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美堂剛加入安平堂的時候,規模並沒有如今這麼大,洪美堂自前輩手中接管了安平堂之後,打出“忠心義氣,鋤強扶弱,除暴安良”的旗號,逐漸發展壯大,發展到全美三十一個城市都有安平堂,規模浩大,成員數萬人。
堂內人都稱洪美堂爲“叔父”,而堂外人都尊稱他一聲“美堂先生”。
就是這麼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接到喬霏拜帖的時候,疑惑了片刻,突然拍着大腿叫了起來,“這個喬霏莫非就是那一位?!”
幫衆茫然,不明白他的“這一個”“那一位”是什麼意思。
“喬霏?這名字好生熟悉,喬霏喬清如……”一個留着山羊鬍須,戴着金絲眼鏡的男人笑了起來,“除了那一位還能有誰?”
“快請快請!”洪美堂激動地站了起來,恨不得出門迎接。
“美堂,不必心急,”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是洪美堂的結拜兄弟,跟隨他打下江山的司徒平,比起洪美堂的豪爽義氣,他的心思更細密一些,只見他皺了皺眉,攔住了洪美堂,“如今形勢不同,萬一有宵小冒喬小姐的名諱……”
畢竟也都是老江湖,什麼下作的花樣沒見識過?更何況如今的經濟不景氣,說不準會有人膽大包天冒喬霏之名來安平堂騙吃騙喝,否則她若有心來拜會,遲不來早不來,爲何選在這樣一個時候?
防人之心不可無,洪美堂和司徒平眼中都有着一絲懷疑。
“美堂先生,司徒先生,久仰了。”在幫衆的引領下喬霏款款走入廳堂,恭恭敬敬地朝上首兩人做了個揖。
堂內左右手各站了五個大漢,一身狠辣的殺氣,一個個橫眉豎眼地盯着喬霏。彷彿她一個動作不對,就要將她拿下似的。
換個普通人在這麼些個大漢的怒瞪下,怕是要嚇得腿軟。
不過和喬霏在華夏見過的場面相比,着實是小兒科了,喬霏絲毫不以爲意,還對着這些大漢們一一點頭微笑。
她的微笑如春風一般,不由自主地降低了人們的心防,讓這些大漢都收斂了幾分戾氣。
“你就是喬五小姐?”
無論是洪美堂還是司徒平,兩人震驚和疑慮都未曾減少,儘管訝異於她的鎮定。卻還是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清美的少女就是那個慷慨激昂,不減鬚眉的喬清如,雖說在報上見過她的照片。但畢竟報上的照片模糊,何況時間過去了三年多,女大十八變,與報上照片不盡相同也是正常的。
如今看來她本人確比照片更柔美溫婉幾分,讓人很難想象這樣的女子會是那樣有膽色的女子。可以寫出那樣激烈的文字,領導華夏學生推翻軍閥統治。
“在下正是喬霏,到美已有一段時日了,現在纔來拜訪兩位先生真是失禮了。”喬霏言笑晏晏,絲毫不因廳堂之中瀰漫充滿質疑的不大友善氣氛,而有一絲惶恐膽怯。
“是我們失禮了纔對。其實喬小姐來美的消息我們早就在報上看到了,本想去拜訪,可想到喬小姐是那樣金貴的人物。我們這些江湖粗豪之人若是貿然前去拜訪,倒是唐突了小姐。”斯文的司徒平細細地觀察了她一番,才拱了拱手,將喬霏讓上座。
這個女孩子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但是能在這麼多五大三粗、臉色不善的大男人中還鎮定自若的。無論她是不是真的喬霏,都算是有膽色的了。
洪美堂也頻頻點頭。他知道這些名門世家子弟向來都瞧不上他們這些江湖中人,覺得他們粗魯不名,沒有教養。
“司徒先生這樣說,可真是折煞我了。”喬霏微微笑了笑,“其實不瞞兩位,若不是前幾日在我家幫忙的蘇媽媽被貴堂的謝英姑娘所救,又聽聞蘇媽媽的故交傅大叔豪俠仗義,我也不會突然興起前來拜會,安平堂果真豪俠義氣,鋤強扶弱,讓人心生敬佩。”
喬霏身上的氣質讓人覺得很舒服,既沒有名門世家子弟張揚驕矜的貴氣,又沒有小門小戶人家的小家子氣,也沒有凜然不可親近的距離感,從容自然,大大方方,就算她穿着尋常的衣着,還是能在言談舉止中感受她的雍然平和,這樣的神采風度,無論在哪兒都是鶴立雞羣的,尋常人很難模仿。
“喬小姐過獎了,”洪美堂咧嘴一笑,既然喬霏釋出善意,解釋了一番她來訪用意,他也收起了顧慮之心,“我們安平堂與盧林先生可是頗有淵源,當初盧林先生流亡國外的時候,我和司徒都曾經是先生的貼身護衛,後來革命成功了,我們就又回到了美國。”
“還有這樣一段淵源?”喬霏神色微訝,“兩位先生爲何不留在國內,繼續幫助盧林先生?若有兩位相助,那些軍閥怕是也很難篡權奪位。”
“小姐太擡舉我們兩人了,我們不過是粗人,一來對做官沒有興趣,二來,”司徒平頓了頓苦笑道,“怕是就算有我二人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那些政治鬥爭我們誰也看不懂,一個不小心倒會被人利用,倒不如功成身退。”
“不錯,我倆的平生志願就是推翻大華皇朝的統治,還我華夏民權,既然大華皇朝已經被推翻了,我們留在華夏也沒太大用處,治理江山應該是讀書人的事兒。”洪美堂也接腔道。
“可是如今華夏卻是誰的拳頭硬誰說的算,軍閥連年混戰,百姓不得安生,盧林先生去世前最掛念的就是華夏亂世,在他有生之年不能一統,列強在華欺辱國人,內憂外患,華夏人始終未能挺起腰桿做人。”喬霏眉頭微皺。
洪美堂心中有愧,司徒平也輕嘆一口氣,“是我們有負盧林先生的厚望,他是爲了華夏積勞成疾,英年早逝的,未能送他最後一程,是我們兄弟倆一生的憾事。但我們卻從報上看到,如今革命軍已經統一了華夏大部,政局也日趨穩定,也算是告慰了先生在天之靈。”
“當日我們都在盧林先生病榻前發過誓,定要努力復興華夏,黨內諸人無不盡心盡力,”一談到和她感情深厚的盧林,喬霏的眼中浮起了薄薄的淚水,“但是如今表面上華夏雖是得到統一,各地軍閥依舊手握大權,只不過表面上聽命於聯合政府而已,實際上依舊是我行我素,甚至有的想要凌駕於聯合政府之上,國內尚不能統一,又談何抵抗外辱?”喬霏難掩憂色。
司徒平卻起身向喬霏拱了拱手,“喬五小姐恕罪,實不相瞞,初聞小姐到訪時,我起了疑心,還以爲是有宵小冒小姐之名登門,聽了小姐方纔一席話,我便疑慮盡散,能有這樣膽色的女子,世上本就不多見,小小年紀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女子,世上怕更是除了小姐之外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纔多有得罪,還望小姐見諒。”
“司徒先生言重了,是喬霏思慮不周,冒昧登門,真是慚愧。”喬霏連忙起身還了一禮。
洪美堂也起身跟着司徒平行禮,三人團團作揖,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師父,我方纔打贏師姐了……”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後頭傳來,一個女孩兒拎着一根木棍走了進來,見到三人的滑稽模樣,也不禁愣住了,“師父,你們這是做什麼?咦,你不是那個喬霏小姐?”
小姑娘驚訝地指着喬霏叫了起來。
“謝英姑娘,我上回沒有騙你吧,我們果然又見面了。”喬霏轉頭對她微微一笑。
“師姐,就是這個小姐上回送了好多肉給我。”謝英高興地對身後身形修長纖瘦,臉上卻冷冷淡淡的女子說道。
那女子對着喬霏微微頷首,眼裡並沒有太多好奇,彷彿沒有什麼能夠激起她的情緒波動一般,只是拉過謝英退到一邊。
“小徒頑劣,讓喬五小姐見笑了。”洪美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不不,謝英姑娘豪俠義氣,功夫高強,我非常喜歡她,我只有三位兄長,一直想着若能有這樣一個小妹妹就好了。”喬霏笑眯眯地看着謝英,眼裡的確滿是讚賞和歡喜。
謝英被喬霏誇得十分得意,可又礙於師父師叔在場,不敢過分忘形,只是在一邊抿着嘴直笑。
“洪梅,謝英,這位就是我和你們師叔經常掛在嘴邊的喬五小姐清如。”洪美堂對兩個徒弟介紹道。
只見洪梅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眼中流露出一抹驚訝,謝英則是驚跳起來,“她不是叫喬霏嗎?怎麼又叫清如?”
“謝英,不得無禮!”司徒平喝道,忍不住爲這個師侄感到汗顏。
“我父母給我取名喬霏,老師給我取了‘清如’這個號,至於‘喬五’則是因爲排行第五。”喬霏很耐心地給她解釋道。
“原來喬霏是你,清如也是你,喬五小姐還是你,你一個人怎麼又這麼多名字?繞得我好暈!”謝英吐吐舌頭,“還好我就一個名字。”
喬霏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