧,也被衆人看在了眼裡,他頓時感到面子大失,沉着嗓子厲喝一聲,體內噴涌而出的威壓更是瞬間飆漲,鋪天蓋地地朝着曦晨壓去,其中的有一部分甚至不受控制地外泄出來,將坐在他身旁的那些修仙者撞得東倒西歪,拼命地運轉元力,苦苦地支撐着不至於倒下出醜。
曦晨心中一凌,也是感到身上的壓力突然間激增,他身上的金光微微浮現,體內的龍皇血脈瞬間涌動,將那股無形的壓力分隔開來,卸到一旁。
九陽童子此刻感到像是巨浪拍擊在暗礁之上,任由他再怎麼威懾,對方也是巋然不動,二者的威壓在拍賣場的上空撞擊在一起,來來往往,不分勝負,頭頂上方那堅固的石頭屋頂,也是晃動着落下一層粉塵。
正在這場面之上的局勢即將混亂,二人眼看就要大打出手之時,幾道絲毫不遜色的威壓從拍賣場的四周傳出,化作四雙大手,強行將二人從中間分隔開來。於此同時,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曦晨和九陽童子的耳中。
“兩位道友在我這拍賣場出手,也未免太不將老夫放在眼裡了,今天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就此停手如何?”
曦晨聽着那虛無縹緲的聲音,似是無處不在,又似來自四面八方,不禁心中一凌,他得知這人估計便是這拍賣場的管理者,也的確不想和那九陽童子在這裡鬧翻,於是便順坡下驢,將釋放在外的威壓收回體內,朝着虛空之中輕輕一拱手,說聲“得罪”之後,才緩緩坐下身來。
而九陽童子也是被那突如其來的威壓震得身子一晃,氣血翻滾個不停,他臉色陰晴不定地四下打量了一下,也是懼怕那聲音發出之人的精湛修爲,憤恨地一拂寬大的袖袍,冷哼一聲坐在椅子上。
隨着二人之間明爭暗鬥的偃旗息鼓,周邊人頓時感到那滔天的威壓如山頂春雪見到日頭,轉眼間消融不見。他們在暗自慶幸沒有被殃及池魚的同時,看向曦晨的目光也由開始的驚異不定變爲後來的欽佩萬分。
憑藉通靈境界便能力扛問鼎修士的威壓,這兄弟也實在是位猛人,可是更多人卻抱着坐山觀虎鬥的心態,漫不經心地打量着場上的局勢,那誅心老鬼便是其中一人,他原先閉着的雙眼微微張開,饒有興趣地打量了曦晨一眼,再次緩緩合攏,他那張死魚臉上露出一絲欣賞之色,這大概也是他來此拍賣場之後頭一次露出別的表情吧!
“呵呵,既然這位道友又開始加價了,那我們這場拍賣還得繼續,二千塊兒上品仙晶,還有哪位道友願意加價?”白鬍子老頭呵呵一笑,彷彿剛纔那些不愉快之事根本就沒有發生一樣,他繼續揮舞着手中的定音錘,興高采烈地吆喝着。
“兩千一百塊上品仙晶。”九陽童子看似也是鐵了心要得到身懷空靈體質丫頭,在白鬍子老頭話音剛落,便是繼續叫價,看樣子他也是豁出去了,反正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若是再臨陣退縮的話,那他可真的成了縮頭烏龜,被衆人所恥笑了。
“三千塊上品仙晶。”曦晨在九陽童子加價之後,毫不猶豫地再次出價,而且價格一漲便是一千,直氣的個九陽童子鼻子朝天,眉毛倒豎。
“三千一百塊兒上品仙晶。”九陽童子舉起手臂,顫顫巍巍報出這個數字,這已經是他身上所攜帶的所有仙晶,若是曦晨再次加價,哪怕是一絲一毫,他也難以再次出價。
曦晨伸出手臂,欲想再次加價,可是他的眼光確是一閃,注意到了那來自身邊人的目光,滿是貪婪和殺機。他的心中一凌,雖然如今曦晨的修爲已經極高,即便是面對問鼎期的修士也是不懼,可是此間的修仙者卻數以百計,而且修爲盡皆達到了神變期以上。
三千塊兒上品仙晶,或許不足以讓那些修仙者羣起而攻之,可是若曦晨再繼續加價,將空靈體質的丫頭拍到自己手中,那恐怕只要曦晨一走出拍賣場,便會成爲衆矢之的,包括那九陽童子在內。
曦晨面色陰晴不定地打量了一眼木籠中的丫頭,輕輕地嘆了口氣,將舉起的手臂再次緩緩放下。
丫頭望着曦晨將手臂放下,似是放棄了爭搶,她感到心中一涼,好不容易得來的希望再次失去,這次是徹底地陷入了絕望之中,她哭泣着輕咬嘴脣,無力地伏在木籠底部,也許已經是認命了。
“放心,一切有我。”曦晨輕飄飄地聲音傳到丫頭的耳中,她輕擡起頭來,望着曦晨異常堅定的眼神,衝着他緩緩地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曦晨究竟爲何放棄競拍,但是丫頭心裡知道,他一定有着自己的道理,他不會就這樣放任自己不管。十幾年前丫頭這般相信,十幾年後還是一樣堅信不疑。
在經歷了誅心老鬼和曦晨的兩次競價之後,九陽童子終於以三千一百塊兒上品仙晶的天價,將那丫頭拍到了手中,而此刻的他卻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苦笑着比哭都難看。
拍賣會在衆人的唏噓之中結束,九陽童子交完那些仙晶之後,腰間的儲物袋已然乾癟,他寬大的袖袍一揮,將丫頭包裹其中。
九陽童子憤恨地瞪了仍舊閉目養神的誅心老鬼,以及若有所思的曦晨一眼,轉身朝着拍賣場外走去,身形一閃便不見了蹤跡。
曦晨眼中精光一閃,身形也是在原地消失,緩緩融入到了身後的那片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