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妤纓耿直着脊背,一副故作堅強孤傲的樣子,就知道她還在生他娘和他的氣,沈落血無奈搖搖頭,嘆息一聲跟了上去。
“你打算就這麼走回去?一直走回南戈?”
“不要你管。”妤纓頭都沒回地哼了一聲。
茫茫前路,沉雪被狂風揚起,打在臉上生疼,眼睛都睜不開了,她用手遮住臉頰望向了遠方,冒煙雪幾乎看不清道路了,若步行前進,不等走出納日帝國的地域,怕就凍死了,她的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想找輛馬車也不可能,又固執地走了一會兒,停住步子回頭看時,沈落血還不遠不近地跟着,黑色披風隨風舞動着,好像雪夜的妖孽。
“你,有金葉子嗎?”妤纓喊了一聲。
“有。”
沈落雪走了過來,眉毛都結了冰霜,手裡還提着那把刀,手指緊緊地壓在刀柄上,不管走到哪裡,他的手從來沒有離開過刀。
“我想僱一輛馬車,給我點,我回去,一定加倍還給你。”妤纓拉緊了衣服,覺得更冷了,說話嘴巴都麻木了。
“馬車就在前面,拐角就是,我已準備好了,很冷吧。”
沈落血的嘴角挑了一下,隱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妤纓知道他在笑什麼,心裡越發氣悶了。
“誰說冷,一點都不冷,要馬車只是爲了快點回到南戈,我有話要問西子。”
妤纓白了沈落血一眼,轉身邁步超前走去,可她才走出了沒有幾步,肩頭上就多了一件厚重的披風。
“穿上,我可不想路上照顧一個病人。”
吱嘎吱嘎的腳步聲走到了她的前頭,迎面的狂風暴雪,絲毫沒有影響他前進的步伐,妤纓慢慢拉上了披風,咬着脣瓣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說起來,沈落血也沒什麼錯,人也不壞,要怪都怪他那狡猾的娘擅作主張,自私自利。
有了披風,她感覺暖和了許多,走路也快了一些,到了拐角處的時候,果然停着一輛大馬車,還有一匹黑馬,馬伕穿着棉衣棉褲,看着倒是暖和。
到了馬車前,妤纓將披風脫下來,扔給了沈落血。
“回去後,你別再管我的事情了,也別來找我,我們以後互不相干,那件事兒,就當沒發生過,行嗎?”
沈落血擡眸看着妤纓一眼,伸手拉開了車簾,催促着她。
“上車吧。”
“我問你行嗎?”妤纓爬進了車廂,車簾關閉的一刻,她又追問了一句。
“不行!”
沈落血只回答了她這樣的兩個字,便將車簾用力地拉了下去,瞬間風雪還有他的面孔一起被關在了外面,風聲也小了很多。
妤纓以爲聽錯了,呆坐在車廂裡,他竟然說不行?不行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說,他回到南戈皇城,還會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
好一個沈落血,想不到他會是這樣的男人?道貌岸然,口是心非,僞君子一個,他不是說不強迫女人嗎?怎麼嚐了一夜的甜頭,就變了心思,打算逼迫她一次次就範了?他以爲她是誰啊,她是安若妤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兒。
“沈落血!”妤纓一把扯開了車簾,意圖狠狠訓斥自以爲是的男人時,突然暴風雪之中傳來了一陣女人的狂笑聲,雖然逆着風,卻還是那麼尖利刺耳,讓人毛骨悚然。
黑馬馬背上的沈落血伸出手,讓馬伕停車,然後雙腿一夾馬肚子,向前走去,手中的寒刀慢慢舉起,刀鋒在風雪中發出了好像野獸一樣的低吼聲。
“哈哈,哈哈!”
那笑聲還在持續,妤纓豎起了耳朵,覺得這笑聲雖然狂妄,卻能聽出幾分悽慘和悲傷來,還有一點點熟悉。
“是五姐?”
妤纓睜大了眼睛,沒錯,這是五姐安若陌蓉的聲音,在南戈大都,她突然出現設計擒住了她,並將她裝進棺材運送到了納日帝國,待她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九光塔裡了,至於五姐安若陌蓉,自那次見面之後,就沒再出現過,想不到她被救出要返回南戈的時候,五姐又出現了。
雖然安若陌蓉的笑聲悽慘、悲傷,可妤纓已經沒辦法再同情她了,今時今日,她還不能醒悟,便不會回頭了。
“安若妤纓,你出來,出來!”
風雪之中的女人正是安若陌蓉,她滿指望將八妹擄到納日帝國,會改變自己的處境,讓月飛羽高看她一眼,可她哪裡知道,月飛羽雖然野心勃勃,卻最討厭這種爲了一己私利出賣親手足的人。就算安若陌蓉立功了,這功勞的獎賞又能好到哪裡去?月飛羽給了她一些金子,賞賜了府邸,允許她在納日帝國自由生活,卻不允許她踏入納日皇宮一步,她覺得自己被騙了,當一個平民百姓,沒有足夠的權利,她怎麼找西子報仇?
今日就聽說妤纓被人救出來了,心裡更加不平衡,覺得自己的辛苦和躊躇滿志都付之東流了,於是決定在妤纓離開納日帝國之前,將她劫持,要挾西子,然後報仇雪恨。
當她看清風雪中的男人時,立刻臉色大變,怎麼會是第一殺手沈落血?妤纓明明朝這個方向走來的,難道她看錯了。
安若陌蓉在大街屋頂潛行,只看到了前面氣惱行走的八妹,卻沒注意到八妹身後一段距離跟着的男人,此時看到沈落血,着實嚇了一跳,她深知自己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怎麼是你,妤纓呢?叫她出來見我!”
安若陌蓉的臉上遮着面紗,手持寶劍立在風雪中,她的目光在沈落血的身後尋找着,最終目光鎖定在那輛馬車上,妤纓一定在馬車裡。
沈落血翻身下馬,站在了安若陌蓉的面前,他不屑於殺女人,但如果她不讓開,他的刀一樣不會留情。
安若陌蓉不敢冒然上前,沈落血也沒有威逼而上,兩個人僵持着。
“沈落血,我們姐妹的事情,你不要插手。”陌蓉怒喊着。
“現在已經不是你們姐妹兩個的事情了。”沈落血冷冷迴應,緊握刀柄的手指一根根鬆開,又一根根合攏。
什麼意思?
安若陌蓉沒聽明白沈落血這話的深意,只道他不過是南戈的一個將軍而已,還真當他是什麼護花使者了,他這樣擋着她,無非是想討好西子罷了,臭男人一個,冷哼了一聲她繼續喊着。
“你叫她出來,我只是……只是想和她說句話,敘敘舊。”
“你認爲我會相信你嗎?”
沈落血慢慢走上前一步,安若陌蓉退了一步,眼眸警覺地轉着,心道,若是這固執的殺手非要插手她們姐妹之間的恩怨,今天想抓住安若妤纓根本沒有可能。
就在安若陌蓉不知該不該暫避,日後再尋找機會下手時,沈落血的身後,走出來一個穿着單薄衣衫的女子,她頂着風雪,烏黑的髮絲隨風揚起,黑曜石一般的眼眸襯着麥子色的肌膚,格外狂野嫵媚,那不是妤纓還能是誰?
“五姐,你想敘舊?還是想抓住我要挾西子?”妤纓站在了五姐的面前,冷聲質問。
“妤纓,你和我素來沒有仇怨,就算我用你要挾西子,也不會傷你半分,若你肯合作,我們還是姐妹,若你不肯合作,我一樣可以抓到你,不過……先讓這個不相干的男人走開,你和我,在此一決勝負。”
安若陌蓉不確信妤纓能不能答應,但從沈落血的眼中可以看出,這個男人不會走開的,他好像和妤纓的關係有點不簡單。
“妤纓,回到馬車裡去!”
沈落血伸出了手,讓妤纓趕緊回去,就憑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可能從他的手裡擄走她。
眼看沈落血這麼護着妤纓,安若陌蓉更加懷疑了,很快,她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不會吧,東金第一殺手,冷血無情,什麼變得這麼有情有義、婆婆媽媽了,妤纓,你不會和他真有什麼見不得光的關係吧?”
陌蓉的恥笑,讓妤纓倍感懊惱,她抿了一下嘴巴,看了沈落血手中的大刀一眼,突然出手,直接抓住了刀柄外緣,使勁兒拽了兩下,那刀紋絲未動,竟然沒奪過來。
沈落血倍感詫異,轉眸瞪視着妤纓,這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敢從他的手裡搶刀?她知不知道,沈落血的刀是從來不離手的,別說打他刀的主意,就算多看一眼,也死在當場了。
妤纓又拽了一下,還是沒拽過來,臉憋紅了。
“給我啊,給我用一下,你怎麼這麼小氣?”
不就是一把刀嗎?等回到南戈,給他打造個十把八把的,讓他知道,女人可以比男人更大方的。
小氣?她竟然說他小氣,這可不是小氣的問題,是沈落血不習慣啊,他在猜測,若今後和這個女人生活在一起,他的日子將變成什麼樣子,一定一塌糊塗。
“我就用一下下,你敢不給我,我就把你和你娘做的好事兒說出去!”妤纓湊近了沈落血,小聲地恐嚇着,沈落血的手一鬆,刀順利地拿在了妤纓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