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翊一見,立刻便不高興了,沉聲呵斥道:“這是做什麼?哭哭啼啼的,還有什麼規矩沒有?!”
與丈夫相反,周氏卻是立刻緊張起來,“周媽媽,發生了什麼事?五少爺呢?”
五少爺端木幽是周氏生的第二個兒子,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先前端木翊和周氏也生了個兒子,但是活不到兩歲,就夭折了。
而三房唯一的姨娘黃氏已經過世了,如今三房就只有周氏一個女人,端木幽算是根獨苗了,是以周氏和端木翊都是十分的疼愛。
周媽媽是三房幼子的乳母,此時聽到問話卻只是一邊哭一邊抽搐發抖着,就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把人周氏急得不行。
老夫人和端木翊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倒是說清楚啊!”
被這話一堵,周媽媽反倒是說出來了,“五少爺……五少爺被毒蛇咬死了。”
聞言,衆人皆是一驚,就連端木青也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饒是見過世面的老夫人此時也面色煞白,厲聲道:“在哪裡?怎麼回事?快扶我去瞧瞧。”
周媽媽簡直是連滾帶爬,帶着同樣跌跌撞撞的周氏往前走。
一行人走到錦繡怨,裡面的丫鬟婆子們都已經開始哭上了,此起彼伏的哭聲,讓這一塊小小的天地被哀傷全然浸沒了。
周氏一聽這聲音,簡直肝腸寸斷,差點便要暈過去,還好身邊的兩個丫鬟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被兩個人駕着,周氏只覺得自己如同木偶一般,腦袋裡嗡嗡一片,猛然間又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一股力氣來,推開身邊的人,衝到門內。
“你們這一羣在這裡鬼嚎鬼叫做什麼?誰說五少爺沒了?”
臉上滿是戾氣,眼睛像是要噴火一般,驀然間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衆人倒是被她這怒吼給震住了。
老夫人卻顧不得許多了,徑自往屋子裡走去。
窗明几淨的屋子裡,到處都放着嬰孩喜歡的玩意兒,幾個平日裡伺候的丫鬟們已經換上了素服,眼睛都是紅紅的。
只是此時再也不敢哭出聲來,只是生生地忍着。
老夫人由端木竣和端木翊扶着,一眼就看到牀上的臉色已經變得烏青的端木幽,小小的身子躺在被子下面不過小小的一團。
儘管老夫人並不經常帶着端木幽,但是卻是實實在在自己身上下來的骨肉,此時也難免老淚縱橫。
又想起自己的幼子端木翊子嗣艱難,此時只此一個兒子,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情,心裡便跟針紮了一般心疼。
周氏聽到屋子裡母親壓抑的哭聲,心裡好不容易燃起的一點小小的火苗,頓時間就被兜頭澆滅了。
她甚至於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屋的,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到牀邊的,孩子被抱在手裡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安靜,周圍亂哄哄的,有許多的人在說話,大家似乎都在拉她,可是她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她的世界裡就只有她和她的幽哥兒。
端木幽突然過世,讓永定侯府的氣氛急轉直下,所有人原本臉上的笑容都沒了,匆匆忙忙地準備法事。
按照習俗,小孩子夭逝是不能夠舉行葬禮的,要做也是小型的安排一下,而且父母是不能夠參加的,所以並沒有很熱鬧。
“五弟怎麼會出事?”端木青一臉嚴肅地坐在窗前的坑上。
“我不知道,當時場面混亂,而且李彥定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我們一直都在保護小姐的安危,並沒有留意其他。”
莫失的聲音一貫的平靜,依舊是陳述的語氣,沒有波瀾。
端木青當時中了迷煙,知道是有人想要害她,但是有莫失莫忘在,根本就不擔心那人會得逞。
醒過來之後發現是李彥定也就知道了他害自己動機了,前世他可以爲了端木紫與全家反目,這一世爲她殺了自己又有什麼不可以?
但是殺了端木幽又是出於什麼動機呢?
還是說,端木幽是別人殺的?
這也說不通,難道會有兩個人在同一天裡相處同樣的辦法殺掉不同的兩個人?
此事百思不得其解,端木青也就只好丟開了。
周氏因爲痛失愛子,整個人都失去了神采,每天如同木頭人一般坐在屋子裡,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其他人時不時地也都會過去探望探望。
卻沒有想到會遇到趙御鴻。
“送給你的。”兩人同行,趙御鴻突然拿出一個雕工十分精巧的禮盒子。
“好好的送我東西做什麼?”
趙御鴻笑了笑,頗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你生日的時候,我有些事情暫時離開了天京,這是給你的壽禮。”
“你的壽禮已經送了過來了,何必再送一次?”
不想端木青這句話說出來,趙御鴻顯得更加不好意思了,“那些壽禮是母妃幫我準備的,我不知道你是二月十二的壽辰,所以……”
看着他拿着禮物的手一直伸着,又看他說的真切,在這樣拒絕,倒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乾脆大大方方的讓采薇接了,“這次我的生辰你送了兩份禮物,下次我豈不是要回兩份?”
如此一句話瞬間將剛纔的尷尬給消除了,趙御鴻也自在不少,俊逸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如今也也算是個有錢人了,多回幾份又有什麼不可以?”
兩人說說笑笑一路,終於說到正事。
“這一次你們永定侯府跟齊國公府算是真正槓上了,只怕二皇子黨也會跟着與你們爲敵,萬事可得要小心些。”
這一句話,趙御鴻說得真誠,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擔憂不是假的,這一點端木青看得出來。
“謝謝,我知道了。”
搖了搖頭,趙御鴻顯得有些無奈,“一聽你這樣說,我就知道我又是白說了,你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聞言,端木青不由啞然。
可是仔細想想,他說的也並非不是真的。
也許是因爲前世最後的結果是一無所有,所以,她寧願拼一拼,最壞不過是和前世一樣,是以並不會從心底裡懼怕。
“我父親並不打算成爲任何一個皇子的支持者,這樣的窘境遲早要面對,與其等到陛下老了,各個勢力坐大,到時候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不如讓陛下看到我們永定侯府的難處,反倒會憐惜我們一些,給我們一些保障。”
趙御鴻想不到她會如此說,臉上露出些疑惑的神色來。
端木青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眼神卻十分的堅定,“我是我,永定侯府是永定侯府,就算是我做過些什麼,也不代表我父親的意思。”
趙御鴻心底裡升出一種奇怪的感覺來,聽到永定侯府並不會支持他,卻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的挫敗感。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直到快走到舞墨閣門口,趙御鴻才突然間蹦出一句,“青兒,你相信我。”
端木青有些訝異,擡臉看着他的眼神裡有些茫然。
趙御鴻卻並沒有跟她解釋,扔下這麼一句話,便急匆匆地跑掉了。
誰知道端木赫和韓凌肆正好往這邊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問道:“九皇子怎麼了?怎麼走得那麼匆忙?”
端木青笑着道:“大概是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了,急着趕回去。”
端木赫笑着點頭並不再多問,韓凌肆卻眼尖地盯着采薇手裡的盒子,“九皇子品味倒是不錯啊!光這個盒子就價值不菲了,更不要說裡面的東西了。”
對於他的話,端木青只是笑笑並不搭腔,這個男人很危險,永遠漫不經心的笑容裡,不知道隱藏了什麼。
既然跟她無關,那麼就最好不要去觸碰。
“二哥哥過來,是有事情要說吧!”端木青讓人上了茶,便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開門見山問道。
“青兒,陛下剛纔召我進宮,想讓我去西北大營。”說話的時候端木赫臉上顯得有些擔憂。
端木青卻揚起笑容,別人不知道端木赫,她卻是知道的,“這不是哥哥的願望麼?哥哥雖然個性溫和,卻一直都希望能夠發揮自己的才能,帶軍指揮,這下正好啊!”
這話說出來,端木赫的眉頭並沒有舒展,“如今三叔是外任,大哥已經去了落陽關,我在離開天京,我擔心……”
“哥哥是擔心齊國公府會爲難我們的吧?”
端木赫點了點頭,“我若是再走了,這個家就只有二叔在了,我……”
搖了搖頭,端木青阻止端木赫繼續說下去,“哥哥錯了,齊國公府對付我們家,難道還有用宵小之徒的手段麼?”
“必定是要在朝堂上作爲的,哥哥若是真想要保護好我們永定侯府,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朝堂上,在陛下心中扎穩根。不然,我爲魚肉的日子是遲早的事情。”
端木赫其實也知道妹妹說的是真話,可是如此離開總是心有不安,而且他隱隱地覺得,家裡像是會出什麼事情一般。
想了半天,終於還是點頭,拍了拍韓凌肆的肩膀,“君昊兄,你此時住在我們府上,就請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吧!我走之後,還請你多多照顧照顧我妹妹們。”
韓凌肆的目光在端木青身上一轉,隨即抱拳承諾道:“飛遠放心。”
端木青知道他那一眼是什麼意思,不過是認爲如她這般的女子根本就不需要照顧罷了,難爲他非要在端木赫眼前做出這番樣子來。
如此想着,端木青便又想到在世人眼裡的韓凌肆,放蕩不羈,品位高雅,隨性自然。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如何騙過了所有人這麼多年?
那麼爲什麼他卻在自己面前露出那些別人很難見到的另一面呢?
他有什麼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