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紫毫在賬本上不停地馳騁着,風若凌一心兩用,一邊仔細地看着賬本,一邊聽着上官琦的聒噪之言並對他作出迴應,倒也是得心應手。
“何止是早了一些。”“一些”這兩個字特意加重。往年他都是剛剛好趕在第一朵白色芙蕖開的時候來的,真的是剛剛好,恰巧到他曾一度懷疑他有着一隻比狗還要靈敏的鼻子,一聞到他這院子裡的芙蕖花香就屁顛屁顛地趕着過來了。往往一待就是十天半個月,轟都轟不走,就連銅雀樓的事務也都一併放下不管了,是以,他很是佩服,銅雀樓在他手中那麼些年還沒有倒閉實在是生命力太過頑強了。
事實上,隔壁的箬竹軒有一間客房是專門爲他備着的。上官這個傢伙一開始是一定要賴在他的杜蘅院,就連晚上睡覺都要在這個院子裡。
“風,反正我們都是男子,擠一間房也沒什麼的吧。我們是好兄弟嘛,你就答應我的請求唄,我只是一天到晚都想要聞到這芙蕖香而已。”那時,上官琦湊到他面前,不停地眨巴着滿含着期望的眼睛乞求,甚至有點小狗似的搖尾乞憐的味道。
可是——
下一刻,風若凌就將他的那張楚楚可憐的臉給推開了:“我習慣了一個人住,可不想讓你擾了我的清靜,你若真要住下,我可以在隔壁的箬竹軒闢一間房給你。”
就這樣敲定,再沒有讓步,上官琦只能一邊小聲嘟囔着“小氣鬼”,一邊乖乖地在箬竹軒中住下。
這樣下來也有八年了。
可現下,離芙蕖花開還有至少半個月的時間,他就過來了,未免還真的是早過了頭,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來意。
“你到底還有什麼要說的,不如早些說了吧。”行路之前先投個小石子探探路,這樣的行徑還真的不符合他的性格。
“我不是一開始就說了嗎?現下遼陽城中傳得如火如荼的流言,可還真的是鬧翻天了,我倒是不相信你會不知道。”傳得那麼沸沸揚揚的,怕是全國的人都知道了,他這個流言的正主卻不知道?
“原來你是要
說那件事——”風若凌將手中看完的賬本合上,整齊地疊放在一邊,放下手中的紫毫,看向上官琦,臉色平靜得像是什麼事兒都沒有似的。
“有什麼問題嗎?”
“咦?”上官琦聽到他的話,挑高了眉,對他眼前的態度感到饒有興味。“莫非你還真的如那個說書先生說的那樣,心中對小小月亦有情思,爲了守護她而甘願終老一生都是獨身一人?抑或是——”
背更加貼近身後的美人靠,手中合着的玉骨扇再次打了開來。
“像那個不明身份的藍衣青年說的那樣——喜歡男人?”這句話中真真切切地透着打趣的味道,眼神中的探尋意味也更加濃厚了。
說實話,關於這個一向溫文爾雅春風化雪一般的好友,他了解得還是挺少的。他,璟,還有風三個人雖然是至交好友,但是彼此之間對對方的私事還是不會去過問的。與風相識的十多年裡,他見慣了他一直都是溫潤如玉的樣子,事實上,他很是懷疑,在溫潤如玉的表象下,這個人還有怎樣的一面?總是這麼規規矩矩地生活着,其實是很累的,不是嗎?
雖然眼前的這個人的表情看上去還真的是讓人很想揍下去,但是風若凌卻沒有對他的話感到一絲絲困擾或是現出一絲怒色,相反地,他的臉上仍是掛着那一如既往溫文的笑。
“你說呢?”沒有正面回答上官琦的問題,而是四兩撥千斤地反問了回去。風若凌一派泰然地坐在石凳上,一手擺在桌面上,三個手指頭接連地扣着桌面。
“要我說啊……”早就料到了風若凌不會好好地回答他的話,上官琦搖了搖扇子,卻仍是裝模作樣地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
“以我對你的瞭解吧——我覺着吧——前者不太可能,倒是後者——”上官琦向風若凌眨了眨眼睛,“我個人認爲可能性會比較大一點。”
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深知這個好友的個性,風若凌對他的答案也不感到奇怪。
“你要這麼理解也行。不過,若真是如此,我也不會對你下手的,這點你大可放心。
”風若凌笑着回道。
啊咧?竟然沒有反駁?還跟他開起玩笑來了。上官琦一方面對他那沒什麼笑點的笑話嗤之以鼻,一方面感覺頓時失望不少,這股失望也顯而易見地表現在了他的那張很招桃花同時也很欠揍的俊臉上。
他還很期待他能夠撕掉那張“好好先生”的面具,大發雷霆一場呢。然後揪出那個第一個說出那種荒謬至極的話來的藍衣青年好好教訓一頓的說。唉,真的是讓他太失望了。
他所期待的千年難得一見的好友變臉記呢?他所期待的讓人熱血沸騰的教訓場面呢?難道還真的是沒有成型就已經胎死腹中了咩?
真的是失望透頂了啊~~哎呀,這枯燥無味的生活啊——
將好友的失望臉色收在眼底,風若凌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說道:“別擺出那麼沮喪的表情嘛,我很抱歉打擾了你尋樂子的計劃,但這種流言誰會去相信呢,估計傳個幾天就會消停了吧。其實這件事未免也不失爲一件好事,俗話說得好,‘禍兮福之所倚’……”
“好事?”上官琦眉一跳,但隨即想到了些什麼,臉上也露出笑容來,“也是,若是真的有人相信的話,趁此機會也可以讓那些愛慕着你的姑娘們死心了。”
被人愛慕的確是件讓人高興的事,但若是愛慕的人多了,那麼也是件挺讓人頭痛的事情,唉,這就是他們這些美男子的煩惱啊。
“可是,相反地,還有一句俗話也說得很好,‘福兮禍之所伏’,若是有男子喜歡上你了怎麼辦?”作爲好友,他還是要象徵性地盡一盡關心的義務的。
“別在這兒杞人憂天了,你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的事情吧。”風若凌打斷上官琦越來越不像樣的話,“你自己還不是麻煩纏身?那日茶館中傳出來的流言還不是有你的那一份在?”
上官琦擺了擺手,道:“那點小事情我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裡,相比起來,還是朋友的事情比較重要。”說着,他站了起來,抖了抖衣裳,偏過頭來看着風若凌,臉上的笑意很濃,“怎麼樣,很感動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