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嫁給他?”一句話依舊沒有起伏,但是端木青卻感覺到他眼睛裡的銳利,直直地射向她。
“你知道我沒有。”這句話喊出來已經有了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然而,他卻只是勾了勾脣:“我不知道。”
“你……”
卻在端木青要開口說話的時候補了一句:“既然沒有,這樣不就很好?”
“我哪裡來的孩子?”
極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端木青的眼睛裡閃動着恨恨的目光。
“你的醫術不錯,想要瞞過父皇爲你派的太醫,應該不難吧!”
他竟然將一切都拋給她,是依仗着她不會讓他難做嗎?
就他動動嘴皮子的兩句話,讓所有人都認爲她是一個爲了地位不擇手段,爬上他的牀的淫蕩女子。
讓所有人都知道,儘管她懷孕了,昊王依舊不願意要她。
更讓她一個人去面對她並沒有懷孕的難題。
韓凌肆,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這就是你的報復嗎?
端木青一步步地走近他,費了好大的氣力才讓自己穩住,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韓凌肆,”輕輕的開口,卻已經帶上了悽悽的味道,“你究竟把我當什麼?”
兩人的距離,不過尺寸之遠,一低眉就看到她滿目的哀傷,就這麼近。
曾經,他們這麼近,而她總是一副冷冷的樣子,好像全世界都無法靠近她。
那樣的她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想知道她的心底到底在乎什麼。
然而好不容易,感覺自己已經走進了她的心底,卻發現,原來,都是錯覺。
她,根本就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此刻在如此近距離的看她,心裡久違的痛,竟然又一次襲上來。
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報復後的開心。
然而,臉上已經帶上了冰冷的笑意:“你說呢?”
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袖子卻被人拽住了,端木青突然間覺得他這一個轉身,便是去到了自己的天涯,好像永生不會再次相見。
這個背影,竟然這樣的遙遠。
韓凌肆一轉身,就被她抱住了腰。
那麼緊,緊到好像生怕他消失不見一般。
她的臉就靠在他的胸膛上,頭頂幾乎都能夠感覺到他呼吸的溫熱。
“你在恨我!”話一出口,就已經淚水漣漣,“我知道你在恨我。”
“可是韓凌肆,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是我錯了,你回來好不好。
這段時間裡,我真的,真的,很想你。也很害怕,他們都說你死了,我不信,一點兒都不信,所以我來了東離,我就是不相信你會死。
果然如我所想,你還活着,可是如今的你,已經不是你了,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求你,不要這樣,你回來好不好?”
若非此刻,端木青絕對不會相信這樣的一段話是她自己說的。
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在一個男人面前如此卑微。
這是因爲,她始終沒有明白,其實,愛上一個人,本身就是卑微的。
胸口傳來一片溼熱的感覺。
是她的眼淚。
心,莫名的柔軟成一片。
此時的端木青沒有擡頭,否則她就會發現,那一雙鳳眸裡,隱藏着片片的溫柔。
“王爺!”
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端木青和韓凌肆都是猛然間一驚,各自從思緒裡醒過來。
從他的懷裡退出來,就看到賈文柔扶着侍女的手,站在甬道的入口。
臉上的笑容,嬌俏而明媚,若是忽略她眼底的那一抹陰毒,果真就是一幅俏生生的美人圖了。
陰鷙的目光在端木青臉上一掃而過,下一刻就如同從來沒有注意到她一般。
徑自走上前,伸手替韓凌肆整了整衣襟,那上面一片暗溼的水漬被自動忽略掉了。
“王爺怎麼在這裡?叫我好找,不是說回去替我描花樣子嗎?”
賈文柔的聲音如同她的名字一般,越發的溫柔了,眼角眉梢都是春情。
落在端木青的眼裡,卻是如同置身冰天雪地裡的刺骨。
“是本王的錯,一時間給忘記了,回去任你懲罰!”
一反方纔的冷漠,韓凌肆的臉上涌出片片溫情。
讓端木青錯覺,彷彿又看到從前的那個他,只是他的目光,如今是停駐在別人的身上。
方纔火熱的心,在這一瞬間,冰封千里。
“那……罰王爺明天早上起牀替我畫眉,我想畫遠山黛。”
“好好好,你說如何就如何,本王全聽你的。”
兩人的對白,儼然就是一對新婚的小夫妻。
彼此的眼裡,似乎就只有對方,再看不到第三個人存在。
那笑意,帶着纏綿和溫柔,恨不能織出一張致密的甜蜜的網,只讓他們兩人置身其中。
端木青垂下眼瞼,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是清明一片。
轉身,離開。
再不看他們一眼。
莫忘和采薇沉默地等在轉角,原本看賈文柔過去,還以爲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誰知道竟然是這樣沉默的對手戲。
一路上,端木青什麼也沒有開口說,就只安靜地坐在馬車裡。
臉上無悲無喜,彷彿今日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皇帝沒有開口讓她和蒙卿成親,韓凌肆沒有當着所有人說她懷了他的孩子。
她也沒有在那甬道里對韓凌肆說出那麼一番話,更沒有看到他們夫妻兩個人的甜蜜。
就這樣沉默地到了令王府。
車門推開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回來了。”
還沒有反應過來,一隻雞蛋便迎面而來。
還好莫忘手快,立刻便將那雞蛋打飛了。
“這個賤女人,竟然還有臉回來。”
一箇中年婦女尖銳的聲音帶着刻薄的味道向端木青砸來。
直到這個時候,她們纔看清,不知道爲什麼令王府門口圍了一大羣人,一看就知道是些市井小民。
而令王府的大門已經被關上了,平日裡守在檐下的小廝也沒有了蹤影。
“真是不知廉恥啊!我們東離竟然會出這樣的郡主!作孽啊作孽。”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老漢,不停地用扁擔怒敲着地面。
“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簡直就是丟我們東離人的臉!”
“就是,還郡主呢!陛下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一個這樣道德敗壞的人,竟然還封了郡主。”
“怪不得,昊王成親的時候會去搗亂了,原來是爬牀之後,昊王不認她,惱羞成怒了。”
“還是昊王妃氣量大,要我看,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活在世上。”
“對!就應該浸豬籠。”
“一個待字閨中的小姐竟然就這樣勾引男人,還不知廉恥的跑到王府去鬧事。”
“我呸!小姐,我看你那勾欄裡的騷娘們還賤!”
“就是裹在綾羅綢緞裡的蕩婦!”
“……”
這一羣人你一眼我一語的,句句刻薄,字字誅心。
越說越難聽,越說越起勁。
端木青聽得臉色慘白一片。
也不知道是誰起得頭,直接一隻拖鞋便往馬車砸來。
然後便是亂七八糟的青菜雞蛋,甚至於還有人往這裡潑潲水。
縱使莫忘武功過人,莫失也從暗處現身,但是,雙拳難敵四掌,更何況是這一羣人。
端木青冷眼看着這羣人,一顆心直直地墜到了谷底。
兩世爲人,她也未曾見過這樣的場面,而這一切都是韓凌肆給的。
“小姐,我帶你直接飛進去!”莫失當機立斷,冷聲道。
端木青回過神,擡眼看了看緊閉的大門,卻是猶豫了。
這當口,又是一個雞蛋砸過來,就落在馬車的車檐上,一點小小的蛋汁濺到端木青的臉上,黏黏的。
伸手擦掉,看着指尖的粘軟,胸口悶得難受。
天大地大,此時,她該去哪裡?
彷彿自己就是一個笑話,從西岐追到東離,面對的卻是這樣的尷尬和難看。
那羣人見這邊沒有什麼反應,東西扔得更加起勁了。
莫忘身上都沾了點兒穢物,看上去實在是有些狼狽。
“小姐!”
“我們……”
話還沒落,一個小廝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過來:“郡主,王妃吩咐了,讓你往後門去,那裡有王府的護院守着,這羣人不敢囂張。”
看着他的臉,端木青陡然間心裡一暖,令王妃竟然沒有放棄她。
“姑姑她……”
“這裡是大街上,令王妃不好跟老百姓起衝突,就只有關門了,等事情過去之後,再報官。
就怕郡主受了委屈,所以讓小的在這裡守着呢!”
端木青眼中一熱,臉上卻浮出一個笑容,點頭道:“有勞了。”
端木青按照那小廝的話,由幾個人護着果然看到後門守了二十幾個護衛。
在他們的護衛下,進了王府。
一進門就看到令王妃帶着若英姑姑焦急地守在那裡,看到她回來,直撫胸道:“總算回來了,沒怎麼樣吧?”
端木青心裡感動得直想掉眼淚,卻終究還是露出一個叫人放心的笑容:“姑姑放心,我沒事。”
“你彆氣,等那起子人鬧完了,我就讓人告上去。”
這雖然是在替自己申訴,但是端木青並不覺得多事,也不打算阻止。
令王府就只有令王妃一個人,無論如何不能叫人欺負了去。
“青郡主回來了嗎?”
一個女子溫和的聲音響起,端木青一擡眼,卻是離洛公主從前頭款款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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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很抱歉之前貼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