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軍營外不遠的山崗前,堆滿了枯柴,宇文璟玹靜靜地躺在枯柴中,安詳地睡着。衆將士皆垂淚涕泣,聽聞消息的淮陽長公主和駙馬衛傑瑗也慌忙趕了來,淮陽長公主和宇文靜雪抱頭痛哭,霍梓瀛將火把遞到了衛傑瑗手中,他們要將宇文璟玹的屍體火化。
衛傑瑗點燃枯柴,宇文靜雪淚流不止,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只輕輕喊了一聲:“三哥……”她久久凝視着熊熊火光中安詳的宇文璟玹,腦海中浮現出昔日裡關於他的一切,她的心潮澎湃起伏,她永遠也不會忘記宇文璟玹淺淺微笑時的動人面容,而這一切,從此刻起便註定成爲了過去,只能埋藏在她的心底。
大火逐漸燒起,愈燒愈烈,大火熊熊燃燒,恍惚間,眼前一片光亮,火花中似乎出現了宇文璟玹消瘦的身影,他的面容清晰可見,眉宇間殘存着昔日的淡薄憂傷,他露出淡淡笑容,朝宇文靜雪告別,眼角含着一絲瞭然。
宇文靜雪魔怔一般衝過去,被霍塵軒極力攔住,“三哥……”曠野中只聽見一聲聲悲痛的叫喊,每一聲叫喊都是那麼的深入人心,每一聲叫喊都是那麼的令人心碎。
“我的任性貪玩,讓我失去了最疼愛我的你,你爲我而死,我要爲你而活。三哥,你的逝去,終於讓我看清了一切。從這一刻起,我註定踏上一條不歸之路,從這一刻起,我也終於明白了人活着是爲了什麼,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昔日那個只會玩鬧的靜雪了,我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大火燃盡,宇文靜雪親手將宇文璟玹的骨灰裝進一個錦盒中,她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抱着錦盒向衆人辭別,“我來這裡,給你們添了很多麻煩,我現在就回長安!”
“你一個人回去,我們如何放心,我讓你姑父送你回去!”淮陽長公主擔憂道。
宇文靜雪舒然淺笑,看淡了一切,“我已經添了很多麻煩,若是再讓姑父送我回去,叫我如何心安,姑姑,放心吧!只是峻熙哥哥還在柔然軍的手中……”
“公主殿下只管放心,老臣一定會救衛公子出來!”霍梓瀛打斷道,“不如讓犬子塵……”
“不用了,我說了,要一個人回去,我既然能一個人來到這裡,那我也可以一個人回去!”宇文靜雪不屑一顧道。
衛傑瑗走至宇文靜雪面前,“既然你不讓姑父送你,那你得聽從我的安排,我命人給你準備一輛馬車,找幾個身手厲害的侍衛給你當車伕,路上,他也可
以保護你,這樣我們也就不擔心你的安危了,若是你執意不肯答應,那我就只能親自去送你了!”
宇文靜雪微微一愣,隨後淺笑道:“既如此,就依姑父所言!”她回頭望向衆人,目光卻沒有在霍塵軒的身上停留,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霍塵軒心頭一冷,站在一旁的雪茹將這一幕盡數看在眼底,嘴角一撇,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宇文靜雪回至西城王府,她一日也不願再留,只想速速離開這個令她滿目悲傷的地方,淮陽長公主拗不過她,只得隨她去。衛傑瑗命老管家備好車輛,並找來侍衛護送宇文靜雪上路,宇文靜雪在府前門口向衆人作辭,萬般不捨之下,揮淚離去。
馬車緩緩地行使在山路上,宇文靜雪面無表情的坐在馬車中,神態孑然,似乎又沉湎,追憶關於宇文璟玹的一切,想起他們曾一起在上林苑放風箏,想起在宮外受傷時,宇文璟玹趕來救他……
忽然,馬車的沿途出現了可疑的人跡,亂樹叢中,一雙雙陰冷的眼睛緊緊追隨着前行的馬車。渾然不知的宇文靜雪,抱着錦盒,閉目靜坐在馬車中,回想着這些天所發生的一切。
剎那間,前方傳來轟隆隆的響聲,對面的樹林裡突然躥出幾匹奔馳着的烈馬,拉着一輛馬車狂奔着迎頭撞來,宇文靜雪驚駭地睜開眼睛,慌忙問道:“怎麼了?”
駕車的侍衛警惕喊道:“殿下小心,有刺客!”
侍衛猛勒繮繩,駕馬四蹄騰空向天長鳴。一切都晚了。一蒙面人身穿鎧甲,手持弓箭直射向宇文靜雪的車駕,宇文靜雪將身子臥倒,蜷縮成一團,試圖躲過射來的箭羽,兩車猛烈相撞,四分五裂。一聲巨響後,玉石俱焚的馬車,彷彿夢幻一般,瞬間解體。
車體的殘骸下血跡斑斑,宇文靜雪試圖掙脫爬起,但終於溘然倒下,恍惚間,眼前一片光亮,閃過霍塵軒的身影,一縷鮮血從秀髮處殷紅殷紅地蜿蜒流淌而出。
昏睡着的宇文靜雪被一閃一閃的光亮繞花了眼睛,她無力地睜開雙眼,陽光如利劍一般刺入她的眼睛中,她慌忙用手擋住陽光。
忽然,身旁傳來一個聲音道:“你醒了!”
宇文靜雪掙扎着從地上爬起,頭部猛地一陣刺痛,她用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額頭受傷了。她擡眼望去,看到霍塵軒坐在自己身旁,她冷冷道:“你怎麼在這裡?”
霍塵軒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你走的時候,看都不看我
一眼,你說我怎麼會在這裡?”
宇文靜雪掙扎起身,抱起身後的錦盒,責怪道:“你不必在我面前虛情假意的,你快回去吧,仔細什麼雪茹,雨茹的等急了,可不是人人都像我這樣好欺負!”
霍塵軒噗嗤一笑,“你吃醋的樣子也很好看!”宇文靜雪站在霍塵軒面前,她的表情嚴肅,霍塵軒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立即停止了笑容,宇文靜雪溫溫吞吞道:“我沒有開玩笑,從現在起,我們兩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或許從一開始,我來西城,這一趟便是錯的,你有佳人在側,過得好好的,是我,是我的到來,讓原本平靜的一切都毀滅了,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
霍塵軒伸手拉過宇文靜雪,將她抱在懷中,軟語道:“你怎麼這麼傻?”宇文靜雪奮力掙脫開來,橫眉冷對,兇道:“傻?我一點都不傻,在你和雪茹之間,我不希望自己,也不想,一個堂堂公主,竟然是中間那個被多出來的人!”
“靜雪,你怎麼又想多了,我和雪茹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我只是拿她當妹妹一樣看待!”霍塵軒眉頭緊皺解釋道。
“可是她沒有拿你當哥哥待,她喜歡你,”宇文靜雪似笑非笑地挑眉,“我告訴你霍塵軒,天底下不是隻有你一個男人,你我就此別過!”
語罷,宇文靜雪朝前走去,霍塵軒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動。
宇文靜雪猛然駐足道:“再奉勸你一句,雪茹就是柔然公主,不管你信也罷,不信也罷,你還是小心提防纔是,不要等將來,後悔都來不及,這是我們作爲朋友,我對你的一句忠告!”
宇文靜雪刻意把“朋友”兩個字咬得極重,轉過身的一瞬間,她的淚水滑落,她毅然朝前路走去,腳下的步伐似乎重了許多,她的腿酥軟無力,但她依然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寒風吹起她身上的披風,迎風鼓動。
霍塵軒呆呆地站在原地,注視着宇文靜雪遠去的背影,冷笑一聲,“朋友?”他緊緊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任憑冷風肆意地吹拂,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心平靜下來,他沒有選擇去追宇文靜雪,因爲他比任何人都懂宇文靜雪,此刻的宇文靜雪不再是當年那個任性的公主了,她確實長大了,可這種長大對於一個衣食無憂的公主而言,有些殘忍。
霍塵軒的眼眸裡噙着一絲笑意,他轉過身,朝軍營的方向走去,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但心卻越來越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