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若凌來到了酒樓，跟着肖掌櫃來到了樓上“幽蘭”雅間門前。
“小姐，他們就在裡邊。”肖掌櫃站在門外道。
風若凌點了點頭，一擺手，道：“肖掌櫃，你去忙你的吧，我一個人進去便好。”
“這——”肖掌櫃聽她這麼說，很是不放心。
“小姐，請讓我也跟你一起進去。”一旁的非夜出聲道。
讓她一個人進去面對那個人，他是怎麼都不放心的。
知道他們的擔心，風若凌便也只有妥協。
“那就讓非夜跟我一道進去吧，肖掌櫃你去忙。”之後便伸手撩開簾子，先走了進去，非夜自是緊緊跟隨。
肖掌櫃看着他們進去了，再門外站了一會兒，想着光是在這裡站着也沒用，他也相信風若凌會處理好那些事情，能夠很好地去面對那個人，有非夜在，她的安全也沒什麼問題，便放下了心，轉身到樓下去了。
那個人身邊也只帶了一個人，門外沒有什麼人在看守，想來也不是來意不善的樣子。
風若凌甫一走進來，便感受到了一道熾熱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擡起頭，便看到了坐在矮几旁的那個人，那個這麼些年來只聽說他的名字，卻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然而又同她血緣極其親近的人。
黎徵谷，這北黎國的一國之君。
他穿着一身暗紫色的長袍，衣緣是用金線鑲着的華麗滾邊，頭上戴着玉冠，玉冠下的頭髮已經白了大半，一張臉上盡顯蒼老之色和疲態。他今年方五十五歲，比肖掌櫃長了七歲，可是從面容上來看，卻比肖掌櫃老了十七歲的樣子。
看來，這一國之君日理萬機，真真是操勞啊，操勞得衰老也比一般人要早些爬上面龐。
房間裡邊除了他，便只有那日在國舅府見到過的趙公公，也是常服打扮，站在黎徵谷的身邊，小心地伺候着，看到風若凌進來了，也將目光投向了她。
“公……”趙公公看到她之後，下意識地喊了出來，可是剛喊了一半，便想起越清歌那天所說的話，將那“主”字硬生生地咽
了回去，改口道，“風姑娘好。”
風若凌聽到趙公公的聲音，向他點了點頭，回了一句：“趙公公好。”隨後，便朝他們走去。
黎徵谷自她進來起，目光就像是黏在了她臉上一樣，一直都捨不得移開，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嘴巴卻像是被粘住了，怎麼也開不了口。
其實，不是開不了口，而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父女兩人，二十六年都不曾見過一面，怎麼都是生疏的，更何況還有那樣的糾結的恩怨還阻在前頭沒有徹底解決，兩人之間更是有了一道鴻溝，任他怎麼跨都跨不過去。
風若凌來到黎徵谷面前，屈身行了個禮，恭恭敬敬地道：“民女風若凌，見過皇上。”身後的非夜見狀也是抱拳彎腰行了個大禮。
見到風若凌這般，黎徵谷才總算是開了口，他急急忙忙地伸出手去，要去扶起她來，道：“不必不必，你快起來。”手剛要碰到她的胳膊的時候，就見她微微移了移身子避開他的手，然後起了身。
黎徵谷有些尷尬地將手縮了回來，看着風若凌那張同風凌波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一瞬間，也恍惚了，覺得站在自己眼前的便是自己心愛的那個女人。
只是，風若凌的一句話，打破了他的幻想。
“不知道，皇上您大駕光臨，來到我這‘客來客往’，又點名要見我，不知道是所爲何事？”
她的聲音是絲毫不帶情感的，表面聽來很是恭敬，可是那一份恭敬裡邊更帶了濃濃的疏離感，好似他便是個毫不相干的外人。
黎徵谷雖然覺得苦澀，可是也明白，這是想當然的事情，這是他該受的。
“朕就是想來見見你。”他開口說道，然後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道，“你坐下來說話吧。”
“見我？”風若凌依言在矮几對面款款地坐了下來，臉上笑着，眼中卻是毫無笑意，“見我做什麼？難道是要來將我這罪人之女抓去天牢，再送上刑場麼？”
聽她這麼說，黎徵谷更是心痛不已，想起當年自己所做的事情，後悔不迭，一張老臉上盡是悔意
與痛苦。
“朕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他忙爲自己解釋道。
“誤會？”風若凌臉上作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來，“難道我孃親不是個獲了死罪的罪犯？難道她不是從斷頭臺上逃了下來又被追捕了多年？難道我不是罪人之女？不都說父債子償麼，那麼母債女償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按理來說，我不就是應該被抓入天牢，再送上斷頭臺麼？莫非，我理解錯了，還是你這北黎國的刑法有些不同？”
風若凌句句都說的是實在的話，每一個字中都帶了挖苦之意。黎徵谷一方面無從辯駁，一方面也只能忍受這樣的挖苦。
趙公公在旁邊，聽着風若凌那一句句義正詞嚴的話，看着黎徵谷在她的那些話之下慢慢地蒼白了面色，心中也不由地爲他心疼起來。
他忍不住出聲對風若凌道：“風姑娘，皇上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他這回是真心想來見見您，才拖着病體過來的，爲了不興師動衆怕您多想，皇上一個侍衛都沒有帶。如果，皇上真要抓您進天牢，便不會隻身前來了。”
風若凌擡眼看着趙公公，笑道：“你倒是個忠心耿耿的人，因爲你是他身邊的人，所以你幫他說話，可我卻將他視作是敵人，所以我也有我的理解。”
那一句“敵人”更是將黎徵谷傷得體無完膚，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真正正地從她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還是心痛得緊。
這便是懲罰，這便是當年他做錯了事的懲罰。
趙公公又想要說些什麼，黎徵谷擡起手來阻止了他，身體本就虛弱，病了好些日子都不見好，今日出來也是強撐着的，這麼一動作，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嚇得趙公公忙彎身扶着他的手臂，擡手順了順他的背，道：“皇上，您怎麼了？難受麼？”
黎徵谷緩了過來，擡起手來搖了搖，搖頭道：“不……不礙事。”隨後直起了身子，一手撫着胸口，目光真摯地看着風若凌道：“你會有那樣的想法也是自然而然的事，畢竟那一切都是朕的錯。朕此番前來，就是想要彌補當年的過錯，想要求得你的原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