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朝端木竣行了禮,端木青又轉向端木赫,微微笑道,“二哥哥也在啊!”
甚少見到女兒這樣乖巧的樣子,端木竣不由心情好轉,臉色也好看了許多,但是想到今日叫她過來的意圖,又立刻板了臉孔。
“今日我一回府,便聽到白總管說在外面看到你們兄妹二人,只是你卻是一副小廝打扮,還以爲是看錯了,你能給我解釋解釋麼?”端木竣的聲音帶着些嚴厲的味道。
這個府裡頭的天還真是姓了李呢!端木青脣邊泛着一絲冷冷的笑意,擡起頭來卻是一臉坦然,“爹爹,女兒下次不會了。”
“這麼說,你承認了?你可知道你這樣私跑出去有違家規?可是要禁足三個月的。”把端木赫一叫過來,便聽到一堆爲她的辯解,卻不想自己女兒反倒是承認的痛快。
“二叔,是赫兒的不是,非要拉着妹妹出去,妹妹被我纏的沒有辦法了才答應的。”聽到這樣的話,端木赫立刻站出來道。
這個二哥,還真是……
忍不住在心裡腹誹,憑着父親對他們二人的瞭解,怎麼可能會相信。
“爹爹,其實是青兒自己想出去,煩了二哥帶我去的。”端木青的臉上沒有一絲擔憂,好像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我也知道作爲深閨大小姐,確實不應該就這麼跑出去,但是事急從權,而且有二哥哥在,實在不必擔心什麼。”
“事急從權?你出府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不成?”
伸手從露稀手裡取過一個樟木盒子,遞到端木竣面前,“那年將爹爹的千葉百斛摔壞了,雖然爹爹沒有怪罪,但是青兒知道爹爹心裡頭是痛心的,前幾日就聽聞魯技老人路過天京,所以便帶着去找他修補了,又擔心下人不知道這千葉百斛的原貌,所以就自己去找他了。”
聽到端木青這話,端木竣眼裡閃過激動的光芒,立刻將那盒子打開,只見一尊一尺來長的木雕,狀似梅枝,卻是竹葉,開着一朵一朵的細細花兒卻又是菊花的模樣,散發着淡淡的蘭花的香味。
這不過是一尊工藝品,但是端木青知道,這個東西在端木竣心裡十分重要,至於是爲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是很想知道。
看着眼前的東西,果然是和當年的一模一樣,就連摔過的裂痕都看不出來,好像就是他們親手雕刻的,沒有經歷過任何的摧殘。
“青兒,你……”
“爹爹,當年是我不對,失手打壞了爹爹最愛的東西,今日又偷溜出府,爹爹便是要罰,青兒也沒有怨言。”
擺了擺手,端木竣哪裡還說得出罰字,“算了,下不爲例,你們回去吧!”說完自己便端着盒子往內室去了。
走出書房,端木赫纔有機會開口,“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多出個盒子來?”
端木青微微一笑,“這個千葉百斛我早就請魯技老人修好了,只是一直都沒有合適的機會還給爹爹,今日剛剛好。”
確實是沒有機會,從前的端木青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對父親表達親暱之情,總覺得落於矯情。
“小姐,你吩咐我辦的那件事……”直到端木赫走開了,露稀才遲疑着開口問。
“計劃不變,”端木青笑道,腳下不做停留地往舞墨歌去,“這幾日沒有事情不要打擾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若是有人來,就說我不舒服。”
回到舞墨歌,采薇便告訴她端木紫來過,對於這一點,端木青不置一詞,只是淡淡點頭,之後便窩在窗邊的貴妃榻上看書。
露稀和采薇便聽從她的吩咐,將所有來無墨閣的人擋在了門外,只道端木青身體不適。
到了第五天,端木青靠在牀頭,將書合上,便吩咐采薇給自己更衣,又囑咐了露稀幾句,便帶着人往後花園去了。
今日的打扮與平日裡的風格迥異,扎着高高的飛天髻,又故意垂下幾縷長髮,如瀑般地摔在腦後。大紅色的衣裙長及腳踝,層層疊疊的裙襬如同一朵巨大的盛開着的芍藥,美麗入妖,寬大的衣袖,伸展開來像是一對巨大的翅膀。
順着眼線,與衣服同色的胭脂從眼瞼直掃到鬢腳,黛眉纖纖,粉腮凝桃,脣上略施一點口脂,偏又只有十二歲的年紀,眼眸深處一片清澈瀲灩,原本妖嬈的妝容卻又帶上了不落凡塵的靈氣。
這樣的端木青莫說是別人,就是終日伺候在側的采薇露稀也未曾見過,妖豔,美麗,出塵,驀然間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一路走到後花園,光是路上衆人的視線就像是正午的太陽一般,灼人皮膚,但是端木青卻是自然無比的走過,腳步絲毫不亂,就連眼神都沒有一絲的飄忽。
徑直走進湖中的水榭裡,對着身後的兩個侍女璀然一笑,“此地如何?這樣日的天氣,也只有此處練舞不會大汗淋漓,有失形象了。”
聞言采薇都吃了一驚,“大小姐,你……你要練舞?”
“怎麼?不好麼?”
“可是,皇后娘娘的壽辰上你不是打算進獻繡圖的麼?”露稀心直口快,實在是想不通爲何此時大小姐突然決定跳舞,而且府上人人皆知,二小姐端木紫的舞姿如同她的容貌一般不可方物,而大小姐在這一方面似乎並不是很擅長。
對於兩個丫鬟的反應,端木青並不在意,吩咐道:“采薇,彈奏。”
順從地從後面小丫鬟的手裡接過琴盒,采薇開始認真的彈奏,雖然不見得琴技高超,但是卻也十分流暢。
隨着琴聲,端木青的身體開始隨着節奏擺動,纖腰如柳,長髮如墨,步似蓮花。
舞動的時候,大紅色的衣裙隨之擺動,猶如一朵盛開到極致的芍藥,熱烈,奔放,但是那柔弱的身軀,又讓這朵芍藥開出一種讓人心疼的美態,猶如身似浮萍的麗人,又如同錯將人間的仙子,彷徨不安中綻放,徘徊不定時盛開。
隨着琴聲的拔高,端木青腳下的舞步也越來越快,讓人只看到一團大紅色舞動着的火焰,像是要在極致的美中,燃燒一切,摧毀一切,讓人移不開視線,也無法思考。
曲子漸漸進入尾聲,端木青的這一支舞也漸漸放慢了節奏,經歷過剛纔的熱烈,此時舞步帶着一點人爲的凝滯,似乎是一種人命似的疲態,柔弱無骨的腰身讓此刻的她化身成爲一顆狂風中的小草,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意。
最後一個琴音落下,端木青一個漂亮的旋轉收場。
有細細的風從湖面上吹到水榭裡,如煙的紗簾輕輕擺動,凝住這一刻的時光。
“想不到姐姐的舞藝竟然如此之好,紫兒自愧不如了。”片刻的寧靜之後,一把清脆的女聲從後面響起,若是仔細聽,便可以聽到那聲音裡包含的嫉妒和憤恨。
轉過身,端木青一臉驚訝地看着水榭外的來人,“呀!是李姨娘和二妹妹,這是要去哪裡?”
相對於端木紫一臉溫柔的笑意,李凝霜的臉上卻有些蓋不住的惱恨,一雙眼睛像是要將她看穿。
“我們原本正打算去孃親那裡,哪知路上聽說姐姐在這裡練舞呢!心下好奇便過來瞧一瞧,於是便看到剛纔那樣絕妙的表演,姐姐的才能隱藏得可夠深的。”
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端木青端起旁邊小丫頭奉上來的茶,“我自己有多少斤兩,心下還是清楚的,今日突然看到這一件衣裳,纔想起可以穿着跳舞,故而來到這裡試試效果,沒想到果然不錯。”
就是到這個時候,端木紫才發現端木青身上的衣服和一般的一副不一樣,和她平日裡練舞時候穿的舞衣也不一樣,再聯想到她剛纔的舞蹈動作,思量了一會兒,心下便明瞭,果然如她所說。
正說着,眼角瞄到那邊端木竣正往這邊過來,心下不由哂笑。
“大小姐的舞固然是好,只是今日裡似乎你不能出來呢!”看到不遠處的來人,李凝霜故意擡高了聲音。
端木青卻一臉茫然,“姨娘這話說的奇怪,我爲何不能出來。”
“難道大小姐忘記了自己正在禁足中?”李凝霜冷冷笑道。
似笑非笑地看着對面的人,端木青反問道:“我爲何會被禁足?”
白總管將端木青假扮小廝外出的消息放給端木竣之後,他便找了她去書房談話,之後她又連續稱病不外出,雖然沒有聽到端木竣親口說,但是想也知道定然是被禁足了。
今日她偏偏自己撞倒槍口上,如此張揚的出現在後花園,而且跳出這樣美輪美奐的一支舞,怎麼可以放過這個機會,如果讓她去皇后壽宴上跳出這麼一支舞,紫兒還能奪人眼球麼?
“難道大小姐還不承認,這可是侯爺的命令呢!侯爺之所以不告知全府,想來也是顧及大小姐的臉面。”
“哦?”臉上的笑意越發的詭秘難測了,端木青看着李凝霜,“既然爹爹沒有說出來,實在是不知道李姨娘是從何處得知的呢!”
站在不遠處好一會兒的端木竣神色一怔,側過頭看向一旁的白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