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節從字面上解釋就是這一天得吃寒食,不能動火。四月天說冷不冷,可說熱也不熱,空氣裡雖然有股暖暖春意,但寒冬的冷氣卻尚未褪盡。如果盡吃冷東西,肚子會有點受不了。於是這個日子裡,大家都會搞點運動,讓身子熱乎起來。
李淵駕臨皇城郊外的芙蓉池,搞了個全民總動員運動會,帶着他的嬌豔嬪妃,文武百官,皇子公主,皇親國戚們一起哈皮哈皮。
難得的,這次三位嫡皇子都在。以前秦王老是在外面忙,長安的各種PARTY沙龍他總是錯過,這次總算有了閒工夫,和所有人一起哈皮一下。
李淵陛下興致很高,文武百官都可勁的拍馬屁,嬌滴滴的妃嬪們也伺候得他舒舒服服,小皇子小皇孫們一個個繞在他膝下撒嬌承歡,真是樂透無邊。
李淵得天下立大唐以後,隻立過一位皇后,那就是原配竇夫人,太穆皇后。可惜,太穆皇后福氣薄,早在丈夫得天下之前就去了。但太穆皇后留下的三個嫡皇子,真真是李淵的一大財寶。這天下有三個兒子一份功勞。
現在眼看大唐一統,李淵看着這三個兒子,真是百感交集。
三個兒子之間有矛盾,他是知道的。孩子大了,心思也大了,哪裡還是小時候的小心肝小可愛,由得他這個做父親的安排擺佈。
如若是從前,不過國公皇親,矛盾也未必會嚴重。大不了給他們分家,各過各的。可現在是國,是君,是臣,這矛盾就令人憂心忡忡。
國不可分,家不可破,爲難咯。
長子建成在建唐之初就立爲太子,於公於私這都是合情合理的。立長立嫡,這是老規矩。雖然建功立業的時候不多,比不得二郎,可也沒什麼過錯,一向在老父親身邊盡孝,是個好孩子。無功無過,他也無話可說,無錯可挑。
二子世民,在建唐之初就立下功業,是個不可多得的英武少年。往後爲大唐爲父皇征戰多年,出生入死,大唐的基業他功勞不小。這是個尤其能幹的孩子,如若他不是二子而是長子,只太子之位當仁不讓該給他。可是。。。。。。立長立嫡啊。廢長立幼的害處,眼睜睜就擺在面前。隋文帝好不好,一生勤勉敬業,最後廢長立幼一個敗筆,僅僅兩朝就斷送了隋朝的大好江山。每次一想到這個教訓,他後脊樑發寒,寢食難安。當年隋煬帝和如今的二郎何其相似,能幹吶,都是忒能幹的二子,都有個忠厚老實的大哥。太像了,由不得他不怕。
三子玄霸是個苦命的孩子,一出生身體就不好。那時候太穆皇后的身子也每況愈下,孩子就沒怎麼帶。而他又四處上任,還正受隋煬帝的猜忌和排擠,弄得很鬱悶。這孩子後來就一直生病,好容易養活到十四歲就沒了。爲此太穆皇后還大病一場,差點也跟着去。如今大唐就要一統天下,可這個苦命孩子卻不能跟着他這個父親享享福。除了追封一個楚王,他什麼也給不了這個孩子了。要是這個孩子在,或許也能爲他分擔點憂愁。畢竟玄霸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最貼父母的心。唉,不想了不想了。想起來就心酸,眼眶溼潤。
四子元吉,從小就不是個受人喜愛的孩子。出生時太穆皇后身體大不好,這孩子就貓似的大笑,連哭聲都沒有。他要出去公幹,這家裡的老老小小就都交給了長子建成。四郎其實是大郎養大的。所以四郎和大郎最親,甚至比對他這個父親還親。四郎長得和自己不像,也不隨太穆皇后,天生天養像他自己。小時候高顴骨黃頭髮,實在是不大好看。自己也確實偏心,見他醜就不大親近,老帶着二郎到處走。現在,一個個都長大了,大郎和以前一樣,依然是個話不多但穩妥貼心的孩子,只是個性軟弱了些,不能征戰沙場。二郎。。。。。。二郎是越長大越和自己不貼心。能力越強就越叛逆,老是隻顧着自己的想法,有時候還定要和父親對着幹。當初劉文靜那事。。。。。。不想了不想了。反倒是四郎,小時候最不受自己愛,長大了卻一天比一天貼心。這一段日子可是爲自己受委屈出力。
哎,他真是虧欠這個孩子吶。
“陛下,怎麼了?風迷了眼?”旁邊依偎着的張婕妤用絲絹替他拭了拭眼角,嬌聲軟語道。
李淵嘆口氣,握住她的手撫摸着。
“陛下,大好的日子怎麼嘆氣?快來,看看齊王妃剛給齊王殿下生的大胖小子。我們的毛躁鬼齊王殿下也有世子咯。”張婕妤笑着往他身上一靠,伸手招了招。
齊王妃楊淑形抱了個小毛頭上來,穿着錦衣,頭頂上帶着頂別致有趣的虎頭帽。
看到兒媳婦和孫子,李淵臉色好了些,露出笑容。
“拜見陛下。”齊王妃要行禮。
“免了免了,把孩子抱上來我看看。”李淵擺了擺手,笑着說道。
張婕妤從齊王妃手裡接過孩子,報道李淵跟前。
“喲喲喲,快看這眉眼,活脫脫齊王殿下的模樣,將來也是個猛小子。”張婕妤笑語。
“是啊是啊。不過這個頭,可比三胡小時候大多了。”李淵伸手搔了搔小毛頭的臉。
那孩子也討喜,咧了嘴咯咯笑,小手小腳動起來。
“哦,有勁有勁。”李淵心情大好,伸手抱過孩子,低頭親了親。
被他鬍子扎到,小毛頭胖乎乎的手動起來,差點抓到他鬍子。
“哎呦呦,世子喜歡陛下的鬍子。”張婕妤嬌笑起來,朝下面的齊王妃使個眼色。
“哈哈哈哈,這小子手腳有勁,將來必定比三胡還猛。”李淵笑笑,把孩子還給齊王妃。
“陛下做了皇爺爺,該賞點什麼給這猛小子。”旁邊尹德妃也湊趣道。
“嗯,說的是說的是。不過,賞什麼好呢?”李淵笑着擄了擄鬍鬚。
“不如賞賜財帛。”尹德妃提議。
“哎喲喲,這財帛難道齊王自家還不夠多嗎?記得當年攻下洛陽,陛下論功行賞給了齊王殿下三個鑄錢爐,購花了。”張婕妤擺擺手說道。
“嗯,論錢財之物,我的三胡到是夠多了。”李淵也點點頭。
“我看啊,財不過身外物。這貴,可就是陛下的天恩賞賜。不如陛下給這猛小子封個王吧。”張婕妤拉着李淵的袖子嬌聲說道。
“封王?這會不會太小了?襁褓嬰兒怎麼能封王,無功無業的。”李淵搖搖頭。
“哎呀我的陛下,襁褓嬰兒固然無有功業,可人道是祖宗父母有庇廕,這齊王殿下的功業就不少,陛下只當是給兒子補老子嘛。”張婕妤舌綻蓮花,一邊說一邊拉着他的衣袖撒嬌。
李淵低眉沉思了片刻,然後眉心舒展。
是啊,給兒子補老子。
“這孩子有名字了沒?”
“回稟陛下,還未取名。”楊淑形柔聲回答。
“哈,看來這是等着陛下取呢。”尹德妃也急忙湊趣。
“嗯,他們三兄弟的名字當年我和太穆皇后也沒怎麼講究,就隨便取了。如今是大唐皇孫一輩,這個輩分就有講究。二郎的承乾最大,自此就立下了承字一輩。承前啓後,有意義。如今四郎的世子,就叫承鸞吧。我給這小傢伙封個漁陽王。”李淵說道。
楊淑形眨眨眼。
“還不快些陛下。”張婕妤催促一聲,“陛下你看齊王妃你樂傻了。”
“兒媳婦和承鸞謝陛下天恩賞賜。”楊淑形急忙抱着孩子行大禮。
“免了免了,這也是補償一下四郎這孩子,這段日子委屈他了,你代我和他說說。”李淵笑語,擺擺手到。
“陛下嚴重了,兒子爲父皇盡孝,那是天經地義。元吉能爲陛下分憂,是他的造化福分。”楊淑形擡頭說道。
李淵笑了笑,然後點點頭。
“是啊,這天下的兒子要都能時時想着爲老父親分憂,兄弟和睦,妯娌相愛,這何愁家安寧國太平。”
想到憂心處,他神色有沉了沉,手揮了揮。
“下去吧,等幾天我就讓人把金冊敕令送到武德殿去。好好養育孩子,教導他孝順父母愛護兄弟。”
“是,陛下,淑形記下了。”楊淑形再次行禮然後退下。
張婕妤和尹德妃互相交換一個眼神。
“陛下,又想些惱心的了吧。大好的的春光,別想那些了,及時行樂要緊。”尹德妃勸慰。
“是呀,陛下。你看齊王妃恭順溫和,齊王這毛糙小子到她手裡服服帖帖的,如今都成了陛下膝下的乖寶寶。陛下還有什麼好憂心的呢。”張婕妤也急忙跟上。
李淵一手摟住一個,微微苦笑。
“是啊,以前我老擔心四郎這孩子,毛毛糙糙的不經事沒擔當,想不到現在這孩子也長大了。只可惜,有些兒子長大了能給我分憂,有些就長得太過咯。”
張婕妤和尹德妃互相又看了一眼。
“陛下說的是。。。。。。秦王?還是。。。。。。。太子?”張婕妤大着膽子湊過去在他跟前低語。
李淵垂眉看她一眼,不語。
見他臉色尚平靜,尹德妃也湊上前去。
“這太子殿下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只怕陛下要廢他,也不敢有半句不是。倒是那個秦王。。。。。。”
李淵眼神一動。
“秦王?怎麼了?”張婕妤眨眨眼看向尹德妃。
“秦王啊,他老仗着自己功勞大,看誰都不是眼不是鼻的。妹妹難道忘了,陛下賞賜給張國丈的那塊良田。。。。。。”尹德妃說着。
“好了,後宮不要議政。都是我太寵你們,無法無天了。”李淵皺眉,一手捏一把,低聲喝斥。
張婕妤和尹德妃都撅起嘴。
“是是是,陛下寵愛我們過頭了。所以當日也本不該賜我父親那塊好地,就該給江夏王。”張婕妤埋怨道。
“我們也知道陛下寵愛我們過頭了,那不是有人到處說,陛下就被我和妹妹兩個把持着,整天吹耳邊風,詆譭人家呢。陛下還是把我們兩個都送出去算了,省的我們被人污衊。我們被污衊了還是小事,陛下英明有損纔是我們的罪孽。”尹德妃說着就拿手裡絲絹抹眼。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寶貝啊,我怎麼捨得喲。誰敢詆譭你們?誰敢改我的敕令。我是大唐陛下。”李淵低喝一聲。
“別哭了,都給我笑。兩個嬌滴滴的人物,要笑起來纔好看。來來來,斟酒斟酒,大好春光,我賞花賞景賞美人。”
兩人這才都破涕而笑,彼此交換個眼神後紛紛展露笑顏,再次嬌聲俏語起來。
美人撅嘴顰眉俏笑嬌語,處處都是風情別緻,引人入勝。一左一右兩個妙人,一杯杯美酒佳釀。春風暖暖,水波粼粼,草地上都是好兒郎俏女兒表演着歌舞雜耍,人生美好,春意無限。
李淵心頭的鬱悶褪去,重新投入到歡聲笑語中。
李元吉看到前面金冠紫衣的李建成帶着一批屬寮親隨過來,身形動了動,向上前。但回頭卻看到二哥李世民含笑不語的眼眸注視着自己,就不動了。
“怎麼?不上去打個招呼?”李世民上前幾步,慢條斯理道。
“我和二哥一起去。”李元吉淡淡一句。
李世民點點頭,伸手攬住他的肩,拍了拍。
“有長進,走吧。難得今日我們兄弟三個都在,該向父皇敬一杯纔是。”
兩人大步上前來到李建成跟前。
李建成側目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目光緩緩掠過他攔着李元吉的手臂,表情紋絲不動。
李世民放開手臂,然後躬身施禮。
“世民拜見大哥。”
李元吉看着李建成先是愣着不動,聽到聲響這才也急忙拱手施禮。
“三胡拜見太子。”
李建成眉動了動,看了看這兩個人。
“快起來,兄弟之間不必拘泥禮節。今日是遊玩盡興的日子,大家應該放鬆些。”伸手扶起兩人。
“是啊,今天父皇興致不錯。不如我們三個去敬一杯酒,祝賀一下父皇。”李世民提議。
“好啊,不過二郎你不善飲,要不要緊?”李建成微微一笑,表情和藹關切。
“無妨,一杯水酒總還是擋得住的。何況是敬父皇,應該的。”李世民滿不在乎說道。
李建成這才點點頭,目光一側,落在另一邊的李元吉身上。
“聽說剛纔齊王妃帶着世子去拜見了父皇,父皇一高興封小世子爲漁陽王。大哥在這裡可恭喜四弟了。”
“啊?有這事?”李元吉瞪大眼一片茫然。
“哦,這可是喜事。恭喜你呀,元吉。”李世民嘿嘿一笑,十分熟絡隨意的撩上他肩頭,摟了摟他。
李元吉身子歪了歪,仰頭看向李建成。
大哥的臉色依然平靜而且雲淡風輕,眼眸清澈無物,一副好兄長眼見着弟弟們玩鬧的模樣。
他心頭猶如針刺,微微一痛。
“走了走了,趁父皇現在酒還沒喝多,我們趕緊去灌他一杯。要是去晚了可就沒機會咯。”李世民孩子氣的哈哈一笑,嚷嚷起來。
“正是。一起走。”李建成呵呵一笑,走在前面。
李世民側頭看了看懷裡依然暈乎乎的李元吉,撇了撇嘴,勾着他肩膀拖着一起走。
來到李淵跟前,三個兒子一前兩後,接過內侍遞過來的酒杯高聲恭祝陛下萬歲。
看到這三個兒子一起來,和和睦睦的樣子。李淵心裡着實高興。
“同飲。”他高舉起酒杯,邀衆人一起哈皮。
大家急忙都紛紛跪下高聲呼頌陛下萬歲,然後一同喝乾了酒。
一時氣氛熱烈。
喝完杯中的酒以後,李淵揮手招三位嫡皇子到自己跟前,然後讓內侍爲他們斟上酒。
微微嘆口氣,他興奮的表情褪去,浮上一絲憂愁。
“父皇?”太子李建成不解開口喚他。
李淵看他一眼。
“今日是個大家都高興的日子,我本來不該敗興說些泄氣話。可是,一想到河北還亂着,我這心裡就始終扎着跟刺,舒坦不徹底呀。”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都無有言語。
李淵看了看所有人,也沉默下來,目光似有些期盼,落在跟前三位皇子和衆愛卿的身上。
李世民垂眉不語,父皇這話是什麼意思呢?是希望有人出頭去打仗嗎?還是希望些別的?這話是衝着自己來的嗎?
他該如何應對?是上還是不上?忐忑不安之中,他瞥眼看了看前面的大哥和身邊的四弟。
李建成也撇頭向後看,不過確實看向自己那批親隨。裡面有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頭微微一擡和他對視片刻,似鼓勵似敦促的點了點頭。然後李建成就回轉頭,眼神動了動,抿嘴似乎下了個決心。
而自己身邊的李元吉雙眼茫然,看看他又看看大哥,似乎搞不清狀況。
在大家都不動僵持之中,太子李建成突然上前半步,拱手施禮,然後仰頭朗聲道。
“父皇,兒臣原請戰出兵,替父皇平定河北。”
一語出,驚四座。
大家紛紛將驚訝詫異的目光投向李建成,搞不懂他這是意欲如何。太子出征,這可非同兒戲。
李淵聽了他的話卻一下從御座上挺起身,猛一拍大腿。
“好啊,太子真是心繫大唐。來來,到父皇跟前來。”他朗聲高呼。
李建成上前,跪到他腳邊。
“好孩子,難爲你有這片心,父皇怎能不成全。放心吧,父皇一定給你挑一批良將賢臣,助你早日拿下河北。”撫摸着他的頭,李淵語重心長說道。
“謝父皇成全,兒臣一定不辱使命。”李建成仰頭拱手,然後磕頭朗聲回答。
“來來,大家舉杯,祝太子馬到成功。”李淵拉起他的手,然後舉杯高呼。
大家急忙紛紛舉杯稱頌,氣氛再次推向□。
李世民臉色陰鬱一下,默默舉杯默默喝酒。
父皇又一次算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