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留下打掃戰場,照顧我爹,其他人,各自帶上一匹備用坐騎,繼續!”鄭子明看都不看,擡手拉住一匹無主的戰馬。隨即,將鋼鞭朝自家坐騎鞍子後的皮套裡一插,順勢從戰馬的後腹部撈起繫着皮索的弩弓,開始在飛奔中快裝填。
“諾!”弟兄們齊齊答應,收兵器,搶馬,撈弩,裝填,策馬踩過狼藉的敵軍屍體。
類似的戰鬥,他們在最近幾天自己都數不清楚到底打了多少場。熟練得幾乎已經麻木。所以將對手屠殺殆盡之後,習慣性的下一個動作,就是重新給武侯弩裝填弩箭。
弩箭,也是經過多次回收過的。有的箭頭處已經破損,有的杆部微微變形。還有的箭簇生了鏽,急需要重新回爐。但是,身在茫茫塞外,大家夥兒根本沒資格挑剔。只能儘量參照矬子裡邊拔大個的原則,在每次戰鬥之前,選出最好的幾支裝填。然後再進行下一輪迴收,挑選,循環往復。
“剛纔那幫傢伙不是皮室軍!”周信快將馬頭提前了半個身子,啞着嗓子向鄭子明提醒。“看打扮,應該是翼王耶律底裂的東路軍。原本駐紮在幽州,負責牽制和支援韓匡嗣。”
他曾經長期追隨柴榮化妝成刀客四處刺探軍情,因此對遼國內各派勢力的情況都瞭如指掌。光憑先前被消滅的這一夥敵軍身上的裝束打扮,就能推測出其主帥是哪個,屬於契丹人的哪座“山頭”。
“狗日的,耶律阮還真瞧得起我!”鄭子明笑了笑,轉身衝着周信輕輕頷。“他就不怕韓匡嗣伺機造反?”
“當狗當習慣了,怎麼捨得丟掉脖子上那根繩兒?”陶大春也將戰馬稍微提前了半個身子,護住了鄭子明的另外一側。
這個比喻實在足夠生動,令周圍的弟兄們轟然而笑。笑過之後,則繼續調整隊形,檢視鎧甲和兵器,舒緩心情和筋骨,準備迎接下一場激戰。
這套一邊趕路一邊準備戰鬥的奔襲方式,大家夥兒已經掌握得非常熟練。很快,每個人就都把自己的體力調整到了最佳狀態。而此行的目的地,也遙遙在望了。數十名正在等待迎接自己人凱旋契丹東路軍武士,現迎來的是一夥渾身殺氣的強敵,嚇得從煮馬奶的火堆旁跳了起來,撿起長槍短棍,倉促列陣。
“端弩!”鄭子明左手揮動,右手平端,同時用目光判斷自己和對方之間的距離。正準備下令攻擊。然而,在,命令即將抵達嘴邊的前一個瞬間,他卻猛然感覺到,在左側樹林裡,似乎有寒光閃了閃。
“不對,情況不對。有埋伏!”警兆迅從心底涌起,瞬間竄上他的頭頂。“射!”手指扣動,眼睛迅向四周掃過,剎那間,將附近山川地勢,盡數掃進了腦海。
三十多支弩箭齊齊飛出,將對面倉促結陣的契丹人射翻了一整排。鄭子明棄弩,任其自行墜落,被皮索扯向馬屁股後;抽鋼鞭,磕馬鐙,人和戰馬化作一道閃電殺進敵羣;揮鞭,下砸,將一名躲閃不及的敵將砸得吐血而死。目光從屍體上收回,他的大腦也對先前眼角餘光所現的東西,迅做出了判斷,“別戀戰,突過去,然後跟我來!”
眼前倉促結陣的敵軍,和剛纔被全殲的追兵,都不過是對手拋出的誘餌。李順的偵查結果有誤,敵軍不止是一個百人隊。就在左側的樹林裡,還有更多的兵馬埋伏!
“唏噓噓……”鐵驊騮大聲咆哮着,調轉方向,撞開一名敵軍的屍體,直奔樹林而去。“跟上,跟上,別戀戰!”陶大春和周信兩個大叫,撥轉戰馬,緊隨鄭子明身後。“跟上,跟上!”其餘滄州勇士用吶喊聲互相提醒,也毫不猶豫撥轉馬頭。丟下三十幾名死裡逃生的誘餌,將自家隊伍,在飛奔中重新匯聚成一個完美的鐵三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淒厲的號角聲,忽然在樹林中吹響。覺自家的埋伏沒等啓動,就已經暴露。領軍的契丹將領,毫不猶豫地調整策略,起搶攻。
兩百多名契丹步卒,邁着大步走出樹林,支起盾牌,架起長矛。一整隊弓箭手,迅拉彎了角弓,仰面搭上羽箭。隊伍兩翼,還各自有五十多名騎兵,卻不忙着上前交戰。而是從容地貼着戰場邊緣向前迂迴,隨時準備切斷對手後路,將鄭子明等人一網打盡。
“投槍準備!”鄭子明在高狂奔中,猛喊了一嗓子,同時單手從身後抽出一根三尺長的短矛。
“投槍準備!”“投槍準備!”“投槍準備!“投槍……!”
重複聲不絕於耳,滄州勇士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執行了鄭子明的指令,將兵器交於左手,右手馬鞍後抽出投槍,緊緊握在掌心。
“擋箭——!”鄭子明猛地一低頭,喊聲宛若虎嘯。
“嗖”“嗖”“嗖”“嗖”……,漫天箭雨如約而至,打起一片片猩紅色的血花。
射向人體的箭矢,大多數都被弟兄們用盾牌擋住了。偶爾一兩支漏網之魚,也沒傷到要害上,不至於令傷者立刻失去戰鬥力。但弟兄們胯下的戰馬,情況就有些慘不忍睹。很多戰馬身上都插了至少四五支鵰翎,血如同噴泉伴沿着傷口向外噴射。
“唏噓噓噓,稀噓噓噓……”受傷的坐騎,嘴裡出低沉的悲鳴。放慢度,寧可獻血流乾而死,也不肯拖累背上的主人。
他們的主人,則紅着眼睛,跳向身側傷勢稍輕的備用馬匹,動作乾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
整個三角形陣列迅縮小的一半,馬和馬之間的距離迅拉開,人和人之間,彼此也無法互相掩護。
第二波羽箭,再度從天而降。更多的戰馬悲鳴着摔倒,紅霧蒸騰。馬背上的騎兵或者戰馬跌倒前跳下,徒步前衝。或者跳上臨近的備用坐騎,度絲毫沒有羽箭的狙擊而變慢。
“吱呀呀,吱呀呀……”冰冷的角弓拉開聲,再度響起。契丹弓箭手們,熟練地將弓箭搭上弓臂,準備起第三輪覆蓋涉及。
“擲!”鄭子明絕對不給對方第三次射箭的機會,揮舞手臂,將投槍奮力拋出。
“嗖——”二十多支投槍幾乎同時升空,掠過十五步的距離,掉頭向下。銳利的槍鋒,從空中繞過盾牌,將盾牌手和長槍手砸得東倒西歪。臨時組成的盾牆上瞬間被砸出了幾道巨大的裂縫,鄭子明一馬當先撞進去,鋼鞭揮動,在周圍砸起一團腥風血雨。
“砰砰,呯呯,咚咚!”敵陣快從中央朝內塌陷,盾牌和矛兵們毫無還手之力,要麼被打得筋斷骨折,要麼慘叫着向後退避。陶大春、周信等人趁虛而入,宛若尖刀一般,將契丹的陣型直接破開。隨即衝進契丹弓箭手之間,瘋狂的砍殺,如同兩個地獄裡出來的惡魔般,在戰馬身後留下一地屍骸。。
弓箭手在近距離上,沒有任何戰鬥力。立刻調轉身形,瘋狂向樹林內逃竄。更多的滄州勇士衝入敵陣,追着弓箭手、長矛手和盾牌手,宛若餓虎撲向了羊羣。前後短短兩三個呼吸,契丹將領精心構建的殺陣,就已經徹底崩潰。
盾牌手跟着長槍兵,長槍兵追着弓箭手,不怕自己跑不過滄州軍戰馬,只怕跑不過自家袍澤。上百名殘兵,像炸了圈的羊羔一般,你追我趕,全力向樹林深處逃竄。任同伴的哀鳴,在身後不斷響起,誰都沒有勇氣再度回頭。
“哇啊啊——”樹林深處,一名身披猩紅色斗篷的騎兵都指揮使,帶着十名親衛,逆着人流而上。
奇恥大辱,這是東路耶律家從未遇到過的奇恥大辱。如果不將罪魁禍斬殺,他耶律杜虎海今後還有什麼面目活在世上?
他是耶律杜虎海,耶律底烈的三兒子,契丹老汗王耶律阿保機,契丹……
“噗!”一支投槍,結束了所有屈辱。
“啊呃!”耶律杜虎海的聲音被卡在了嗓子眼兒,圓睜着雙目墜馬。陶大春和周信兩個帶着滄州弟兄衝上去,將他的親信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戮殆盡。
“大人——”先前試圖迂迴到鄭子明等人時候,斷其歸路的契丹騎兵們,幾乎親眼目睹了從自家軍陣崩潰到主帥被殺的整個過程,裂開嘴巴,大聲哭嚎。
“殺,別讓他們回去報信兒!”石重貴恰巧被李順和另外兩名騎兵保護着趕到,見到此景,立刻扯開嗓子大聲提醒。
鄭子明愣了愣,猛地撥轉馬頭,踩着敵軍的屍體,從側後方撲向右側的一支敵軍騎兵,“跟我來,殺光他們!”。
陶大春、周信等滄州勇士迅調整陣型,緊隨其後,“殺,殺光他們!”
左右兩翼的契丹騎兵立刻停止哀哭,催動坐騎迎戰。其中靠右一邊的騎兵,因爲距離近,率先跟鄭子明等人生接觸,隨即,一個接一個從馬背上掉了下去,短短几個彈指間,便盡數被斬於馬下。
“呀——”左翼的二十五名契丹勇鄭趕在半路上,忽然如夢方醒。迅拉動繮繩,落荒而逃。
“一個不要放過!”鄭子明大聲強調,收起鋼鞭,再度抄起武侯弩。
“一個不放,一個不放!”還能找到戰馬代步的滄州弟兄,迅追上來,用弩箭、角弓或者投槍,從背後瞄準逃命者。
“嗖嗖嗖,嗖嗖,嗖嗖……”
箭如飛蝗,槍鋒閃爍,如茵的草地上,瞬間濺滿了耀眼的紅!
(補上週欠賬,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