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軍就向北平政府宣佈了獨立,在上海成立了聯合政府,江浙的不少地方也都宣佈隸屬上海政府,全國還有不少地方都是這樣獨立的小王國,一個國家裡,有好幾個大大小小的獨立政府並行不悖,誰也不服誰,對這樣的事兒國人也已經習以爲常了。
當然,北平政府作爲正統,一般也不會真的對這些其他的小政府們興兵聲討,消耗自己的元氣,大不了彼此耍耍嘴皮子,打幾圈電報戰。
但是這回徐又鳴和胡元祥卻是動了真格,胡元祥雖不想理會徐又鳴,但禁不住他的一再挑釁,兩撥人最終把戰場選在了湖南。
雙方一開仗,徐又鳴畢竟還生嫩,很快就頂不住了,胡元祥步步緊逼,寶慶、衡山相繼失陷,徐又鳴節節退往與兩廣交界之地,眼看戰火就要燒到家門口了,桂系軍閥立刻派出大隊人馬馳援徐又鳴,而胡元祥也派人增援,這次大戰漸漸變爲了南北之戰。
其實那個時候的軍閥部隊,真正能打仗的不多,平時搶搶殺殺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還可以,一到兩軍對壘,也就萎了,尤其是北軍南下作戰,本來就不是主場,對他們十分不利,而徐又鳴和桂系軍閥好歹還存着一分保衛自家地盤的信念,打起戰來好歹比他們賣力,何況胡元祥派出的根本不是嫡系人馬,多少有些借戰爭消耗異己的意思。
胡元祥派來的這些人馬也不是傻瓜,自然不想幹這種只賠不賺的買賣,拿了胡元祥的軍餉,又找了個呼籲南北和平,通電主和的由頭,就自行停戰撤兵。竟然溜出了湖南。
剩下的人馬有樣學樣,很快便兵敗如山倒,胡元祥嫡系部隊的力量雖然都還保存着,但經此一役元氣大傷,原先歸降於他的小軍閥紛紛出走。他爲此下臺。灰溜溜地帶着人馬回到了自己的老地盤,時刻養精蓄銳。醞釀着捲土重來。
北平城又變了天,不過所有的百姓早就習慣了,幾乎沒有一個大總統能做滿三年的。此番政權更迭。大家都見怪不怪,不過就是換個人坐那個位子罷了,大家還是照樣過自己的生活。
就連當事人胡杰都沒有太大的傷感,施施然地和喬霏握手告別後。就帶着家眷回了老家。
雖然衆人麻木,但徐又鳴在北平掌了權。多年的夙願總算達成,自然有一番新氣象,他是秀才出身,總以爲自己高於那些魯莽的武夫,向來以儒將自居,而他在軍閥中也的確算是潔身自好的,他不愛財,不好色,不近菸酒,純粹以個人來說,是個道德品質優良,自律自制力很強的人。
他的思想半新半舊,一方面講究君臣之道,一方面又想要民主自強,總想着要用武力統一全國,立下絕世功勳,知易行難,他越想把事情做好,就越發覺得步履維艱,畢竟他擅長打戰,而不是治國,空有一身抱負,施政卻處處矛盾。
不過他雖然是武人,可也深知在政治舞臺上演戲,既要有文戲,又要有武戲,做戲須要做全套,爲了顯示自己的開明民主,他不肯像胡元祥一般自封爲大總統,非要弄出一番民主的形式來選大總統。
要選總統,國會絕對不能少,但他又對國會的處處掣肘厭煩得很,所以他需要一個聽話的國會,也就是新國會,一個必須能夠被他所控制,爲他幹活的國會,就像是一個人上街去總不能光着身子,再怎麼着也得弄塊布裹着遮羞,方能稱爲文明人。
但是選舉要錢,不僅選舉本身需要經費,操縱選舉,收買選票,也得出錢,徐又鳴雖是個軍閥,可也難以籌到那麼大的一筆款項。
好在他背後的主子,給了他最有力的支持,他背後的主子便是喬霏最痛恨的倭國,徐又鳴的嫡系部隊,從武器裝備到馬匹軍裝,從頭到腳都是由倭國包攬,這位主子待他十分慷慨,又是出錢又是出力還出人幫他們訓練,上到軍隊教官,下至拖炮用的馬都是倭人提供的,徐又鳴要高選舉,遇到了財務問題,也是倭人貸給他一筆鉅款幫忙解決的,因此徐又鳴對倭國這個主子感激不盡,是他們在華最好的代言人。
有了錢再張羅幾個人才就好辦事了,範力夫還在讀書時便和徐又鳴搭上了線,徐又鳴一向很欣賞這個風度翩翩,一腔熱誠的愛國青年,一待他畢業就將其網羅到麾下。
範力夫雖然是個革命黨人,但在革命黨中並未受到太大的重視,革命黨裡比他優秀,比他有背景的比比皆是,他心知自己很難熬到出頭之日,他本就是個投機的人,遇上徐又鳴這個有錢有權有勢,又賞識自己的主兒,自然立馬黏了上去。
範力夫有心表現自己,幹得比誰都賣力,這個革命黨人便成了徐又鳴忠心的狗,知道徐又鳴想搞選舉,便自告奮勇將這一攤事兒攬了過來,他別的才華沒有,玩權術也算是一把好手。
他一手操辦起一個叫做“愛國俱樂部”的鬆散組織,形式模仿的是法國大革命期間的俱樂部,不算是政黨,沒有綱領,沒有組織結構,就是一羣職業政客,出於單純利益的需求,組成的一個結構鬆散的團體。
打着雖然是愛國的旗號,可是範力夫也明白不會有一個真正的革命黨人會摻合到這些破事中去,便四處尋些不得志愛鑽營的政客型黨人加入這個俱樂部。
他的所作所爲得罪了革命黨元老宋慕德,這位北平的革命黨元老以剛直著稱,老爺子鬧着要開除他的黨籍,不過他活動能力確實了得,一番運作之後,竟然還保留了革命黨籍,繼續頂着革命黨人的身份成爲軍閥的走狗。
俱樂部裡的人都是爲利而來,沒有一個是真正爲國爲民着想的,他們充其量只是徐又鳴養的狗,徐又鳴喂他們吃喝,他們則爲徐又鳴看家護院。
範力夫的確是個有小聰明的人,在他看來,只要能夠給錢給好處,組織這麼個純粹以利聚合的團體,大家在一塊兒吹牛聊天,打牌招妓喝花酒,白玩白嫖,自然有人會願意聽他的話,而事實也的確如此,不少社會上的知名人士都紛紛加入其中,其中也包括了不少保皇派和革命黨人。
他就是憑着這麼一個酒肉集團,控制了這些人,爲控制國會做好了準備,他將這事兒辦得極爲漂亮,得到了徐又鳴的肯定和賞識。
範力夫跟着徐又鳴以來,明裡暗裡爲他做了不少事,都乾得很乾脆漂亮,尤以這件事爲最,他在徐又鳴心中的地位頓時蹭蹭地往上竄,儼然成爲他的心腹。
徐又鳴爲了國會的事花了不少心力,他的原則是既然要做,就定要做得漂漂亮亮的,不過他也清楚要和他搗亂的人不少,尤其是那些有名望的知識界人士,他們各有自己的一大批支持者,一心想把國家向西方自由民主的方向引導,對國會期望很大,其實力不容小覷。
但是徐又鳴自然也有應對之策,他從骨子裡看不上這些沒用的文人們,他們除了會嘴上嚷嚷之外,根本沒有什麼真正的能耐。
徐又鳴的計策很簡單,對能收買的人就讓範力夫用金錢收買,其他的便利用他能控制的督軍進行強行干預,參加選舉的十七個省中,有十三個省能夠被他影響到,他直接把他要其當選的名單發給各省督軍,讓他們照單接受,這些督軍們也就真的照單全收,選出來的人,自然一絲不差。
而對於那些影響不到的地方,他就採用賄選的手段,收買諸如族長、鄉紳這樣的地方領袖,大批的票就到手了。
就這樣徐又鳴在那些文人們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於國會選舉中大獲全勝,穩穩當當,名正言順地坐上了大總統的位子。
因爲辦事得力,範力夫深受徐又鳴的寵愛,年紀輕輕便被提拔爲國務秘書,正可謂是少年得志,春風得意,儼然就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受到衆人矚目的範力夫,開始漸漸覺得姚若心沒有利用價值了,他的身份不同了,所接觸的人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層次,他身邊的名媛小姐們比姚若心家世好的有之,比姚若心美的有之,相比之下姚若心實在太平淡乏味,最重要的是還無利可圖。
何況他與姚若心在一塊兒非但從來沒撈着任何好處,還三番四次地被姚立言刁難,如今身爲國務秘書的他,已經算是飛黃騰達,多少人上門巴結,更有不少名紳富商情願將女兒嫁給他,娶了那些女子,他無形中就有了岳家的強大助力,無論是錢還是權,他的將來都能走得更加順暢,相比之下,他若真和姚若心在一塊兒,不僅是自毀前程,還要成日看姚立言的臭臉,才真是犯賤呢。
範力夫對姚若心也是有過感情的,只是在現實的利益面前,他和許多男人一樣做了自以爲理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