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三嬸嬸人過來,端木青還是真有些意外,思來想去只怕也就只有因爲素兒那件事情了。
正想着,人就已經進來了,端木青笑着迎上去,又讓采薇趕緊去倒茶。
“三嬸嬸可是貴客,怎麼今日有空到侄女這兒來坐坐。”說着話,便殷勤給周氏讓座。
周氏順着她的意思坐下了,可是看她如此客套,原本想要發作的話一時間竟然不好說出口,只是心裡到底意難平。
“是啊!我們兩廂住得遠,若不是你前些時日來過我們院子,我都沒想起該來看看你呢!”這話說的就明顯了,說去過他們院子,卻又不說她沒去看她。
端木青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原本心裡還一番躊躇,如今倒是可以好好說和說和。
“三嬸嬸可是要怪罪我了,是侄女的不是,沒有去給三嬸嬸請安,也是當時的情況,不好前去,還望嬸嬸莫要怪罪。”
聽到這話,周氏臉色又冷了起來,“哦?不知道大小姐是爲了什麼事兒啊!不知道的,還以爲你瞧不上我屋裡的茶呢!”
神色一暗,端木青臉上露出了些哀傷的神色來,“是因爲四妹妹,那日黃姨娘身子已經很不好了,聽到小丫鬟們的通告,四妹妹就沒有了主張,想着三嬸嬸一向爲人和善,若是衝撞了就不好了。”
偏偏說出一句爲人和善,讓周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端木青便接着道:“又想着也不知道黃姨娘到底是要緊還是不要緊,不敢貿貿然稟告,正好看到我,想到我畢竟是後輩,便請我過去看看。”
“後來見黃姨娘好了些,便請我不要多言,一來免得三嬸嬸擔心,二來,也怕顯得她遇事慌里慌張沒個體統,傳出去還以爲是三嬸嬸平日裡沒有教養好,姊妹之間知道也就是了。”
原本來這裡是想責問端木青插手三房的事情,到底她不是三房的人,即使她對端木素有什麼地方不周到也不能置喙。
卻沒想到她卻是這樣說,不但將自己插手三房的事情推得一乾二淨,還將端木素的作爲算成是爲自己考慮,話語間左一句自己和善,有一句辛苦,反叫她說不出話來。
端木青見她神態,便知道她心底的想法,忙笑道:“四妹妹也真是的,好心辦了錯事,我們也沒有料到黃姨娘那麼快就去了,幸而沒傳出去,不然還要叫人誤會了三嬸嬸苛待了四妹妹呢!”
這話的意思便是,她端木青所看到的情景別人並不知道,意在安她的心了。
輕輕點了點頭,周氏的臉色已然和緩了許多,既然有臺階自然就順着下了。
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正是這話呢!大小姐你一個姑娘家不知道我的難處,三房原本就只有一個黃姨娘,這會子這麼突然去了,傳到外頭,真不知道那起子人怎麼編排我呢!”
說着忙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端木青笑吟吟地將茶杯送到她手上,“三嬸嬸的難處,素兒清楚,我也清楚,也就是外面那起子人,喜歡亂嚼舌根子。”
說着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來,笑道:“嬸嬸要不什麼時候我求了祖母,讓四妹妹過來給我做伴,本來三嬸嬸那屋裡就四妹妹一個女孩子,難免寂寞,一來也免得三嬸嬸平日裡行事爲難,二來,瞧着嬸嬸這樣替妹妹打算,外人便也清楚嬸嬸的爲人了。”
知道她所謂的讓外人瞧着,就是讓端木素搬過來的時候風風光光一些,不過是費些銀錢的事情,以後卻可以避免管着那病怏怏的丫頭,周氏頓時喜上眉梢,點頭不迭,直說端木青明事理。
待送走周氏,已經是半下午了,采薇有些不解,“小姐好像對四小姐特別上心呢!”
端木青神色有些複雜,但是明顯的是有些疼惜的味道,“三嬸嬸是個什麼樣的人,府裡誰不知道,如今黃姨娘又去了,她從小體弱,真是不知道今後該怎麼辦呢!”
聞言,采薇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大小姐,到底還是心善之人。
一大早去了秋恬那裡,捧回來她畫好的一幅圖,不得不說,秋恬各方面的才藝十分突出,一張日出圖色彩亮麗,層次分明,天空的顏色由遠及近,由明到暗,確實符合《萬丈光芒》名稱。
但是這樣一幅圖要繡成繡品卻不容易,不過端木青的繡藝完全承自秋恬,除了費些功夫,倒也難不倒。
可是這一次,她卻並不打算帶着這樣一幅繡圖前往皇后的壽辰,前世她卻是憑藉着《萬丈光芒》一舉成名。
但是展開卷軸的時候,卻讓端木青不由一愣,因爲這根本不是什麼《萬丈光芒》,而是一幅華美的《鳳舞九天》,正發着楞的時候,外面卻傳來小丫鬟的通報聲。
“大小姐,李姨娘帶着針線房的師父過來給您量衣裳了。”外面的人通報了一聲,便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過來。
白總管被拔除,很快外面的那家當鋪也出了問題,很快便取締了,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有心的人自然知道,爲此,李姨娘好幾日都無心事務,今日倒是有了興致。
見到走了進來,端木青也不起身,自顧自地喝着茶。
雖然是姨娘,但是好歹掌控着闔府上下人的命脈,加之有老夫人撐腰,李凝霜何時受到過這樣的冷待。
又想起當鋪的事情查到跟端木青似乎有些關係,臉色頓時不好了,偏偏上次侯爺還特地問了舞墨閣的事情,儼然是已經對她起疑了,她根本不好動什麼。
心裡恨恨然,臉上卻堆上一堆笑容,“大小姐在忙什麼呢!皇后娘娘的壽辰也快到了,我請了針線房裡的師父過來給你尺寸,做套進宮的衣裳。”
將茶杯放到炕桌上,到底也沒叫她坐,“忙着準備皇后娘娘的壽禮呢!眼睛累了,好容易休息一下。”
言下之意不過是李凝霜打擾了她休息,卻不待她開口,又一臉不情願道:“那便快些量吧!”
針線房的師父聞言,戰戰兢兢,手腳麻利地一會兒就幫端木青量好了。
端木青卻並沒有在坐下去,而是徑直走進內室去了,晾下一屋子的人。
李凝霜被氣得臉色發青,手指顫抖,好一會兒才冷冷道:“我們走。”
采薇不由有些擔心,“小姐如今這樣跟她針鋒相對,只怕要吃虧啊!”
端木青手上的繡花針並沒有停,臉上也沒有表情,采薇看了一會兒,心底嘆了口氣,便輕輕退了出去。
文華軒內,李凝霜氣得一把拂落桌上的東西,把剛走進來的端木紫嚇了一跳,“娘,你這是在做什麼?”
“小賤人,”李凝霜的眼睛裡蹦出惡毒的光芒來,“看來是要翻天了,日日給我難堪。”
“孃親說的是端木青?”想到那一日趙御風和趙御鴻的反應,端木紫也是滿心的不快,“我感覺她最近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雖然性子冷淡,但是對我卻也還好,如今不知道怎麼,好臉色都不給一個。”
“還能因爲什麼!”李凝霜狠狠道,“如今大了,看到你出落得越發好了,我又主持着中饋,自然心裡氣不過了。”
“若不是那年她娘帶着她突然來了,正室夫人的位置早就是您的了,哪裡輪得到秋恬那個賤人,我又怎麼會是個庶女,她還給我擺臉色,就她那個樣子,若不是站着我位子,能跟我比麼?”
越想心裡越氣,端木紫的臉上浮現出狠毒的光芒來。
自己心裡不好受,李凝霜不想女兒也跟着煩惱,忙道:“好了,你放心,她有的,你也有,你有的,她卻未必有。”
“那秋恬來歷不明,不知道怎麼就在外面勾搭了你父親,但是她孃家沒人,現在不還是被我壓在下面?
端木青沒有外祖支持,你卻有,皇后娘娘可是你的姑母,她哪裡比得上你,如今你要做的,就是哄好你父親,你祖母,有了皇后娘娘和永定侯府,你的未來纔不可限量。”
聽到這話,端木紫眼中才放出光芒來,“娘,那端木青的繡技,我看放眼整個西岐也沒有幾個及得上了,皇后娘娘的壽辰,她定然要大出風頭了。”
“那也要她安安全全的纔是。”李凝霜脣邊凝了一個冷笑,眼中惡毒的光芒一閃而過。
“娘,你的意思是……”心忍不住砰砰亂跳起來,臉上卻是掩不住的興奮。
“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多想,有時間去練舞纔是正經。”掩了眼中的異樣,李凝霜恢復正常神色,吩咐下人來收拾東西。
夜涼如水,如勾的玄月被淡淡的雲裹住,地上晦暗不明,突然一道如鬼魅般的黑影飛入舞墨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