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韓凌肆知道這件事情現在也差不多就成了。
只要再看夜魂那裡的了,按照西北如今的旱情,只怕啓程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了。
從宮裡出來,蒙卿和韓凌肆一起走了好長一段路都保持着沉默。
直到確定已經不再害怕隔牆有耳的時候,蒙卿才問道:“君昊,你有沒有覺得皇兄最近越來越不正常了?”
這話叫韓凌肆不解:“什麼意思?”
“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之我覺得皇兄似乎性格變了很多,從闕嬋山的事情之後。”
韓凌肆冷笑道:“這不是很正常嗎?他大概也猜到了事情是我做的,自然對我的態度就冷了下去了,只是如今我既然走出了這一步,就也沒有再想過迴避什麼。”
“不是不是!”蒙卿連忙擺手,“我說得不是這個,難道你沒有覺得皇兄的性格變了很多嗎?”
“性格?”韓凌肆有些不解。
“嗯!”兩人回到昊王府,蒙卿便將書房的門關上了,“我雖然不大在長京,但是眼睛卻並沒有離開過那座皇城。
自從皇兄繼位以後,其實整個朝堂,真正掌權的人,應該算是皇后了,韓凌莫和韓凌翔先後都輝煌過一段時間,但是也只是一段時間而已。
而實際上的大權從來都沒有從她的手中離開過。
周家雖然不在朝廷上佔有什麼決定性的地位,但是他們做事不留人詬病,無論什麼事情,都是出於對東離的考慮。
而且分佈極廣,幾乎三省六部都有他們的人在,但又不會是部門的高層,還有軍隊一塊,也並未真的放下。
周家這樣的朝堂陣型,真的像是一張蜘蛛網,一張誰都知道存在,但是誰也沒有辦法說這是不好的東西。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仔細觀察了一下,其實皇后這個人不但是在朝堂上很有手腕,包括在皇兄面前也都是。
東離的朝廷這些年倒也有好些不錯的指令頒佈下來,但是究其根本,後面都少不了皇后的身影。
這樣的結果,就導致了皇兄性格的軟弱性,他幾乎都沒有什麼硬氣的時候。
就算是面對後宮嬪妃,面對自己的子女,面對朝中大人,也都是和和氣氣的樣子。
一來,他自己彷彿也有些依賴了皇后,二來,他已然失去了自己作爲皇帝的骨氣。”
聽到這番話,韓凌肆陷入了沉思,他不得不想起剛纔蒙卿說的變化來。
看到他的神情,蒙卿就知道,他已然明白了自己所說的重點在哪裡。
“你是說……”
點了點頭,蒙卿道:“你看如今皇兄的表現,已經有些暴戾了,而且多疑,跟原來的那個溫和的皇帝已經相去甚遠,這中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話韓凌肆是贊同的,順着這個話頭,往深裡想,最近發生的事情……
心裡驀然間就明白了!
後宮御池邊,明黃的鑾輿周圍簇擁着一羣人,韓淵正在池邊垂釣,身邊陪伴着的是新晉的趙美人。
蔥白的手指輕輕地握着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替身旁的皇帝撣着風。
“你瞧瞧着御池裡的錦鯉,每年換了一匹又一批,剛開始的時候都還有些靈氣,後來養尊處優的時間久了,也就見見的呆木了,朕不喜歡的緊。”
韓淵一邊說着一邊往水裡面撒着餌料。
那趙美人眸中有些暗光閃過,臉上卻是嫣然一笑:“陛下該不會是因爲臣妾剛剛入宮纔對臣妾這麼好的吧?”
韓淵哈哈一笑,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你這張臉朕喜歡得很,看上去便有些福氣。”
跟着皇帝許久的老太監偷偷瞄了一眼此時正巧笑嫣然的趙美人,心裡閃過一絲瞭然。
只是站在花叢中間的人卻不知道這局外人眼裡是個什麼樣的風景,聽到韓淵這麼說,心裡倒是歡喜得緊。
“臣妾愚笨,又不是什麼大家閨秀出身,許多事情都不懂,還真是害怕陛下嫌棄臣妾資質愚陋呢!”
扯起一條青花錦鯉,韓淵有些生疏地往吊鉤上放餌料,一邊道:“就你們小女人這麼多的心思,你的舞跳得那麼靈動,又怎麼會是資質愚陋之人呢?嗯?”
趙美人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只是心裡卻閃過一絲不悅,她一個舞姬出身,自然是比不得這宮裡其他的娘娘,這一點最怕人詬病。
偏偏皇帝拿出來說,她還真是半點不敢有所表露。
“就是擔心,原本陛下不厭棄臣妾,聽到些閒言碎語,卻也心裡不喜了。”撅了噘嘴,她的臉上一臉的赤誠。
“怎麼了?”韓淵擡了擡眉毛,“難不成又有誰在背後亂嚼舌根子不成?朕最是厭煩這一點了。”
聽到這話,朝自己的心腹丫鬟使了個眼色,那個剛剛因爲主人的得寵而跟着雞犬升天的宮女連忙開口道:“還請陛下不要惱了我家娘娘,也確實是因爲重華宮那邊的謠言太囂張了一點兒。”
“重華宮?”韓淵喃喃道,“嘉兒?”
“姐姐不會的,陛下不要聽奴才多話,沒有的事兒。”趙美人連忙起來分辨,只是這話在這個時候說起來,絲毫不像是在給郭嘉書說話。
“陛下好興致,若不是聽人說起,臣妾還不知道呢!”一個女子朗清的聲音響起,頓時所有人都高聲行禮。
周虞虛晃了晃手:“都起來吧!”
然後才朝韓淵盈盈下拜:“見過陛下。”
“皇后來了啊!”韓淵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不見得多熱絡,卻也不冷淡。
看了一眼剛剛晉位的趙美人,周虞心裡有什麼東西閃過,只是臉上絲毫都沒有表露,就是眼睛裡,也是冷清一片。
“這就是趙美人吧!果然難得的美貌。”
早就聽說過皇后的厲害,只是從來都沒有見過。
從前是因爲她的身份不夠,但是現在一夜之間她已經被提升爲美人,也是皇帝的后妃之一。
此時再看皇后,卻也覺得沒有什麼,不過是一個年華逝去的老女人罷了。
更何況……
想着看了看自己還偎依在皇帝身上的身子,和那邊皇后端端正正站着的身影,心情莫名的大好。
“皇后娘娘過獎了。”
周虞臉上端莊的笑容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她身邊的姑姑卻冷聲道:“後宮嬪妃回皇后娘娘的話,需要行常禮,趙美人逾矩了。”
這倒是讓趙美人想不到的,一個小小的奴才竟然當着皇帝皇后的面如此說她。
要知道她可是眼下最得皇帝盛寵的女子,果真是反了。
但是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他卻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好像這再正常不過。
心裡雖然有着怨氣,卻也知道站起來重新給皇后行了個禮。
韓淵對此,不發一語,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一樣,眼睛依舊盯着池塘裡的魚:“皇后此時過來有何事啊?”
聽到他這樣的語氣,趙美人眼睛裡閃過一絲不屑。
夫妻之間這樣見外,有什麼好得意的,只要等她得到了足夠的權利和地位,要怎麼睬她,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後宮近兩日留言紛紛,都是關於嘉妃的不利謠言,臣妾已經查實,謠言都是來自於趙美人處。
臣妾身爲皇后,必須對此事加以懲處,擬定禁趙美人半年的足,既然陛下在此,便順便問一下陛下的意見了。”
頓時,趙美人臉色大變,想都不想便指着周虞道:“你冤枉我!我沒有!”
說着突然想起來,尖聲道:“我知道了,你根本就是嫉妒我的得寵,你嫉妒我!所以才找到這樣的藉口來打壓我!”
周虞沒有說話,依舊是那個姑姑:“趙美人,對皇后如此大呼小叫不成體統,對皇后,您要自稱臣妾,也不可對娘娘直接用你這樣的稱呼。
陛下在此,你更是不能如此高聲言論。”
“你!”趙美人被這有些年紀的姑姑氣得不行,只好轉臉像依舊專心致志釣魚的韓淵求救。
“陛下!”淚眼盈盈欲泣,“臣妾沒有!”
韓淵這才轉臉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就又轉過臉看向周虞:“皇后剛剛說得可是真的?查到證據了嗎?”
這分明就是在替自己說話,趙美人瞬間又有了勇氣,忽閃着一雙媚眼,看着周虞的目光裡帶着挑釁。
但是周虞臉上的神色半分都沒有變化:“回陛下,已經找到了切確的證據了。”
韓淵點了點頭:“皇后辦事永遠都是這樣的讓朕放心,挑不出一絲毛病來。”
趙美人一時間鬧不清楚韓淵這話背後的意思是什麼了,她着急地看着他:“陛下……”
但是韓淵沒有跟她說話,而是仍舊問向周虞:“那皇后認爲應該的處罰是……”
“應當禁足半年,以正後宮不正邪風。”周虞回答得乾脆利落。
趙美人氣得鼻子都歪了,但是她知道此時不是她開口的時候,所以只能閃動着一雙淚眼,等着韓淵給她做主。
“既然這麼惡劣,方纔還不尊重你,又有什麼好留的,直接殺了就是!”
這一句話輕飄飄的從韓淵的嘴裡說出來,叫趙美人緩不過神來。
等到她反應過來剛剛身邊的這位帝王說的是什麼的時候,就感覺一股力道從自己身旁襲來,然後自己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落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