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去時,眼前是那片落英繽紛的桃林。
朝顏不確定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但大概不是桌子,擡眼望去,藍雪正在落花之中——吃桃子。
吃飽了纔有力氣作畫,她還要畫三張蝴蝶的練習畫作。青帝真的是個性子冷清的人,桃子都熟了這麼多了,竟然也不想着趕快吃掉,這樣沒有情趣的人,以後要怎麼過日子呀。
以後,一想到以後,藍雪忽然頓住了,桃子也忘了吃。
藍雪本來是盤坐在桃樹下的,這個姿勢不容易被人發現,朝顏可是很清楚的,她無數次的用同樣的姿勢,在扶桑谷的扶桑神樹下偷吃果子。可是爲什麼藍雪在站起身後又搖搖晃晃倒下了呢。
朝顏積極地跑過去,卻發現自己沒辦法實在地碰觸到她,正着急的時候,藍雪慢慢睜開眼睛自己站了起來,只是臉色有些蒼白,眼神有些慌亂。
朝顏在看到藍雪撞到第十二棵樹的時候,確定藍雪一定是出事了。
爲什麼自己眼神都是雙影的重疊樣子呢?藍雪用手在自己眼前晃晃,發現自己長了四雙手,在自己變成了四隻手的怪物和自己眼睛看不清中,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果然時候要到了。”藍雪回想了一下自己離開家求學的日子,過得真是不虛此行啊。虛弱一笑,她索性站住,倚靠着面前的樹幹。
朝顏看到剛剛還不小心摔倒的人竟然慢慢爬到樹上做看風景的樣子,不禁覺得略剽悍,還有她爬樹的姿勢笨拙的樣子很熟悉,因爲她自己也是這樣爬的。
“這是家的方向吧。”藍雪一臉虔誠的樣子。
朝顏很想好心提醒她:“姑娘,你看的是鳥窩。”
“這段時間過得很——”藍雪頓了頓,“很開心。”
看着藍雪的自言自語,朝顏心裡疑惑:“開心的話是這幅表情嗎?”
“其實是累啊,每天都在練習畫畫,真累,不過青帝真的是個——好人。”
拜託,夸人的時候是這幅表情嗎,朝顏看着藍雪皺的眉思索着。
“不過就是沒情趣了點,性子忒冷清了些,每天也不多說話。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他啊,我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不過,我要是離開了,他大概也不會難過吧。”
藍雪皺着眉頭,眼睛因爲看不清楚眯起來:“對不起,母親大人,最後這段日子還這麼任性的不在你身邊,不過我一定很快就回家。”
“可是,我還要去看他最後一眼。”說着就直接從樹幹上跳到地上,不顧差點扭傷的腳。
朝顏的“小心”還沒說出口,藍雪已經開始向宮殿方向走了。反正自己說的話,她也聽不到。在這裡有個好處,朝顏比以前快了許多,在這回憶的幻境中朝顏覺得腳步很是輕盈。
朝顏在前方看着一路跌跌撞撞走過來的藍雪,恨不得變成柺杖幫她。到了宮殿中時,藍雪一下走得很是平穩,朝顏正疑惑着,發現藍雪還是不小心踩上一顆小石子疼得齜牙咧嘴,原來她只是讓自己看起來正常。
朝顏想去看看青帝在做什麼,就先藍雪幾步。
“殿下,和冥域的聯姻考慮好了嗎?”是橘柚仙子的聲音。
青帝沉默。
“那是個十足的魔女,根本配不上您,我們還是堅守神之盟約吧。”青帝不回答,橘柚自顧說着。
朝顏直覺現在不是藍雪見青帝的好時機,於是拼命用眼神示意藍雪不要靠近。而她好像真的看到似的,竟然停下來,朝顏正驚奇着,才發現藍雪只是因爲聽到了裡面的交談聲。
“殿下,您需要的是一個和您一樣高貴典雅的帝后,一起統治這永遠的春之樂土。所以,她配不上。”橘柚仙子繼續說着。
是誰配不上,冥域魔女還是藍雪?朝顏正思考着,卻看到藍雪黯然轉頭。
以她的狀況,永遠也沒辦法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她果然是應該離開了。
他需要的是一個高居後位,永生不老的神族之後,不是連畫都畫不好的小畫匠。
朝顏眼睜睜看着藍雪轉身,她的衣袖從朝顏手中劃過,就那樣沒有回頭走出朝顏的視線。
朝顏默默跟在她身後,幻境之中,朝顏似乎是靠意念來走路的,只要她想去哪,就可以去哪。
藍雪熟門熟路來到了海邊,把手放在嘴邊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就聽到一聲嘶鳴,有一匹俊健壯碩的白馬破雲而來,飛到藍雪身邊,藍雪摸摸白馬的鬃毛,一個側身,利落地上馬,馬兒又嘶鳴一聲,向空中飛騰而去。
朝顏也跟在白馬身後,她自從成形之日起騰雲之法就練得不盡如意,如今終於也能體驗一把大神一般的騰雲術了,朝顏很是滿足。
掠過層層白雲,很快三仙島就遠了,朝顏目不轉睛盯着馬背上的藍雪,此時正是到了蜃海上空。朝顏只是低頭看了看下面海的情況,發現自己飛得很高,眼暈了一下,再擡頭看去,藍雪已經搖搖欲墜,朝顏剛想去扶,她已經從馬背上跌下來。
朝顏慌忙中抓住藍雪的衣袖,驚訝發現自己竟然可以摸到實物了,她緊緊拽住藍雪的袖子,正高興着,卻發現自己也在迅速下落,她是能真正摸到藍雪了,但是先前的意念中的法力也消失了,她真正融入了藍雪的回憶。
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朝顏很是着急,要是這樣下去,藍雪掉入蜃海自己肯定是救不出來的,她還是沒有完成讓青帝再見藍雪一面的願望。
朝顏又一次深深感到自己的無力,在面對這種事情時她總是幫不上忙。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抹身影迅疾而來,抱住正在下落的藍雪,朝顏心頭一鬆,便放開了藍雪的衣袖,就自己一個人迅速落下去。
還有一句“對不起”輕輕傳到耳邊,朝顏趁着自己沒有落下去很遠的時候大聲喊着:“沒關係,你先救藍雪,不要管我。”
話音剛落就落入海中,微涼的海水立刻包圍了她。她掙扎了幾下,發覺自己沒辦法浮上去,上次是有和曦在,這次她大概沒那麼幸運了。
不過,還好,她終於讓青帝又見到了藍雪,剛剛那抹身影就是青帝,只是他爲什麼要對自己說對不起呢,這明明是她答應好的事情,何必那麼客氣。朝顏在心中誇讚青帝懂文明,講禮貌的念頭中失去意識。
海水真的好冰,還有以後絕對不要游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