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趙家也是踏踏實實的保皇黨,一向以忠誠愛國自居,可是這麼多皇族遺老都自盡殉國了,怎麼趙家一個人也沒有爲國爲皇族表忠心的?”對趙家的行徑陸行嚴同樣不屑,平日裡搖旗吶喊得很厲害的趙家其實不過是表裡不一的小人。
“這是否就說明了趙家不夠忠心呢?”喬霏冷冷一笑,心裡已經有了定計,“趙家幾人都身處淪陷區,以趙家的名望倭軍怎麼會不來拉攏他們呢?在倭軍的威逼利誘之下,他們究竟是從還是不從?”
“不從他們就是死路一條,從了就是賣國賊,哪條路都不是好走的。”
“既然他們當初不信任聯合政府,不肯跟着來重慶,又不願意殉國,那我們不妨推他們一把。”
“我明白了,只要趙家有一個人動搖了,那他們整個家族的名譽就完了。”雖然倭軍佔領了淪陷區,但是在淪陷區的華人同仇敵愾,陸行嚴的特務處倒是比以往更加壯大了,就連艱難的鋤奸行動都能完成,這種在倭軍面前煽風點火陷害的任務實在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了。
喬霏原先並沒有存着要將保皇黨的幾大世家趕盡殺絕的意思,只是想要扼制他們的發展,不讓他們做大而已,自從出了喬行簡的事之後,她便完全改變了看法,那麼便從趙家開始下手吧。
“還有一件事,”陸行嚴猶豫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交代方大凱什麼秘密任務?”
“我讓他幫我留意那幾個殉國的遺老家裡的情況。”喬霏疑惑地看着他,這件事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任務,“但是他如今頗受總統看重,總統那裡是不是有交代他什麼秘密任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如果要交秘密任務給他,應該不會繞過你。”
身爲總統戴國瑛不可能過問每一個詳細任務。應該是讓戴國瑛去具體執行他總的方針策略,以方大凱的身份應該是接不到什麼秘密任務的。
陸行嚴點點頭,“我也是這麼覺得,最近我們的人發現方大凱的行動有些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喬霏皺起了眉頭,想起方大凱之前迷戀的那個女學生,一股不妙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的人竟然到喬公館和沈公館搜查,不知道他們要找些什麼。”
喬霏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是明目張膽地去搜?”
因爲她的家都在租界裡,所以並沒有太過擔心,只是帶走了重要物品。家裡還留了幾個不願意長途跋涉的老傭人看家。
“那倒不是,連着幾晚都是偷偷去搜查的,連看家的傭人都沒發現。只是第二天早晨發現一團亂,以爲是遭了賊才報案,我們的人跟了幾天發現人是從方公館出來的,而且清點之後貴重物品並沒有少,只是每個房間都被翻得亂七八糟。”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接到消息?”
“就是幾天前。因爲東西沒少,那幾個老傭人怕擔責任,只是把房間整理好了事,也不想報給你們知道。”陸行嚴沉吟了一會兒,無論如何私自進入她家搜查,動機都很可疑。“你說方大凱會不會已經叛變了?”
“不會!”喬霏斬釘截鐵地說,且不論方大凱的爲人義氣和平日受她的影響,從兩世他對倭人的態度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是絕對不可能投靠倭人的。
“這麼肯定?”陸行嚴似乎有些不相信,淪陷區太多人投靠了倭人,像方大凱這樣具有聲望的老大自然是倭人極力拉攏的對象,若他抵死不從,日子也不會好過。
“我從來不和我不能信任的人做朋友。”喬霏斷然道。“今天換做是你被人懷疑,我也絕對是相信你的。”
陸行嚴心中不由得地滑過一絲感動。但還是開口,“可是方大凱現在的行爲很難用常理解釋。”
“從方公館裡出來的就一定是經他授意的麼?方公館的主子可不少,你還記得我之前讓你查的那個女學生嗎?”直覺告訴她那個意料之外的女學生絕對有問題,所以下意識地便把他的詭異舉動往她身上聯想。
“那個白屏?我們查過她了,她的確家世清白,沒發現有什麼問題,除了方大凱特別寵愛她之外,似乎真沒什麼特別之處了。”陸行嚴實在找不出那個白屏的漏洞,從男人的角度來看,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個男人獨寵一個女人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雖然這白屏也不見得傾國傾城,但被方大凱如此看重,也定有她過人之處。
喬霏無法向他解釋這個不在歷史記載之中的女人有多可疑,“方大凱之前還有好幾房姨太太,如今她們怎麼樣了?”
“都已經搬出方公館了,雖說沒有明擺着休棄她們,但實際上和休離沒什麼區別了,給了她們房產和一筆錢,現在她們也算是衣食無憂,他幫裡的那些兄弟也會幫襯一二,日子過得該不算太差。”
“也就是說方公館裡現在就方大凱和白屏兩個主子?”
陸行嚴點點頭,“方大凱已經正式娶了白屏爲妻,她現在是正兒八經的方夫人了,爲了這個女學生,他還真是改變了不少。哦,對了,白屏的寡母也住在方公館裡,方大凱待她如親母一般,也算是一個主子。”
“你說他改變了不少,舉幾個例子。”
“方大凱這個人一向有野心,可自從和白屏結婚後,就把幫裡的事全都交給了手下,自己成日陪着她,今天賞花明天遊湖的,他從前常去的那些聲色場所,更是再也不曾踏足一步。”
“想不到他還是個癡情種。”喬霏勾了勾脣角,“他無心幫務,那你們交給他的任務呢?”
陸行嚴想了想,“那倒是一向熱心,並沒有半點懈怠。”
方大凱在淪陷區負責幫陸行嚴蒐集一些情報,同時讓自己的手下配合秘密行動,還暗中幫忙聯絡籌募武器給華夏軍隊送去。
“這說明他的本質沒有動搖,但是溫柔鄉呆久了,今後會怎麼樣就難說了。”她能感覺到方大凱的野心和鬥志已經被一點點消磨腐蝕掉了。
這一點陸行嚴也很贊同,“溫柔鄉向來都是英雄冢。”
“讓你的人幫我帶封密信給他,我倒要看他怎麼解釋到我家去搜查的事。”即使知道這事不是方大凱所爲,她還是心中窩火,既然陸行嚴都知道了人是方公館裡出去的,方大凱便不可能不知道。
若是其他人的宅子還可能有理由推脫,在喬霏離開上海前,方大凱可是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證,一定幫她顧好在上海的產業,可這人才沒走多久,他手下就進去搜查,若他不給出一個交代,那無疑就是背叛她的信號。
好在她行事一向謹慎,所有重要的資料都帶在身上,其他的也都付之一炬,留在上海的不過是些雜物。
她面色沉凝,這幕後的人很顯然是衝着她來的,否則不會喬公館和沈公館兩頭搜查,突然她像想到了什麼。
“行嚴,你們要執行刺殺任務的時候,會不會對目標先進行一番調查?包括他平時親近的人,生活習慣,興趣愛好……”
“那是自然,我們必須尋找可以接近目標的契機,就必須在他身邊下手,全面瞭解他,一個人不可能滴水不漏,總會有可趁之機,也總會有弱點。”陸行嚴看着喬霏,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倭國要暗殺我,但不可能讓人到重慶來了解我,只能從我在上海的生活軌跡找到線索,我留在上海家中的東西看似無用,其實卻大有用處,比如說我平日常穿的衣物,我和那些人往來通信,都可能成爲他們利用的工具。”
“不錯,如果是我的話,只要知道了你平日在那位師傅那裡做衣服,便可以想法子要挾那個裁衣師傅,在給你做衣服的時候多帶一個人進去,或是掌握了你的行蹤路線派出死士;還有……”陸行嚴一下子列出了好幾種可能性。
“方大凱身邊絕對有內奸,如果是他叛變,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去這兩處宅子翻查,還不會驚動任何人,因爲我之前便託了他幫我照看,既然那些人選擇晚上去,那定是瞞着他所爲。你都能查出來是他的人去翻查,他一定不可能不知道,卻對我這裡選擇了隱瞞,那就說明他想保下那擅自去翻查的人,這個無論如何他都要保的人是誰?”
“那還用問,自然是白屏,或是和白屏有着直接聯繫的人。”陸行嚴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喬霏分析得有道理。
“方大凱一定想不到他們是在爲了刺殺我做準備,白屏編了個拙劣的藉口把他哄了過去,他覺得既然沒造成損失乾脆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心裡覺得有蹊蹺,但是爲了白屏他選擇了無視。”喬霏的眼神很冷,“這個白屏絕對有問題,你們挖得太淺了,就算身世沒有問題,也要在她的人際關係上下一番功夫,我不相信她背後沒有倭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