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接二連三的喧譁,讓皇帝和皇后面色都不好看了,淑妃也是一愣,急怒道:“大膽宮婢,你這是做什麼?!”
“娘娘,您看那果蠅!”淑妃身邊的宮女顯然是被嚇壞了,臉色刷白。
瞬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德妃案上的那一隻已然僵掉的小蟲子身上。
饒是一向鎮定從容地德妃娘娘,此刻也是面如土色,誰能想到會有人這樣大膽公然在皇后壽宴上下毒。
九皇子趙御鴻更是驚慌不已,立刻從座位上跑到德妃旁邊,緊緊攥着她的手。
一衆后妃命婦小姐們更是臉色煞白,誰也不知道自己面前這杯酒會不會也有毒。
皇帝面色陰沉,只說了一個字:“查!”
太醫很快便顫顫巍巍地過來了,聽了皇帝的話,哪裡敢耽擱,一套工具拿出來,將德妃那杯酒研究了好一會兒,方纔一致肯定,杯中的毒藥是斷腸草。
其他人的杯子並沒有毒。
德妃已然恢復鎮定,九皇子卻面色陰沉如鐵,生硬地對皇帝跪下,“兒臣懇請父皇徹查此事。”
聲音不大,卻落地砸坑,顯然心中十分憤怒。
皇后穩了心神,轉頭對皇上道:“陛下,此事十分蹊蹺,德妃剛剛也飲過酒,沒有中毒,這時候卻突然杯中有了毒,說明這毒不是原本就有的,而是後來被人加進去的。”
皇上點頭,對皇后如此冷靜的分析十分贊成,接着眸光一寒,“看樣子,那下毒之人只怕還在這涼亭之內。”
說完,厲聲喊道:“來人吶!把這裡圍起來,嚴禁任何人進出,把所有的宮人和下人都待下去盤查一番。”
李凝霜眼睛一轉,立刻對皇后投去一個眼神。
端木青看在眼裡,卻不說話,只是安靜地垂着眼,旁邊的采薇額頭上卻出現一層薄薄的汗水。
“皇上,容臣妾妄秉,今日之事,干係甚大,這毒既然如此下到了德妃的杯中,皇上和各位皇子也在,若是一個不察,實在是不知道會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
皇帝聽皇后如此說,神色一凜。
是啊!不管下毒之人針對的是誰,敢在這裡公然下毒,心思就已經十分不簡單了,若是自己和皇子喝了毒藥,那將會怎樣。
眼見着皇帝的神色,皇后便接着道:“雖然於禮不合,但是臣妾認爲還是有必要從上至下全部排查一遍,以示公正。”
沉默了好一會兒,皇上才微微頷首,“就依皇后所言,多派人手,分開排查。”
不一會兒就有資歷較老又深得帝后信任的嬤嬤內侍們過來,將衆人分別帶到不同的廂房,只留下帝后二人坐在涼亭內,就連幾位皇子也都被帶了下去搜查。
如此一來,衆位命婦也不敢有什麼不服氣之處了。
不一會兒,衆人便又紛紛轉了回來,李凝霜看到端木青跟着一個老嬤嬤安然無恙地回來時,臉色陡然間變得異常難看。
而端木青走到她身旁,卻突然對她璀然一笑,笑容異常燦爛,卻始終到不了眼底。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個笑容,李凝霜突然覺得心頭一顫,額頭便有細細的汗珠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黏膩一片。
沒過多久,命婦和小姐們都已經出來了,剩下的辦事宮人和下人們,由於人數比較多的緣故,難免會慢一些。
只是原來得意的情緒突然間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李凝霜的心緒有些煩亂起來,就連皇后投過來的眼神也沒有注意到。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慌亂的聲音隨着兩個五大三粗的嬤嬤押解這一個碧色衣裳的丫鬟過來,而越來越清晰。
畢竟是宮廷辦多了事情的,兩個老嬤嬤絲毫沒有含糊,動作行雲流水,說話口齒清晰。
遞給皇帝貼身內侍一個小荷包,其中一個嬤嬤氣息沉穩,“啓稟陛下娘娘,奴婢二人在這丫頭身上搜出這個荷包,已經讓張太醫鑑定過了,的確爲斷腸草的粉末。”
皇帝和九皇子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而更驚訝的卻是端木紫母女,李凝霜的嘴脣哆嗦了半天,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陛下,陛下,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
被抓來的人,名字叫做珍珠,是李凝霜身邊的得力丫頭,年紀輕,卻鬼心眼兒多,李凝霜很是依賴她,是以,她在永定侯府的位置也水漲船高,平日裡,對采薇露稀沒有少作踐過。
上一世,她還跟着端木紫一同隨她入了王府,只是那時候,她和端木紫親厚,是以從未曾博待過這個丫頭。
後來細想,給趙御風上眼藥這樣的事情,端木紫不好出面,這個機靈狡詐的丫鬟只怕是毅然決然地做好了這個工作。
“說!你是誰家的丫鬟,是誰指使你的?”皇帝的聲音十分陰沉,像是六月天雷雨的前夕。
珍珠卻在這個時候飛快地轉動着腦筋,尋找脫身之法。
原本這荷包分明是李凝霜趁上馬車的時候塞到端木青懷裡去的,怎麼這個時候會在自己的身上搜出來。
思來想去,驀然間想起自己在馬車的時候,因爲看到采薇自顧自地喝茶吃點心而不照顧她時起的爭執。
是她!驀然間去看靜靜立在端木青後面的采薇,只見她一臉寧靜,微垂着眼瞼,好像此事與她無關一般。
但是李凝霜此時卻是嚇得一身冷汗,看到珍珠投過來的視線,一顆心更是撲通撲通亂跳不停。
“珍珠?怎麼回事?怎麼會在你身上搜到那東西?”
端木紫卻完全不知道李氏的計劃,此時看到珍珠被壓在地下,只覺得十分驚訝。
“原來是永定候府的丫鬟,不知道永定候府該怎麼解釋這件事情!”九皇子一雙鷹眼對着跪在下面的珍珠身上,視線卻在永定候府三個女眷身上。
皇后臉色大變,努力控制着纔沒有露出什麼端倪,只是顯得十分威嚴。
端木竚卻有些坐立難安,心裡相信孃家人不會做出謀害德妃的舉動來,也沒有理由要這麼做,但是此時卻沒有任何辦法。
若是直接去說情,皇帝肯定會因此將事情聯想到自己身上,到時候,就連整個永定侯府也會牽扯進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李凝霜卻突然開口,“珍珠,你跟着大小姐這麼長時間了,我永定侯府對你家人也是十分寬厚,大小姐自小便十分知書守禮,到底是爲什麼,你要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這話一說,以珍珠的聰明,豈會不知道李氏的意思,不過還是要按照原來的計劃,將這些都栽贓到端木青身上罷了,只是如此一來,不得不搭上自己的這條性命了。
而且她剛剛話裡頭,分明是拿自己的家人威脅自己,若是敢說出半個她不滿意的話來,只怕一家老小也別想活了。
想到這裡,心裡便明白此時已經是活路無門了。
閉了閉眼,珍珠轉臉看向端木青,神色間俱是肅穆,伸手指向她,“大小姐,我……”
端木青卻臉色淡然地打斷了她的話,“珍珠,你好好想想李姨娘的話,她待你可真算是不薄呢!你瞧你手上的赤金玲瓏手釧,就做工來說,可不比我手上的這個差呢!”
李氏一聽,臉色立刻白了,方纔發覺,珍珠手上戴着她籠絡她時,忍痛拿出來的陪嫁手釧。
皇后自然也看出來了,這東西是李凝霜的陪嫁,侯府裡可都是有賬目可查的。
端木青可不理會這裡衆人變化不停的神色,依舊淡淡道:“你因家窮,六歲便被送到侯府,如今得李姨娘的提攜,坐到大丫鬟的位置,到底是爲什麼,付出了什麼,我想大概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我端木青教不了你什麼,自己真正所學到的往往不是別人交給你的,而是你自己的人生教給你的,你自己想想你到底得到了什麼,是手上的手釧,還是別的什麼。”
別人聽着這段像是人生哲學般的話,都是一頭霧水,只有珍珠,卻是陷入了沉思。
端木青也不逼她,說完話便依舊帶着淡淡的表情坐在那裡。
只因爲她太瞭解這個珍珠了,家裡窮,因爲她是女兒,便被賣到了永定侯府,從一個後院做雜役的小丫鬟變成李凝霜的得力助手,這當中經歷了多少的辛酸,想也知道。
而平日裡,她的行事作風,卻讓端木青清楚地知道,珍珠絕對是一個內心自卑而不甘低微的人。
不然也不會敢收下李凝霜的陪嫁,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光明正大的戴在手上了。
這樣的人,大多是自私的,她六歲進府,後來很少回家,家裡的弟弟妹妹卻因爲她的的臉,在鄉下過着逍遙的日子,只怕感情未見得如想象中的好。
李凝霜的那番話顯然是在威脅她,一個人無論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在從小的薰陶下,家人的重要性幾乎是意識裡的樹根,瞬間牢牢地抓住了她。
但是端木青的一番話,卻是硬生生將她拽入自己的本性,她會想到自己一路走過來的艱辛,想到家裡弟妹們的福氣,會想到李凝霜此時將她棄如敝履的殘忍,所以,她會不甘。
而端木青,想要的就是她這一分不甘。
所以她不擔心,只是淡淡地看着。
珍珠低頭沉默着,終於將頭擡起來,看了看端木青,又看了看李凝霜,神色頓時堅定,轉臉看向皇帝。
“皇上,指使奴婢下毒的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