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柔被這個命令嚇得花容失色,頓時跪倒在地,撲到他的面前,緊緊抱住他的小腿,仰着梨花帶淚的漂亮臉蛋兒,搖頭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元帥,好歹我也侍候了你整整兩年,看在這兩年的份上……”
白麒楓不爲所動道:“我要聽的是實話。”
玉婉柔見他臉色陰鬱嚴厲,心中暗叫不妙。
候在一旁的趙明傑見她面露猶豫之色,便趁機給她下了一味猛藥,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不客氣道:“玉姑娘,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我就只好得罪了。說起那刑部水牢,雖然冰冷黑暗又時常有鬼影出沒,但比起真正的煉獄,到底還是沒那麼可怕的。”
別看趙明傑長了一張老實穩重的臉,在白麒楓手底下任職多年,他的手段可並不比自家主子溫和多少。
宋廉出事的那天他剛好不在帝都,否則,事情的結果絕對不會那麼糟糕。
事後他也仔細分析過,主子那天之所以會喝得酩酊大醉延誤了軍機,沒準真與這碧花樓的玉婉柔有關。
若真是這樣,玉婉柔就等於間接害死了朝廷的三百精兵,其中包括,被墨姑娘當成親弟弟的宋廉,以及不少曾與他趙明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所以說,這天底下除了墨雲卿之外,還有很多人都想找到這起事件的真正凶手,如果玉婉柔真的動機不純,她將會必死無疑。
果不其然,當玉婉柔見形勢不可能再有任何逆轉的時候,終於卸下往日矜持的面具,哆哆嗦嗦道:“我承認,那天元帥來我房間喝酒的時候,的確在酒中下了藥,不過……”
話鋒一轉,她又急切道:“那個藥是別人給我的,他說,只要我肯將藥下到元帥的酒裡親眼看着你喝下去,你就會甩掉墨雲卿,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白麒楓擰起眉頭,厲聲道:“那個給你藥的,究竟是什麼人?”
事到如今,玉婉柔自然是不敢繼續隱瞞:“我沒看到他的長相,因爲,他穿着一件黑色斗篷,好似故意遮住了容貌。他看到我後,直接就把一包藥遞給我,還說,其他的事情,由他來一手安排,我當時雖然覺得事情很奇怪,可因爲一時貪念您的恩寵,又心心念念盼着有朝一日能重回元帥的懷抱,所以……”
話說到此處,不但趙明傑驚住了,就連白麒楓的臉色也變得慘白不已。
兩人同時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久前,墨雲卿之所以會莫名其妙出現在荒郊野外的那座孤墳前,沒準,真的是一場策劃已久的陰謀。
瞬間理清思緒的白麒楓又恨又惱,可憐他聰明一世,到頭來卻中了別人給他所設下的圈套,最讓他懊惱的是,他居然不分是非黑白的將所有的過錯歸罪於墨雲卿的身上。
思及此,他一把揪住玉婉柔的衣襟:“不要告訴我,那日你之所以會用倍受欺侮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面前,也是那人事先安排好的一場局?”
玉婉柔瑟縮的點頭:“他說,只要我那日出現在帝都東街,他必會安排一個一場好戲,讓我與你共續前緣。”
聽到此處,白麒楓只覺得胸口窩子被什麼利器狠狠捅了一下,疼得他一時之間竟無法正常喘息。
玉婉柔見他神色不對,小心翼翼道:“元帥……”
白麒楓突然對她扯出一記彷佛從地獄中帶來的冷笑,並將自己的臉湊到她面前,低聲道:“我好歹也寵了你整整兩年,可到頭來我才發現,被我豢養在這碧花樓中的嬌客,居然是一個比蛇蠍還可怕的毒婦。你知不知道,我朝廷三百精兵因爲你,而慘死於西郊碼頭,你又知不知道,爲了你,我傷害了這世間被我當成至寶一樣來看待的人。玉婉柔,我好像從來都沒告訴過你,雲卿對我來說,是比我的命還要重要的人,你用這種方式傷了她,就等於在我胸口窩子上捅刀子。對於仇人和敵人,我白麒楓的懲罰手段從來都不會仁慈,看在你好歹跟了我兩年的份上……”
說到這裡,他慢慢將俊臉從她面前抽離,脣邊驀地溢出一記可怕的冷笑。
揪在她脖子上的手指猛一用力,只聽“喀啪”一聲,那是喉骨斷裂的聲音。
被他一手捏死的玉婉柔直到死的那一刻,都沒有機會爲自己辯解出一句話。
她瞪圓了雙眼,帶着極度的恐懼看着那個奪去她性命的男人,直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那雙暴突的眼睛,都不曾闔上。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趙明傑雖然心驚於主子的殘忍,但玉婉柔的所作所爲,的確讓他恨之入骨。
“明傑,找個地方,把她埋了!”
趙明傑這才從驚愕中回神,點頭道:“是!”
由於那晚的情事太過粗暴,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被狠狠傷害過的墨雲卿在牀上整整躺了兩天。
巧蓉雖然在她身邊精心侍候着,但白麒楓還是看着她容顏更加憔悴,身形也日驅瘦弱下去。
這可真把他給急的亂了心神,三番四次跑到她面前道歉認錯,甚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將他們患難與共的過往,一件一件的搬出來訴說,可墨雲卿卻始終無動於衷,很顯然她是不肯原諒他的所作所爲。
段修寒見這兩人鬧騰了這麼久,卻一點和好如初的跡象都沒有,心知如果再折騰下去,被他拴在房裡的雲卿早晚會被他給逼瘋掉。
“你若不想眼睜睜看着雲卿有個三長兩短,就儘快放人,別再往死裡折騰她了。”
這個提議簡直讓白麒楓抓狂:“如果我放了她,她就會遠走高飛,離我而去,我已經失去了她的心,若再失去她的人,我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再這樣下去,雲卿一定會死在你手裡。”
白麒楓拒絕聽到這樣的結果,他用力搖頭道:“不會的,我們只是發生了一點誤會,待誤會解除,她完完全全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定會原諒我,就像之前的那幾次,我們不是都挺過來了嗎?”
段修寒對他自欺欺人的想法有些不恥,便狠心道:“現在擺在你們之間的不僅僅是誤會這麼簡單,麒楓,你不要忘了,宋廉對雲卿來說,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現在死掉的不僅僅是被她當成弟弟一樣來看待的宋廉,還有當初被她從燕雀山帶來投靠朝廷的衆多兄弟們。除非死人能夠復活,否則你這輩子就別想再尋求雲卿的原諒了。”
這番話果然讓白麒楓瞬間跌落至地獄深淵。
當初在西郊碼頭找到的屍體一共有兩百四十三具,另外幾十人的屍體雖然沒有找到,但這並不能證明他們還活着。
他沒辦法辯認被找到的兩百四十三具屍體中,究竟有沒有宋廉,不管有沒有,這個錯已經釀成,做爲他們的主帥,他白麒楓都難辭其咎。
正如段修寒所說的那樣,現在橫亙在他和墨雲卿之間的,不僅僅是感情的背叛,更多的是,她沒辦法與他這個所謂的殺人兇手共處一室,恩愛如常。
這個道理段修寒懂,他又如何不懂?
只是一旦面對了,就意味着放手。
一旦放手了,就意味着失去。
一旦失去了,就意味着他將會痛不欲生。
所以他自欺欺人的用囚禁她的方式來麻痹自己,並不斷的對自己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切,等這段痛離兩人遠去,他必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等來她的回心轉意。
段修寒見他執迷不悟深陷其中,只能長長嘆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晚膳是巧蓉親眼看着墨雲卿當着自己的面吃進去的,看得出她吃得不少,而且被她吃到肚子裡的那些飯菜還都是大補的東西。
可即便是這樣,她仍舊瘦得嚇人,彷佛被餓了十天半個月沒吃過東西一樣。
巧蓉不解,墨姑娘每天在她眼皮子底下明明吃得很多,可她的身子爲什麼就是不長肉呢?
待她捧着吃光的碗盤離開房間後,墨雲卿掩好房門,將藏在桌子底下的桶子拿了出來,慢慢伸出手指,挖向自己的喉嚨,沒過多久,被她嚥到肚子裡的那些飯菜,則一點一點被她給吐了出來。
躲在房頂想一探究竟的白麒楓不敢相信看着這一幕,他怎麼也沒想到,雲卿每天吃完飯,竟然會用這麼殘忍的方式再把東西全部吐出來。
他無法形容自己此時的感受,是震驚是錯愕,是恐懼是難過……
直到肚子裡所有的東西都被吐光,她纔拿過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
隨後,脣邊扯出一記淡漠而又從容的冷笑:“我不會爲難你府裡的下人,因爲我知道,我若不吃東西,受苦受難的將是她們。但是白麒楓,我今天可以告訴你,只要你一天不放我,我就會用這種方式來折磨我自己。我倒想看看,是你的耐性足,還是我的命太長?”
躲在房頂的白麒楓再次震驚,她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嗎?他明明躲得這麼小心。
就見墨雲卿慢慢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並伸手指向房間中一個光亮的地方。
被她一眼捕捉到的白麒楓心頭一亂,難怪她會發現自己,他偷偷躍上房頂,揭開瓦片,陽光透過瓦片直接照進房間裡,在地上留下一道光暈,同時,也留下了他存在的線索。
這女人的觀察力果然可怕。
縱身從房頂落下,他面色陰沉的踏進房間,來到她面前,厲聲道:“如果我不肯放你離開,你是不是要用這種方法,活活餓死自己?”
眼前的墨雲卿雖然一身傲骨仍在,卻比以往憔悴蒼白了很多。
她正在以極度可怕的方式來摧毀自己,如果再這樣繼續下去,就真的如段修寒所說的那樣,她會死在他的手裡。
墨雲卿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越來越陰沉的雙眼:“我會不會餓死我自己,你可以親眼見證一下。”
“我們之間……是不是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
“除非時光逆轉,你能讓宋廉和死掉的那些兄弟們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