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爲什麼要背叛我!”妖豔的血色潑墨一般的浸染了青寰的衣衫,纖細白皙的脖頸和手臂上爬滿了醜惡的黑褐色血管,藕荷色的脣瓣化成了孔雀羽上的青藍,披散的長髮逆着風散成了半天的煙雲。那一片溫柔的花青,只剩下夜一般無盡的絕望和哀痛。
那一掌,並沒有擊中我的身體,只在掌勁過來的時候被偏着帶了一下就直接滾下山崖了,不然我一定當場化成無數分子原子粒子直接正反物質湮滅,哪兒還有機會像個爛芭比娃娃一樣掛在半山腰迎風飛舞扮飛天?
我背叛了青寰?我背叛了青寰?我背叛了青寰?
大概三個小時之前我們走進平城最大的雍華客棧時還是一對受盡豔羨的小夫妻。即使是裹緊了長袍用輕紗遮蔽了絕美的容顏也沒用,不再掩飾自己的青寰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着無與倫比的魅力,是滴水的沉着,是落花的優柔,也是穿腸的□□。一眼沉淪,再無退路。
整個客棧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目不轉睛的盯着他,整整石化了一分鐘,害我還以爲是不是時空扭曲進入斷裂點了。一分鐘之後大家自動重啓完畢,算賬的拿倒了賬本,跑堂的忘記了自己領的客人是哪個,打麻將的忘記胡牌,吃飯的筷子捅進了鼻孔。
我眺望遠方,青寰卻只望着我的臉,似乎連一秒鐘都捨不得錯失。
“幹嘛看得那麼入神?”我回了一個白眼:“我能吃能喝嗎?”
“你能讓我活下去。”寵溺的目光,肉麻的情話,真是屁股都爽歪了。我果然適合去炒股,從茅草窩裡都能淘出這樣的潛力股,況且此潛力股還會自動轉換爲績優股,賺了,賺翻了!
“請問兩位打尖還是住店?”這小二是個爺兒們吧?那眼睛都恨不得變成X光穿透紗籠直接研究青寰的生理構造了。NND,耽美之風還真是源遠流長啊!
“吃飯!”我大咧咧朝那裡一坐,把腳一擡。
“客官想吃什麼?”
“漢堡包有沒有?”
“不知這漢堡包是何物?包子倒是有的。”
“披薩?”
“本店並無此物。”
“起司蛋糕?蘋果派?草莓奶昔?蔬菜沙拉?不用回答了,你們這窮鄉僻壤肯定沒有。”我嘆氣,“熊掌燕窩魚翅人蔘有吧?”
“有!”小二終於逮到下臺機會了,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爺,一樣上一盤兒?”
“吃不起。”
“你!”
“清蒸黃魚、白灼大蝦、油淋大閘蟹有吧?”
“有!”
“不想吃。”
“你!”
“鮮切牛肉、桂花涼糕、肉包子有吧?”
“有!”
“昨天很想吃。”
“你!”
“慢着慢着,鮮花酥餅,紅燒蹄髈,油炸牛肉,荷塘醋魚,水煮肉片,薄荷肉丸……”我不厭其煩的把牆上所有的菜名都念了一遍,然後伸出一根手指。
“各來一個?”
“不。”我面色沉重,很嚴肅的說道,“各來一根。”
“你丫成心來搗亂的嗎!”小二火了,厲喝一聲,“兄弟們,有人砸場子,給我打!”
“哇咧!”我一把抓起悶笑不止的青寰,“還不跑啊?風緊,扯呼!”
“道上的黑話你也懂?”
“這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放屁羣毆的必備知識啊!”我扯了青寰一路退到了二樓窗戶邊上,“快快快!飛了!飛了!”
“凌兒是想帶着我飛走麼?”都什麼時候了,這個妖孽還是這付毫不在乎的樣子。
我笑,伸手到輕紗裡面捏了捏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我帶着你遁地從茅房下面逃走如何?”
“鑽過茅房倒是可憐了這身好衣裳。”青寰笑着壓低聲音,“凌兒剛纔是吃醋了嗎?好酸的味道。”
“廢話!我不喜歡他們看你那付德行!淫!蕩!”
“呵呵,凌兒是這世上第一個爲我吃醋的人。”青寰笑得無比幸福,卻有淡淡的邪氣流露,“你不喜歡他們看我,那我不讓他們看就是了。”
“哇塞,眼睛長在別人臉上,你怎麼管得了?”
青寰不語,一手攬緊我的腰,輕輕拍了拍身邊的木頭花窗,彷彿只是拂拭了上面層積着的落花,語聲淡得如水:“走吧。”
“這幫傢伙會讓我們走?”我扭頭,發現屋子裡再次呈現時空扭曲的集體石化狀態,任我們大搖大擺的從他們面前走出了客棧。“青寰!青寰!你點了他們穴道?就這一下點了那麼多人?”我興奮得拽着他的胳膊拼命搖,“教我!教我!”
“你不用學,我會保護你。”青寰依舊是那樣溫柔,“我不希望你和我一樣。”
“什麼意思嘛!怕我武功比你好,人長得比你漂亮是不是?”我吐了吐舌頭,“小氣鬼!喝涼水!”
“不,我是怕你活得和我一樣絕望。”花青色的溫柔盪漾起一線落寞哀愁,“你不需要懂得傷害別人的方法,不需要長大,只要永遠都如現在一般快樂單純就好。”
“又說這種話,無聊!”我腦袋硬伸進青色紗籠當中,在他脣上印下一吻,“我希望有一天我真的能獲得能夠保護你的力量,即使是從茅房下面遁地過去的本事都好啊。”
“撲哧……”絕美的笑容綻放在紗籠的陰影裡,緊緊擁我在懷,藕荷色的脣還了我一頓深深的糾纏,“凌兒,你是我一生期盼的奇蹟。”
我紅着臉從紗籠鑽回來,靠!太震撼了!整條大街都時空扭曲了!當街親吻果然是劃時代的存在!
我回憶着青寰的溫柔,回憶着青寰的氣息,背對着那根救了我一條小命並且即將斷裂的小樹,決心把回憶進行到底。
街頭買了包子,街尾喝了茶水,兩個熱戀中的白癡決定去爬摩天崖看夕陽。就在我們你儂我儂的幸福時刻,青寰忽然臉色一變就開始猛吐血,嘶啞的吼着我背叛他,我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掃下了懸崖。他對我的信任到底是涼薄的,如同他的身體,他的脣。
我仰頭望向崖頂涌動的雲海,眼角有些溼潤。看他的模樣應該是中毒了。這種段數的高手居然被下三濫的手段陰到,不發火的那一定是Hello kitty。發火我理解,可是遷怒我算是怎麼回事?唉,光是掌風一掃都能把我打成全身粉碎性骨折,他應該還能自保,應該會沒事吧?
相守一生的誓言,到頭來不過如此。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他一個人,一句話,緣盡於此。我該恨,還是該怨?或者……雲淡風輕,兩兩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