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邊的女子緩緩地轉過身,但是,那是一張極爲蒼白的臉,透着病態的虛弱。
眉目清秀,頗爲漂亮,卻並不是彭宜心裡想要的那張臉。
端木青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如何?”
彭宜愣了一愣,隨即苦笑着搖了搖頭,似乎喃喃自語般:“我只是,在等一個結果罷了,是與不是,並沒有很大的區別,既然不是,那隻能說,留下了一個遺憾罷了。”
說完這些話,她輕輕的轉過身,看不出悲喜。
“你去哪兒?”
聽到身後女子出聲,彭宜只是腳步頓了頓,接着往前:“去找他。”
“我與你說的話都白說了?”
端木青走到門前的時候,那腰懸雙刀的女子已經行至樓梯口。
聽到這話,猛然間住了腳步,有如雷擊。
“能夠明白他對你的重要性,也可以想象得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他,你內心的孤獨。
但是,你就這麼死了,其他人呢?你的父親只有你一個女兒,那麼他又該怎麼辦?
在失去了你之後,同你一樣心灰意冷的去死嗎?
那麼你們家那長運鏢局呢?鏢局裡的那些人又該怎麼繼續生活下去?”
彭宜聽着身後女子清冷的聲音,慢慢回過神,一時間竟不知心裡是何反應,只是覺得茫然。
茫然的轉過頭,就看那穿着青色粗布衣裳的女子靜靜地立在那裡。
明明身材纖瘦的一個人,此時卻讓她感覺站得那樣穩,似乎站在那裡就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原本已經死去的心,竟然漸漸的甦醒過來。
想到皇甫鬆上家裡來提親的那個晚上,父親拉着她的手,留下心酸的淚水。
那是第一次,她看到那個以雙刀威震江湖的父親,第一次露出那樣軟弱的一面。
似乎,那個有着偉岸身材的男子,如今已經兩鬢斑白了。
若是自己這番當真死了,父親,該怎麼辦?
“你中的並不是什麼毒藥,不過是唬你們的罷了。”
端木青眼看着她的眼睛裡開始有了光芒,心裡鬆了一口氣,淺笑着道。
彭宜訝異-地看向那個女子,微微運行內功,果然暢行無阻。
那真的不是毒藥!
“皇甫鬆……”猛然間想起得了“解藥”的那個人來。
“他跟我無怨無仇,我何必害他,解藥也只是我妹妹用剩了的一瓶茉莉粉罷了。
只是,借這件事情讓你看清這個男人的面目,順手解了你們兩個的婚約。”
這一點,彭宜不是笨人,自然看得清。
先未婚夫成親之前遭意外身死,如今皇甫鬆又將休書寫到了家裡。
此事已經鬧得大了。
儘管武林中人不太講究什麼剋夫之說,但是被青雲門掌門休棄,日後也肯定是難再嫁的。
她也不會再成爲他人婦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心裡頓時一陣輕鬆。
驀然想起這個女子之前的話,爲何不幫着他將這一世也活回來呢?
這麼一想,整個人心裡猶如撥雲見日一般,頓時清明一片。
“多謝。”
端木青只是淡淡點頭,便和她一同轉身。
一個下樓,一個進房間。
走進房間的端木青,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百媚自然知道這一次是因爲自己才惹上了這兩個人,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彭宜倒還好說,那皇甫鬆可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更何況還是一個幫派的掌門。
只怕現在就已經開始謀劃着要找回場子了。
“請小姐責罰。”
此時的百媚哪裡還有之前那般虛弱的樣子,除了臉色的蒼白,氣息可是絲毫不弱。
端木青長呼一口氣道:“起來吧!”
雖然跟着端木青的時間不短,但是有一點卻是看得清楚。
這個主子從來不是口是心非的人,既然叫自己起來,便是沒有責怪的意思。
只是她心裡終究還有些過不去:“小姐爲何不把我交出去?若不是小姐和莫忘配合得好,要挾制住那兩個人,不是易事,一個不小心,只怕就有性命之憂。”
端木青淡淡地掃了地上的人一眼:“既然是我的人,自然沒有被別人欺負了去的道理。”
就這麼一句話,帶着點不見道理的霸氣,輕飄飄的吐出來。
卻讓百媚,頓時身軀一震。
雖然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女子,但是卻絲毫沒有讓人覺得她這句話是在扯皮。
是以,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自責的話,自己便站了起來。
“你臉上的那張麪皮就不要扯下來了。明天出門的時候避着點兒那小二,也就是了。”
“是!”
百媚到現在還不敢多說話,莫忘可是無所顧忌的:“小姐,留着那兩個人終究是禍害,爲什麼不乾脆除了去?”
知道她殺手出身,對於人命的認知,還沒有改過來,端木青只是白了她一眼。
“這原本就是百媚惹下來的事情,我護着我的人是沒錯,但是也不能不分是非黑白。
今日這件事情算是幫了那個叫做彭宜的女子一把,也算是替百媚抵些罪過。
至於那皇甫鬆,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是我們與他並沒有恩怨,何必與人過不去?
更何況,這是客棧,若是他們兩個人真的死了,我們難道在這河陽境內,還能逃得過去?”
莫忘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倒是百媚道:“小姐可能有所不知,這青雲門並不是什麼大幫派,說的好聽,叫做青雲門,其實起先不過是一窩土匪罷了。
後來出了個皇甫青雲,倒是江湖上有名的厲害人物,一套掌法出神入化,纔開始有了些名氣。
就改名叫做青雲門,成了一方門派。只是他如今也是花甲之上的年紀了,這個皇甫鬆是才坐上的掌門之位。
武功不弱,但是要比較於那些真正的武林高手,還是差了一截。”
端木青皺了皺眉頭,百媚這話雖然沒有多長,但是卻將重要的事情都說得明白了。
青雲門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出身,這些年只怕還是脫不了匪氣。
那皇甫鬆努力塑造才俊無雙的形象應該也而因爲這一點。
但是骨子裡還是個小人,只怕這次不會善罷甘休。
另一點,就是那個皇甫青雲了。
皇甫鬆的實力跟莫忘差不多,聽百媚的的語氣,這在那皇甫青雲跟前還算不得什麼。
綜合起來就是,她們三個這次真的惹麻煩了。
手指敲擊着桌面,端木青沒有迴應百媚的話。
莫忘跟着她多年,自然明白,每當端木青如此敲着桌面的時候,便是在思考對策。
“不能誤了十日之約,我們繞道。”端木青停下手上的動作,“葉添那邊可有動作了?”
“沒有,他似乎又折回江南去了,沒有在逗留。”
百媚誠心誠意回答道。
“嗯!”
“小姐,我們繞道的話,就只能走東邊的官道了。”
莫忘在腦海中仔細縷了一下大致的路線。
“所幸時間還充裕,應該還來得及。”端木青點頭。
因爲怕耽誤了時間,也怕路上有什麼意外,端木青三人便選擇了這條小路。
雖然不及官道那邊寬闊好走,時不時地翻山渡河,但是卻是實打實地能夠縮短行程。
“不光是路程拉長的緣故,韓凌肆帶着的賑災隊伍也是打那裡走過,我們這番過去,只怕會迎面撞上。”
這一點,端木青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擡起頭來,笑看着她:“這有關係嗎?我們又不是那劫匪,想要截取賑銀。”
說着便站起身來:“小二怎麼還不把東西送上來?我們也該換間房間了。”
莫忘看着她走出門去的背影,心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自從上次出了昊王府,小姐就當真再沒有如從前那般對韓凌肆上過心了。
當真就此放下了嗎?
第二天,雨停了。
風吹到臉上,也沒有半點寒意。
雖然還是陰天,卻並不讓人感到逼仄。
彷彿有放晴的趨勢。
三人也不敢多做停留,天才亮便負了銀錢趕路。
在原本定好的路線上走了一好一段路,才往東邊的官道上浙行。
官道比之於之前所行小道實在是好走太多了。
一路上的小店也都多了許多,只是價錢自然是翻了一番。
莫忘稍作打聽便知道,那韓凌肆帶着的賑災隊伍已經在前兩天走過了這一段。
他們雖然帶着輜重,行走慢一些,但是畢竟是關係到百姓民生的大事,也是緊趕慢趕的。
一連走了五六天,都沒有看到有皇甫鬆的人影。
一來,也許還在那邊打探,二來,這官道上畢竟不敢太過於明目張膽。
還有一天就可以到河陽城了,距離信上所說的十日之期,只多了一天。
那梅子嶺說是嶺,其實只是一座小山,只是山比較高,山頂一線有許多的梅子樹,所以被人叫成了梅子嶺。
那梅子嶺就在河陽城內,十分好找。
眼看着天要黑了,端木青也不再趕路,在官道邊的一間小鎮上的客棧落腳。
才走到客棧門口,就有一個打扮十分乾淨利落的中年人走了過來:“是端木姑娘吧!房間已經備好了,情隨小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