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可以去福州,那裡也是通商口岸,我們可以截獲一條清國商船,奪取他們的煤炭,並向他們散佈說我們要繼續襲擊清國港口,在我們離開後,這些人一旦獲救,會將我們的行蹤報告給清國政府。這樣就可以起到誤導敵人的目的了。”三須宗太朗說道。
“可是,福州是清國海軍的基地,我們去福州的話,會很容易碰上清國主力艦隊的吧?”伊藤雋吉說道。
“碰上了正好可以同他們進行決戰!省得我們去找他們了!浪費我們寶貴的煤炭!”樺山資紀對伊藤雋吉話裡不自覺表現出的畏懼之意感到不滿,用略帶有斥責的的聲音說道。
伊藤雋吉讓樺山資紀一句話給嗆在了那裡,心裡惱恨,暗罵了一句“白癡”,但表面上沒有說什麼。
“我認爲,這種可能性很小。目前清國海軍的主力應該還在臺灣南部,掩護他們的陸軍登陸。”三須宗太郎說道,“而他們的彈藥和煤炭等補給都是通過運輸船從從福州運往臺灣的,如果我們能在那裡捕捉到一條清國海軍的運煤船……”
“你說的非常好,三須君,就這樣決定了!”樺山資紀急不可耐的打斷了三須宗太郎的話,做出了他所謂的“改變歷史的決定”。
看到樺山資紀終於做出了還算明智的決定,福島敬典在心裡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輕鬆。
他現在心裡想的。就是儘快平安的把自己的戰艦和麾下的官兵帶回日本。
和福島敬典的想法差不多,伊藤雋吉和肥田浜五郎的臉上也都現出差不多同樣的表情。
但是福島敬典等人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怎麼樣的一幕。
確定了接下來的行動計劃之後,各位日本艦長回艦開始準備重新啓航,而此時他們並不知道,此時的中國海軍主力艦隊,已然集結北上,一路搜索前進,前來追蹤他們了。
在第三波日本援軍爲“和碩公主”、“超武”、“澄慶”三艦殲滅後,爲人精細的鄧世昌先行審問了俘虜的日本海陸軍軍官多人。得知日本海軍以“龍驤”號鐵甲艦爲首的編隊已然出發,便在和大隊會合時,向林義哲報告了這個消息。林義哲得知“龍驤”編隊出動的消息後,判斷日艦可能會竄犯雞籠廈門福州等地,是以在周盛傳部陸軍全部上岸之後,林義哲留下“福勝”、“建勝”、“福星”、“建星”4艘炮艦保護陸軍登陸場並配合陸軍作戰後,便帶領全部的8艘巡洋艦北上而來。
如果不是三須宗太郎及時說動了樺山資紀返航。而按照樺山資紀原來的打算直奔臺南頁去的話,雙方將很快不期而遇,而正是三須宗太郎的建議,使日本艦隊幸運的將自己的滅亡時間延遲了。
而日本艦隊在滅亡之前,註定還要在福州港外,遇到一次意外的“驚喜”。
福州。馬尾港。
在明輪商船“福寧”號上,一隊搬運工人正在將一個個上了鎖的木箱從棧橋運上船。這些箱子看起來並不算太大,但份量卻極重,需要四個壯漢才能擡動。
可能是一個箱子過於沉重,擡箱子的工人又是幾個稍顯瘦弱的後生。在箱子剛剛擡上甲板的一剎那,一個工人吃力不住。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沉重的箱子從木槓上滑了下來,壓在了那個工人的腿脛之上,工人立刻大聲的慘叫起來。
看到這一幕,工頭和兩個工人立刻趕了過來,六個人合力,纔將箱子從那個人工的腿脛處移開,雖然前後的時間只有幾分鐘,但那名工人的腿已經骨折,伏在那裡不住的痛呼起來,吸引了不少周圍人的目光,也惹來了工頭的陣陣咒罵。
船的飛橋上,幾個身穿長衫頗有氣度的人,正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些箱子的搬運情況,看到箱子壓傷了工人,爲首的一人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便是胡雪巖的親隨陸慶雲。
“怎麼搞的!”
阜康錢莊福州分號的大掌櫃陳裕成見狀,不由得很是惱火。
陸慶雲的目光並沒有去看傷者,而是緊盯在了箱子身上。
儘管剛纔出現了意外,但箱子並沒有任何的破損。看到箱子完好,陸慶雲這才放下心來。
“我先下去看看。”陳裕成注意到了陸慶雲臉上的不滿,額頭滲出了汗珠,趕緊對陸慶雲說道。
“傷的人,多給些銀錢,要他好生養傷,不要對外人說起是怎麼傷了腿的。”陸慶雲吩咐道。
“是!是!”陳裕成連連點頭,又向陸慶雲拱了拱手,快步下了飛橋,來到傷者身邊。此時因爲有人受傷,工人們紛紛停手,搬運工作受到了阻礙,陳大掌櫃下去便訓斥了工頭幾句,工頭趕緊喝罵了幾聲,搬運工作才重新開始。
陸慶雲看到陳大掌櫃從袖中取了幾塊銀元,遞給了受傷的工人,好言撫慰了一番,又吩咐了他幾句,受傷的工人連連點頭做揖,然後便在兩個工人的攙扶下下了船。
陳大掌櫃處理完,一撩衣襬又快步的回到了飛橋上。
此時最後的幾個箱子也已擡上了船,運進了艙內。在看到工人們下了船之後,陳裕成對陸慶雲說道:“陸爺,要不要下去再看看?”
陸慶雲點了點頭,和陳大掌櫃一同下了飛橋,進到了船的一處煤艙內。
看着煤艙的角落裡堆放着的一個個木箱,陳大掌櫃又和阜康錢莊福州分號的二掌櫃劉純和當着陸慶雲的面清點了一遍,在確定木箱一個不少之後,才放下心來。
“都在這兒了。陸爺。”檢點完畢之後。陳大掌櫃說道。
“嗯。”陸慶雲不動聲色的說道,“辛苦陳大掌櫃和劉二掌櫃了。”
陳裕成和劉純和連稱不敢。“相關詳單,都在這信裡了,還請陸爺轉給東家查收。”陳裕成說着,取出了一個信封,交到了陸慶雲的手中。
“好。”陸慶雲將信接過收好,“二位再沒什麼要向東家交待的了?”
陳劉二人對望了一眼,搖了搖頭。
一些人從外邊搬來煤塊,將箱子嚴嚴實實的掩蓋起來。好似煤堆一般。
“老朽年紀大了,經不得風濤,這一次就有勞陸爺了。”看到掩飾工作完成,工人們都退了出去,陳裕成陪着笑,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紙封,塞到了陸慶雲的手中。“這是敝號上下的一點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陸爺路上買包茶葉喝吧!”
“那就多謝陳掌櫃了。”陸慶雲接過紙封收好,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陳掌櫃幾位若是有空,不妨去京師多留幾日。兄弟陪幾位好好轉轉。”
“那是自然。”陳裕成笑着說道。
二人又客套了幾句,陳裕成看了看這一大堆的箱子,象是有些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陸爺,敢問東家這一次運這許多‘現貨’回去。做何用場啊?”
“東家沒交待,光是要陸某前來押運。我也不便打聽,呵呵,這做何用場,我也不好妄言。”陸慶雲笑了笑,“不過,東家肯定是有東家的考慮,所以咱們也就不必操心了,是不是?呵呵。”
“可是,這大老遠的,不用匯票,全是現貨,是不是太危險了點……”陳裕成儘管有些遲疑,但在這最後的時刻,出於對胡雪巖的忠誠和一個生意人的本分,還是多了一句嘴。
“東家要的是現貨,不要匯票,想是有什麼難處吧。”陸慶雲當然明白這當中的風險,眼皮一翻,回答道,“咱們替東家辦事,這點兒風險,還是要擔着的。”
“那是!那是!”陳裕成連連點頭,“這一次小號僱了這火輪船,就是爲了這洋船走得比木船快,可以早日到達,早些令東家安心。”
“陳掌櫃這事兒辦的不錯。這火輪船跑得快,較木船能省一半的時間,兄弟來時便是坐的這輪船呢。”陸慶雲道,“聽說這兩年海面上也平靖了許多。”
“是,自從船政造了兵輪,這海面上的海匪給水師剿滅了不少,雖然有些個島岸處還有海匪出沒,但一般都不敢打這火輪船的主意。”劉純和也說道。
聽到劉純和提起了“船政”,陳裕成趕緊瞟了劉純和一眼,劉純和一下想起了東家胡雪巖和船政的兩位大人物之間的那些個恩恩怨怨,自知失言,趕緊閉了口。
“是啊,這海匪都是木船,哪裡追得上這火輪船,呵呵。再說了,這回啊,就是碰上了海匪也不怕!”陸慶雲似是沒聽出來端倪,一邊說着,一邊拍了拍腰間的左輪手槍,又指了指身後的一干揹着洋槍的隨從們,笑道,“來了的話,正好練練槍,呵呵。”
“那是,那是。”陳裕成陪着乾笑了兩聲。
又說了幾句閒話之後,陳裕成便舉手告辭:“時候不早,呆會兒便開船了,我們這就告辭了,祝陸爺一路順風。”
陸慶雲拱手還禮,送陳劉二人及阜康錢莊福州分號的衆人出了船艙,下了棧橋。過不多時,“福寧”號便拉響了汽笛,緩緩駛離了碼頭。
在又檢查了一遍,給放箱子的船艙關門上鎖之後,陸慶雲便回到了自己的船艙。可能是有些累了,他躺在牀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夢中,他又夢見了老爺在京師的那位姨太太阿玉姐,和他柔情蜜意顛鸞倒鳳的時光……
正是因爲各地方都有了這些可以和下邊經理人鬼混的姨太太,感念胡大老爺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辦起事來加意賣力,胡大老爺的生意才做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紅火……
“砰!”
正當夢中的陸慶雲陶醉於阿玉姐的溫柔鄉之時,突然傳來的一聲巨響,讓陸慶雲從春夢當中驚醒過來。
“砰!”又是一聲響傳來,陸慶雲聽出來了這是炮聲。心裡一驚,立刻抽出了腰間別着的左輪手槍。
他心說難道不成是遇到海匪了?心念一起。他立刻衝到了舷窗前,向外望去。
而看到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什麼的時候,陸慶雲的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手裡的左輪手槍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舷窗外,一艘軍艦的身影清晰可見。
這是一艘又高又大的三桅西洋式鉅艦,艦首好似刀一般鋒利,垂直插進海水之中,劈開層層波浪。並且向前伸着一根巨大的橫桅,顯得殺氣騰騰,而最令他感到恐懼的,便是艦身上那一個個黑洞洞的巨炮炮口。
他習慣性的擡起頭,望向主桅的桅頂,想在那裡看到一面海盜的旗幟,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那裡飄揚着的,卻是一面怪異的好似太陽光芒圖案的旗子!
“太陽旗!這是……日本人的兵輪?”陸慶雲在確定眼前的鉅艦不是海盜船後,心神稍定,他趕緊撿起了掉在地板上的手槍,重新別好,然後快步出了船艙。來到了甲板飛橋之上。
此時“福寧”號的船長英國人卡倫也在飛橋上,一個勁的衝着出現的日本軍艦大罵。
“真是野蠻的人!”他大聲的用中國話說道,“他們這是違反國際法的!我回去一定要向我國的領事報告!”
“卡倫先生,日本人……這是要做什麼?”陸慶雲問道。
“他們命令我們停船,不然就開炮攻擊我們!”卡倫憤怒地指着日本軍艦桅杆上的一串信號旗說道。
“這算怎麼回事?是中國和日本發生戰爭了嗎?可我爲什麼沒有得到這樣的消息?”卡倫自言自語的又嘀咕了起來。
陸慶雲又向日本軍艦望去。他這才發現,在這艘日本軍艦的身後。還有依次按照大小個排列的三艘軍艦。
“他們現在要做什麼?”看到日本軍艦上放下了小艇,並且裝載有荷槍實彈的士兵,陸慶雲心中的不安感覺越來越重。
“我想,應該是檢查我們的船上有沒有武器彈藥吧!”卡倫答道。
想到自己身上的那支胡大老爺贈送給他的左輪手槍和自己扈從帶的那些洋槍,陸慶雲的心沉了下去。
“您最好和您的人回到船艙裡,不要隨便走動,我的朋友。”卡倫注意到了陸慶雲臉色的變化,好心的建議道,“也許他們檢查完畢,就會走了。”
陸慶雲點了點頭,趕緊下了飛橋,剛一進到艙裡,便看到個個面帶驚慌之色的扈從們。
“陸爺,聽說是日本人要上咱們的船?”有人問道。
“陸爺,日本人不會把咱們都抓到東洋島上去吧……”一個想象力十分豐富的僕人帶着哭腔說道。
“號你孃的喪!沒出息!”出身鏢局的護衛頭兒雷旺揮了揮手中的洋槍,大叫道,“日本人敢亂來,老子一槍斃了他們!”
“慢着!不能和日本人動槍!”陸慶雲好容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雷頭兒,通知大夥兒,回艙趕緊把槍都藏起來!不要讓日本人搜到!”
“這是爲啥?”雷旺愣了。
“聽船長說,可能是朝廷和日本人開仗了,日本兵船纔會攔截咱們,他們上船主要是爲了搜軍火的!沒見着軍火,便會放咱們走了!”陸慶雲說道,“趕快叫大夥兒把槍都藏起來!”
“可沒了槍,日本人一旦打咱們那批貨的主意……”雷旺並不清楚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只知道肯定是貴重的貨物,是以提醒陸慶雲道。
“都在煤堆下面!日本人發現不了的!”陸慶雲不想和雷旺多做解釋,急道,“大夥兒動作快點!把槍都藏起來!”
雷旺等人依言,開始藏槍,陸慶雲將自己身上的那把左輪手槍也交給了雷旺,讓他幫忙藏好,然後自己便回到了艙裡,等着日本人的檢查。
但陸慶雲在船艙裡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久,也不見一個日本人的身影,只聽到外面不時的傳來聲音怪異粗暴的叫罵聲。
陸慶雲正要出去看看,卻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着便是急急的敲門聲。
“陸爺!不好了!日本人發現咱們的貨了!正在往他們的船上搬!”
“什麼?”好似晴天打了一個霹靂,陸慶雲呆了一下,猛地衝上前打開了門,一把抓住了僕人的胳膊,將他拖了進來,嘶聲吼道,“在煤堆下面,他們怎麼會發現的?”
“因爲……日本人……是來搶煤的啊!”僕人哭喪着臉說道。
陸慶雲鬆開了僕人,瘋了一般的向煤艙的方向衝去,他剛剛來到了迴廊裡,便被兩個日本士兵用上了刺刀的步槍逼住了。
陸慶雲一把推開了步槍,便要往裡衝,但卻被日本士兵一槍托擊中了腦袋,兩眼一黑,撲倒在地。
“八嘎!”
陸慶雲身上劇痛傳來,兩個日本士兵的靴子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身上,接着他的頭又重重的捱了一槍托,登時暈了過去。
“龍驤”號的甲板上,樺山資紀看着這一個個造型渾厚結實的樟木箱子,臉上情不自禁的現出了驚喜之色。
他來到了一個箱子面前,伸手將箱蓋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時,禁不住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