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是中國腹心之患,欲破日本,須得內外雙管齊下,”林義哲道,“依現下所得信報,日本經此一敗,三四年內當有大亂,可趁時削弱之,待到海軍大成,與之決戰一場,則事定矣。”
“鯤宇何以知日本三四年內當有大亂?”李鴻章目光如炬,直視林義哲,沉聲問道。
和日本人打了多次交道的李鴻章,一直對明治維新後的日本深以爲憂,這時聽到林義哲說日本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內亂,立刻追問起來。
林義哲當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過來人”,知道未來的日本“西南戰爭”的準確爆發時間。於是便只說了日本可能爆發內亂的原因。
“日本此次侵臺,究其主因,乃是其國內武士爲新政府取消俸祿,無有生計,求對外拓殖之故。”林義哲道,“然卻爲我所敗,萬般困窘,此前日本國內便有叛亂多起,均被其新政府鎮壓,然叛亂之源並未根除,其走投無路之時,作亂乃是必然之事。”
“原來如此,好一個‘禍水西引’!他日本人果真打得一手好算盤哪!”李鴻章恨聲道,“現在還在京裡喋喋不休的叫屈,還說是受了美國人的唆使,用心何其毒也!”
“來而不往非禮也,愚弟便打算趁這機會,好好報復回去,至少要讓日本痛上幾年,再不敢小覷我大清。”林義哲道。
“如此甚好。”李鴻章讓林義哲說得愈發興奮起來,“日本與俄羅斯。皆爲中國大患,若真能外連強援。內亂其國,則此二患皆可制之,則國家復興有望矣!”
“正是,俄羅斯素與英法不睦,我大清可效春秋時諸國爭霸之吳國……”林義哲道。
可能是夜間天氣有些涼,李鴻章想起林義哲之前和英法兩國的密切交往,一切豁然洞悉,不由得渾身猛地震顫了一下。彷彿被電擊了一般,他霍得擡頭,黑瞋瞋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住了林義哲。
“原來鯤宇早就有這個想法了……”李鴻章的一雙眼睛裡幽幽的透出森冷的光,“依爲兄之見,這我可倚爲助力的晉國、及我欲借晉國之力而必與之角力的楚國……還有……那十年積聚十年教訓後以三千越甲而吞吳的越國,各自是哪一國……,試與鯤宇論之可否?”
聽到李鴻章竟然能於片言隻語之間洞悉自己的想法。林義哲在心中讚歎不已。
“若以我大清爲吳國,則日本儼然爲越國!”李鴻章道,“俄國乃是楚國!至於這晉國麼……非這大不列顛國莫屬!”
林義哲以春秋而喻當世,可謂恰當,因爲中國封閉於世界太久了,讓中國人。甚至包括李鴻章這樣的精英分子對於世界大勢也只是存個模糊的概念。但若要談及春秋,那卻幾乎是當今之世上讀書人共同的必修課,是以一點就透……
李鴻章容色不動,繼續道:“所謂聯吳制楚,即是要我大清與英吉利國聯合以制俄羅斯!法蘭西自與普魯士一戰之後。雖先敗後勝,然這法蘭西與普魯士所化之德意志國便變成了解不開的世仇!而法蘭西即與德意志結仇。那自然就要四處展布,廣結盟友,以收同仇敵愾之效。而其所選的盟友,當是英吉利!”
“正是,法蘭西與英吉利國雖亦是多年夙仇,而俄羅斯國在歐陸一線對外擴張亦屢挫於英吉國之手,有與德聯手之意,故英法兩國實有聯手以在歐陸抗俄德,在東亞以制俄南下之意!”林義哲點頭道。
李鴻章所言,雖不說是全中,亦不遠矣!
歷史此時雖然已經走上了另外的道路,和林義哲原來所瞭解的不同,但仍是可以推演出來的!
“而欲在東亞制俄羅斯南下,則最好之盟友,非我大清莫屬!”李鴻章接着說道。所以你林鯤宇纔會想出這麼個‘聯吳制楚’的法子!”
“只不過是縱橫術而已,是以瞞不了少荃兄!”林義哲笑了笑,雙眸炯炯的道:“適才所言之今日形勢,與我華夏之春秋戰國時相似而已!而俄羅斯近年來圖我日甚,所謂敵之敵即爲我之友,大勢若此,我國當真可結英吉利法蘭西以自固!只是……恐當道諸公即無此見識,更沒有這個膽量……”
“朝中六爺和文相,是有這個膽量的,只是那些清議混帳……如若不然……”李鴻章的臉上突然現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只怕還得要着落到皇太后那裡……”
“適才所言,只是個大體方略,現在尚不必操之過急。”李鴻章話鋒一轉,對林義哲說道,“最緊要的,是在皇太后那裡立穩腳跟,站得住了,便可不懼清流非議。”
“你上次藉着‘園工’的名目,辦了幾件大事,都是絕妙之筆,聽宮裡李總管說,‘天地一家春’已然完工,我估麼着,皇太后今年的萬壽大典,就會在‘天地一家春’興辦。這是個好機會,你想過要利用一下麼?”李鴻章又問道。
“知我者少荃兄也。”林義哲笑道,“暫時想到的兩項,便是這電報和鐵路。”
“英雄所見略同,呵呵。”李鴻章亦撫掌大笑起來,引來了身後不遠處的衛兵們的陣陣側目。
近代中國外患頻仍、內亂不斷,時時軍情緊急,建設瞬息萬里的電報傳輸體系無疑是一直身處危境的清政府的當務之急。事實上,早在1870年,英國大東公司和丹麥大北公司已在中國敷設電報電纜。大東公司獲取了在上海以南各通商口岸海口設置海底電纜的權利,並架通了印度經新加坡到中國南部沿海到香港的線路,而大股東是沙俄皇室的丹麥大北公司則架設了從海參崴到上海、香港的海底電纜。到1871年6月,中國實際上已被納入世界電報網絡之中。這樣,外國在中國經商、談判等各種事項都可以在瞬間傳遞信息、下達命令,而中國依然故我,不許架設電報線,仍靠馬匹驛道送信傳令。在這種“信息戰”中,優劣對比實在太過懸殊。
電報事業遭到抵制,反對派的最大理由竟是“破壞風水”。在朝中有官員提出架設電報的提議後,工科給事中陳彝立刻在一道奏摺中認定,“電線之設,深入地底,橫衝直貫,四通八達,地脈既絕,風侵水灌,勢所必至,爲子孫者心何以安?傳曰:‘求忠臣必於孝子之門’。即使中國之民肯不顧祖宗丘墓,聽其設立銅線,尚安望尊君親上乎?”掌握道德制高清流言官一旦搬出“忠孝”兩字,舉朝之內便無人敢於抗辯了。
當時美國《紐約時報》曾記載說:“天朝的人民無法理解電報的工作原理,他們認爲是洋人僱用了機敏而無形的鬼神,在線路內來回穿梭,傳遞信息。如果在電報線附近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情,立即就會有人造謠,比如說其中一個傳信的邪神玩忽職守,從電線裡跑出來,迷路了,因此導致禍事發生,等等。這種謠言通常會引起騷亂,暴徒們將毫不猶豫地衝過來,砸毀機器。有一次,因電報線附近某個人生病,一夜之間,1英里長的電報線就被毀壞了。”關於電報的爭議,可以說一直吵到了現在還沒有完事。
這一次日本入侵臺灣,遠在北京的大清朝廷是靠了林義哲的高速通報艦搞的“船遞”纔在七天後得知了消息,立刻做出了反應。而正常的關於臺灣軍情的報告經過傳統的“驛遞”,竟然花費了一個月纔到達京師!同治皇帝和慈禧太后大怒,決意架設中國自己的電報線路,而在一些官員適時提出來架設電報線的建議不久,清流們仍然羣起上書反對,並再次祭起了“孝”字的法寶,至使中國電報的架設再起波瀾!
而除了電報,更加阻礙重重的,便是這鐵路了。
在近代中國所面臨的諸多新技術中,鐵路可以說是最棘手的。而其棘手,不是因爲技術有多麼的高深、鋪設有多麼的艱難,而是意識形態上的“大是大非”!
從1867年起,朝廷上下就爲應不應該修建鐵路吵翻了天。在有官員提出修建鐵路“以通天下之利”的建議後,福建巡撫李福泰便激烈的上書反對,他指責電線、鐵路都是“驚民擾衆,變亂風俗”的有害之物,而且,修建鐵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是驚動山神、龍王的不祥之物,會惹怒神靈,招來巨大災難。他還認爲無論是外國商人還是中國商人,只要修鐵路都將使“小民困苦無告,迫於倒懸”,結果都是“以豪強而奪貧民之利”,所以不僅不能同意外國人修鐵路,而且同樣要禁止中國商人修鐵路。連比較開通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也奏稱,“鐵路於中國毫無所益,而貽害於無窮。”江西巡撫劉坤一也認爲“以中國之貿遷驛傳”,根本不需要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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