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時是怎麼讓萬長山棄暗投明的?”戰事漸緩,沈紹雋突然想到了這最重要的一環,若沒有萬長山的撤兵,也許他未必會戰敗,但損失絕對慘重,這一仗絕對沒有這麼輕鬆,而萬長山和劉恩的關係一向不錯,照常理來說並不會見死不救。
“萬長山雖然原先和劉恩私交甚篤,但是我讓人唆使劉恩與胡杰直接取得聯繫,幫他獲得了河南『主席』的地位,在劉恩和萬長山周圍挑唆他們的交情,萬長山的資歷高於劉恩,這河南『主席』的位置本來應該是他的,被劉恩拿走心裡已經不痛快了,何況劉恩還因爲自己當上了『主席』,而自視甚高,疏遠了萬長山,他自然懷恨在心。大戰之初兩人就漸漸離心離德,萬長山連帶着連胡杰都怨上了,更是巴不得劉恩倒黴,哪裡還會來救他,帶了兵馬投靠姑父去了。”喬霏據實以告,在大戰之前她便開始籌謀,讓嚴亞灣和陸行嚴斷斷續續做了一些事,當然不止是針對萬長山和劉恩,還有好幾位可能的軍閥將領,當時他們並不知道她這些舉動究竟有何深意,可每一件事都產生了連鎖反應,最後才造成這樣的局面聖道邪尊。
喬霏說得輕描淡寫,但沈紹雋卻知道這一切付諸實施需要多少人力心力,若有一環失敗,則全盤皆輸,心中不禁暗暗歎服。
“戰爭果然是政治的工具。”過了良久,他才長長嘆了這麼一句,劉恩手下死傷無數,幾乎全被殲滅,起因卻是長官的爭權奪利,真是一將功成萬骨枯。
喬霏深知沈紹雋雖然被戴國瑛灌輸了軍人服從是天職、戰死沙場光榮之類的思想,但從骨子裡還是極度厭惡政治的,連帶着對這樣的內戰都有些意興闌珊了。他本是抱着救國的理想從軍,可卻捲入這樣內戰中,顯然違背了他的初衷。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喬霏拍拍他的肩膀,“趁着隴海線形勢尚好,一鼓作氣把胡杰的聯軍擊潰,主要的戰場還在津浦線,那裡損失慘重,估計最後還是要調你過去的,這場戰爭越快結束。黎民百姓的損失才能降低到最小,否則誤了明年的春耕,怕是又要鬧饑荒了。”
沈紹雋點點頭。神『色』沉重,“胡杰聯軍的戰力實在不容小覷,之前我們都太掉以輕心了。”
“走之前我想去一趟開封,你和我一塊兒去麼?”喬霏問道。
“去開封做什麼?”
“第二軍團的第三位長官馮百成你還沒有拜會過吧?”
沈紹雋皺了皺眉不作聲。
“我知道這個馮百成是個沒什麼才能的人,你肯定覺得奇怪爲什麼姑父會派他過來。”喬霏笑了笑,“當初爲了這個總指揮的人選,姑父已經躊躇了很久,最終選擇唐峙是因爲他有才幹,又熟悉這一帶的軍事,沒想到他是匹白眼狼。正是因爲他才害得我們革命軍陷入被動之中。鑑於唐峙的教訓,所以這次姑父選中了馮百成,雖然他才幹不行。但是他絕對忠於姑父。”
“你想說什麼?”沈紹雋直覺她的意思沒這麼簡單。
“隴海線的戰事不可謂不重要,姑父敢讓一個庸人過來當指揮官,說明他真正信任的是你們下面各師的實力,尤其是他知道了你還在,所以他必定授意過馮百成。只要他掛個虛名即可,真正的戰事決定權在你們手裡。”
他皺眉。似乎還有些不理解。
“你年紀太輕,不能服衆,姑父選擇了馮百成便是對你的信任,所以和這位馮總指揮保持良好的關係是必要的,他不與你爲難,你不僅可以調動你的第一師,還可以聯合第十一師和第三師進行真正有效的進攻,你儘管把你的戰術想法呈上去給他,如無意外,他一般是會準的。”喬霏笑了笑。
“我果真是一介武夫,半點人情世故都不通的。”沈紹雋聽她剖析完厲害關係,自嘲地笑了笑。
“你不是不通,是不屑。”喬霏捏了捏他的手,“但在軍中與上級、同僚打好關係卻是必須的,否則你被圍困時,遇上個小心眼的便不來救你,那可就虧大發了。”
“好,我便陪你去一趟開封。”沈紹雋也不是矯情的人,喬霏既然開口了,他也不會故作清高不屑。
這位馮總指揮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看上去就是一團和氣的人,他很早就追隨戴國瑛,還在軍校擔任過政治部主任,行軍打戰雖然不行,但卻是個極會做人的,可見坐到這個位置的,沒有人是庸才蠢才,只是專擅的領域不同而已。
喬霏和沈紹雋登門拜會他並沒有帶什麼特別的禮物的,一來兩人出門在外本就拮据,沈紹雋自不必說,喬霏也不會把自己那些家當帶來,二來沈紹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做行賄討好上級的事兒,三來在這片被戰火肆虐過的土地上也着實買不到什麼好東西電鋸之父。
可是馮百成卻沒有一絲不虞之『色』,依舊熱情地將兩人迎了進來,還十分熱鬧地請了家眷相陪,這個馮百成也是妙人,自己上前線打戰,竟然還帶了家中的四個姨太太,他這幾個姨太太個個年輕貌美,風姿綽約,倒是把軍營給佈置成了個溫柔鄉。
沈紹雋自己潔身自好,連帶着對這些喜好美『色』的長官、同僚都十分不待見,有一回他手下有個營長霸佔了個良家『婦』女,人家告到他那兒,他拔出槍二話沒說就把那營長斃了,所以他一向以治軍嚴格,訓練紮實聞名於革命軍,第一師的軍風莫說是在革命軍了,就是整個華夏之中也稱得上是最嚴謹的。
他自己不嗜菸酒,不打牌賭博,更不好『色』,對下雖嚴,律己更嚴,長官以身作則,麾下的官兵自然也都對他的嚴厲心悅誠服,因此在現在的第一師中幾乎沒有軍官會納妾。
馮百成慣會做人,今日要不是喬霏陪着沈紹雋一同來,他少不得要給他安排幾個美人兒作陪,礙於喬霏這個來頭極大的正宮娘娘坐在一旁,馮百成難免投給沈紹雋幾個同情的眼神。
雖然聽聞沈紹雋不好『色』,但馮百成認爲是貓哪有不偷腥的,沈紹雋的不好『色』十有**是要做給這位喬五小姐看的,這些留過洋的小姐,一個個都倡導什麼一夫一妻制,就連總統都被夫人給管得死死的。
在他看來,雖然留過洋的小姐有她們的妙處,可到底說起來還是土生土長的華夏女子好,多乖巧柔順,他這些妻妾平日相處也不爭風吃醋,更沒有什麼一夫一妻的古怪念頭,一家人不知道多和諧。
喬霏和沈紹雋自然不知道馮百成這莫名其妙的同情,自坐下來吃飯起,沈紹雋便進入眼觀鼻,鼻觀心的老僧入定境界,完全不理會一桌子美人兒的調笑,只是埋頭吃飯。
“馮伯伯,我們家紹雋總是這樣木訥,您今後少不得多多擔待一些。”喬霏言笑晏晏,屢屢向馮百成勸酒。
因爲馮百成是戴國瑛的心腹手下,喬霏自然早就認識他,平日雖不特別親近,可關係總算是不壞。
“沈夫人儘管放心,紹雋是我的學生,我是看着他長大的,他的『性』子我會不清楚?”馮百成熱絡地哈哈大笑,“他在學校的時候就是這副悶不吭聲的模樣,可是論才華全校學生至今沒有一個勝過他的。”
算起來沈紹雋還是馮百成的學生,軍校一系爲了拉攏關係,向來很少稱官職,直接都是以師生相稱,所以今日沈紹雋也是稱馮百成爲“馮老師”。
雖然馮百成知道沈紹雋不會做人,今日他和喬霏來拜會他定是喬霏的主意,但無論如何他們給足了他面子,讓他心裡也是頗爲爽快。
“沈將軍年少英俊,沈夫人貌美如花,真是佳偶天成,再般配也不過了,來,我敬你們一杯。”年紀最小的蘇姨太才十六歲,比喬霏還要小上好幾歲,卻有着少『婦』成熟嫵媚的風情,讓喬霏心裡暗暗感嘆,古人果然早熟啊。
照沈紹雋以往的風格,這些女子敬酒,他一向是不搭理的,無奈喬霏使勁在他大腿一擰,他只得和喬霏舉起杯將酒一飲而盡。
喬霏說了些什麼蘇姨太沒聽清楚,她的注意力全在沈紹雋身上,他長得俊秀得像戲臺上的小生,聲音也是清凌凌的悅耳,那一身戎裝又給他添了幾分英武之氣,簡直比她年少時看戲戀上的英俊武生還要好看,相比之下,她服侍的馮百成簡直就是一坨不堪入目的肥肉。
這樣英俊的兒郎,莫說是做他的妻子了,便是做妾做婢,哪怕沒名沒份地跟在他身邊也是甘願的。
她眼神複雜地望了沈紹雋身邊的喬霏一眼,不由得羨慕起她的好運氣,不過是胎投的好,生在了那樣鐘鳴鼎食之家,才能嫁個這樣的如意郎君,而她自幼家貧,流落到了勾欄之處,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讓馮百成贖出來做了他的小妾,吃穿是不愁了,可少女時的夢想卻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