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微微皺了眉,從太醫說毒是在動了胎氣之後下的,她就知道,此時只怕已經身在陷阱。
“你還我孩子。”
說着,端木竚就要往這邊抓過來,還好秦姨娘一直都守在她身邊,此時拼命地攔着她。
但是那看向端木青的眼睛裡,也沒有了平日裡的慈愛和恭敬,而是充滿了哀傷和憤怒。
“把娘娘帶下去,這是怎麼鬧的?她怎麼可以跑出來?”皇帝沒有立刻看向端木青,而是冷聲吩咐。
皇后纔回過神,忙道:“南竹,快點幫忙把昭儀娘娘帶回房間。”
“陛下,就是她,就是她殺了我們的孩子。”
端木竚被帶下去的時候,依舊狠狠地看着端木青,不依不饒地對皇帝陳述着。
這一下,大家就更是大氣不敢出了,只是偶爾拿眼睛看向端木青。
但是被注視的人,只是緊鎖着眉,依舊站在原地,好像在思考什麼。
“查!”
一個字冷冷地吩咐下去,皇帝似乎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太醫聞言,點頭便下去了。
此時太陽漸漸的毒辣了起來,就算是站在廊檐下,也還是能夠感覺到那一波波的熱浪往身上襲來。
沒有一會兒,衣服就被汗水打溼,貼在了後背上。
隱藏在寬大袖子裡的手,不經心地做了幾個手勢,端木青面色不變。
今天的一切似乎都是早就佈置好的,只等着這唯一的一個機會,包括那個名叫“人生苦短”的毒藥。
“回陛下,微臣等在娘娘房間搜查發現,喝水的杯子裡有毒。”
太醫說着,呈上來一隻青花瓷梅花杯,小小的杯子裡,還殘存着一點點水跡。
端木青心裡劃過一絲瞭然,果然如自己所想,今日一切,都是針對自己。
“還有呢?”
緩緩地睜開眼,皇帝語氣反倒是平靜了許多,似乎是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如皇后這般與他相處久了的人,就知道,這是暴怒的前兆,而他暴怒的後果,只怕整個西岐沒有人受得住。
“沒有,”這個太醫果然好膽色,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還是保持着鎮定,“除了這個杯子,沒有其他地方有毒,就連茶壺裡的水都是乾淨的。”
“就是喝了這個杯子裡的水?”
“是,據醫女從昭儀娘娘那裡獲知的信息,娘娘應該就是喝了這杯水,才導致皇子殞命的。”
“水?!”皇帝說這句話的時候,端木青確確實實感覺到一絲嗜血的味道。
“誰給她喝的?”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了端木青,剛纔端木竚的那一句話,誰都聽得清清楚楚,這裡面是什麼意思。
答案,在此刻,呼之欲出。
“昭儀娘娘指控端慧郡君。”太醫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帶上一絲的感情色彩,卻有種板上釘釘之感。
端木青還沒有看清是怎麼回事,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就有一隻杯子向自己砸過來。
一旁的采薇反應卻迅速得很,雖然只來得及將她拉偏一點點,卻可以說是救了她一命。
因爲她清晰地感覺到,那隻杯子在耳邊呼嘯而過帶來的風速,而後碎裂在了不遠處的樹幹上。
從那粉碎的樣子看來,也能夠看得出方纔皇帝用了多大的氣力。
若是砸在了自己的腦袋上,就算是不死,也會砸出個血窟窿來。
端木青一轉臉就看到采薇後怕的表情,只是眼神裡卻看不到絲毫的後悔。
皇帝動手,她將她拉開,不管是不是故意,都已經是違抗了聖意。
憑藉此,要她的小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心裡,不由生出許多溫暖的感覺來。
面對皇帝這樣的盛怒,在場的人跪了一地,李靜紫雖然跪着,看着端木青的表情裡卻帶上了一絲笑意。
這是第一次,她看到端木青這樣的狼狽,第一次,感覺到,她被人壓制的樣子。
此番皇帝這樣的憤怒,只怕她是沒有活路了,只是不知道會死得多慘。
想到這一點,李靜紫感覺自己的心裡有一條蛇,在極其不安分的竄動着。
端木青卻面無表情,直走到皇帝面前,方纔跪下,冷聲道:“那杯水是臣女遞給昭儀娘娘的,但是,臣女絕對沒有下毒。”
看到她這樣倔強不怕死的模樣,皇帝不怒反笑:“事實都這樣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了,你還要嘴硬麼?”
“陛下!”端木青擡起頭,一雙眼睛亮如寒星,盯着皇帝的眼睛一眨不眨,“若說我要害昭儀娘娘,首先得要一個動機吧!”
趁着所有人愣神的瞬間,端木青接着道:“昭儀娘娘是臣女的姑姑,從家族利益來考慮,臣女保護還來不及,爲何要去害她的龍胎?”
這話說的在理,但在場的人早就被皇帝嚇到了,根本就不敢幫腔開口。
只有皇后作爲一國之母,此事又發生在後宮之中,她是決計不能如其他人一般置身事外。
“陛下,此時關係甚大,郡君說得也有道理,這後宮中,別人或許還有理由要害怡昭儀,郡君卻是一點兒動機都沒有的,是絕對不可能做這件事情的人。
依臣妾看,還需要好好查清楚纔是。”
端木青心裡一冷,皇后明面上是在替她求情,卻將她的毫無動機強調得太過於明顯。
沒有動機,她自己可以爲自己辯駁,那絕對沒有什麼不妥當。
但此時皇后這麼說出來,這個理由就耐人深思了。
難道不會是她,正好利用自己的毫無動機而下手呢?
端木青微微擡起眼瞼,果然看到趙鄴微微眯起的眼睛,那分明是在考量着什麼。
端木青一邊站着,一邊飛快地思索。
此時矛頭指向了自己,對誰最有利?
淑妃李靜紫?韓語嫣?還是皇后?
他們要栽贓自己,究竟是怎麼做到的,那水裡面有毒,是什麼時候下的?
誰下的?
第一次,端木青感覺毫無頭緒,只因爲可能的人太多了,而她,卻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落入了羅網。
“皇后,好好搜一搜,看看郡君身上可有什麼不妥當的東西。”
德妃目露擔憂地看着端木青,卻不敢上前求情。
淑妃和李靜紫自然是目露得色。
喚來兩個嬤嬤,倒是對端木青十分客氣:“端慧郡君,對不住了,請跟奴婢們走吧!”
端木青也不反抗,臉上還是沒有表情的表情,跟着兩個嬤嬤進了暖閣。
過了好一會兒,方纔走了出來:“啓稟陛下娘娘,端慧郡君身上,並沒有任何的不妥當之處。”
對於這個結果,淑妃和李靜紫顯得有些疑惑,其他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只留了一對耳朵,豎起來注意事情的發展。
皇帝沒有讓跪着的兩個人起身,端木青也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擡起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
皇帝突然覺得,她似乎沉靜的有些不似常人。
“郡君身上沒有,或者她的丫鬟身上有呢?”
立刻收縮了瞳孔,若說是自己,端木青倒還不怕,這些奴才,無論如何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
但是,采薇的話。
轉臉去看她,果然看到她臉色也在聽到皇帝那句話的時候變得慘白。
但是那兩個嬤嬤已然會意,一人一邊就將采薇往方纔她們出來的屋子裡帶。
這一次,可不像是對端木青那般的客氣。
隱藏在袖子裡的手,不自覺地就握成了拳頭。
心裡有一口氣堵着出不來,當卻無能爲力。
她發誓,若是有一天,她查出來,今天的事情是誰做的,絕對不會放過他。
過了好一會兒,采薇才被帶了出來,直接被扔到了地上。
端木青眼尖,立刻就看到她胳膊上青青紫紫的傷痕。
“陛下,這是在這丫頭身上發現的。”
一個小紙包赫然出現在嬤嬤的手中。
皇帝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泛着一種危險的光芒,隨後只揚了揚下巴。
太醫會意,從嬤嬤手中接過那包東西。
端木青看向采薇,卻見她一臉焦急地看着自己,目露困惑,微微搖頭。
顯然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若說這東西是兩個嬤嬤放過去的,顯然可能性不大,不然直接栽贓給端木青就好了,不用拐到采薇身上去。
那麼會是誰放的?
從她讓采薇去吩咐永和宮的宮女們到後來她回來,這中間接觸過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一概不知道。
此刻也實在是猜不出來,究竟是誰將這東西放在了她的身上。
“回稟陛下,這正是‘人生苦短’。”太醫的聲音異常的肯定。
“因爲此藥奇特,微臣當年見過一次之後,便將其詳細地記錄了下來,那本子還在微臣的府裡,所以,絕對不會認錯。”
這話已經很明顯了。
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端木青。
“陛下,臣女還是那句話,臣女並沒有做這件事情的動機,臣女是被陷害的。”
回答端木青的是皇帝的一聲冷哼:“這個世界上,有些時候,有的人,就是會做一些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你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朕還想要問問你呢!”
端木青一時語塞,只皺着眉頭,不說話。
“陛下,這東西是在這丫鬟身上搜出來的,或許跟郡君無關呢!”
德妃此時眼見着情況對端木青十分不利,又看到跪在地上的采薇,靈機一動,大膽開口。
端木青卻被這話嚇了一跳,想不到德妃會用這種方式來救她。
采薇卻比端木青反應要快,忙道:“陛下,這件事與郡君無關,是奴婢……是奴婢的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