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詫異道:“爲什麼?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是勤王,他將趙普勝大將軍給殺了。”說着便氣啜起來。“早些時候,就有大臣因爲謀反被殺,那時候主子就應經很傷心了,如今,又失一員大將,主子恐怕受不了這個打擊!”
雖然衆人一直刻意瞞着我他們的身份,卻沒有想到早已被我識穿,小丫頭一晃神,說得語無倫次。但我心裡卻很清楚,上次丞相倪文俊被殺這我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他居然對趙普勝這樣的人物動手。徐達多次想要攻取安慶,卻苦於趙普勝把守,難以攻下。趙普勝是天完國的重臣,也是徐壽輝的左右手。他這樣做,等於是孤立了徐壽輝,恐怕日後徐壽輝的日子更不好過。
對於小丫頭的哭訴我心有所想,這個時候倘若離去確實少了一份仁義,然而對於我來說,更重要的事情便是觀測陳友諒下一步的打算。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走吧,帶我去見你們主子。”
小丫頭收斂了哭容,帶着我走向前廳。徐壽輝獨自一人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顯得頗爲落寞。才短短几日不見,那日的意氣風發全然不見蹤影。我走上前,輕輕喚道:“公子!”他神情呆滯,對我的呼喚充耳不聞。於是我又叫了一聲:“公子!”這時他纔回過神來,望着我。
他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姑娘是來向我辭行的吧?”
我搖了搖頭,“不,我是來看望公子的!”
“哦?”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接着又釋然,嘴角牽強得扯起一抹笑容,“容兒都告訴你了吧?”
原來小丫頭叫容兒,我卻一直沒問過她的名字。我點點頭,“她很傷心,思維有些混『亂』,說的前言不搭後語。不過,我還是猜出來了。”
他一聽我這樣說,笑的悽慘起來,“我是不是很沒用?他早就說過看我不順眼,說我除了長的好看以外沒有任何本事,早就應該把位置讓給他。”
他嘴裡說的他一定是陳友諒。不知爲何,此刻對眼前這個男人莫名升起了一絲同情。想着那日藍玉說恐怕他也會命不久矣,今日看這狀況怕是很快就要應驗。我伸出手敷上他的手,他的手冰涼徹骨,“別難過,不是還有鄒普勝和彭和尚嗎?他們二人還是可以保你的。”
“彭和尚去了瑞州,還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而鄒普勝……”說到這裡,他『潮』溼的眼眶中充滿了憤怒,咬着牙,憤恨道:“他才許諾他日後可以繼續高官厚祿,他就立刻倒戈相向,絲毫沒有情誼可言!虧的當初我一直把他看做兄弟,卻哪知他是個白眼狼。”他的聲音低沉而顫抖,可想而知對於鄒普勝的背叛給了他多麼大的打擊!
這時,他忽然轉頭看我,“你也快走吧!這裡的形勢不容樂觀,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都說他是一個好人,徹徹底底的大好人,也許以前我不信,但這個時候我相信了!在他富貴時,他可以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在他生命即將受到威脅時,他還勸她趕緊離開。只是他偏偏要出生在這『亂』世,還遇上了陳友諒。
“在這個時候若是離開你,我想我會良心不安!”我望着他淡淡的說道。
聽了我的話,他眼中閃過一絲感激的神『色』,拉着我的手,“真是沒想到姑娘你如此有情有義!只是姑娘你還是快走吧,若是被他知道了你的身份,恐怕你想走也來不及了!”
我的心猛烈地顫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姑娘你不必在我面前掩飾,其實你我都知道彼此的身份,只是我們都心照不宣,彼此猜測。我打從一開始遇到你,就知道你是朱元璋的妻子,這個『亂』世,除了你的天足,再不會有第二個人!”
他直愣愣的望着我,一語道破天機,想這麼多天以來我們彼此的猜測真是可笑至極。心中對他的好感一下子全無,我抽回手,淡淡道:“原來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才救我!那你這麼多天留我在你這裡也是別有用心吧?你妄想用我來要挾夫君!”
他見我如此,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你誤會我了,倘若我真的要用你威脅朱元璋,早就做了,還用等到這個時候,還會告訴你讓你逃跑嗎?”
我疑『惑』,“那你是?”
他吁了口氣,閉上眼睛,緩緩道:“我雖然與朱元璋是敵對,卻也和你無關,用你來威脅他,不道義!”
當他倒出事情,我該慶幸還是該悲哀,慶幸的是他的的確確是個好人,悲哀的是,在這『亂』世,他還講究仁義道德!
“好!我走!”此刻我不再猶豫,轉身就要離去,才走到門口,他忽然叫住了我,“姑娘……你多保重!”
我沒有回頭看他,只是鄭重的點點頭,“會的!”
我想如果我再不離開,恐怕我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低着頭,前一腳跨出了門檻,卻沒注意到頭頂上方多了一片黑影,接着,我被人抓住胳膊,往後一扔,重重的摔到地上,渾身疼痛不堪!徐壽輝見狀連忙跑到我跟前,將我扶起,急切道:“姑娘你怎麼樣?”
我被他扶起來,『揉』了『揉』自己發痛的臂膀,皺眉搖了搖頭,“沒事!”
“想走?沒那麼容易!既然來了就別想離開,你對我可是大有用處!”順着聲音望去,一個身穿黑『色』勁裝之人,站在門前。他個子很高,很瘦,足足高出我一個頭,方纔頭頂上方的黑影定是來自於他。
徐壽輝望着他,眼裡帶着恐懼與憤怒,“你也太囂張了,這是我請來的客人,不關她的事情,你爲何要這樣對待她?”
“客人?”他冷笑着,走近我們,我能感到他身上的寒氣越來越重。“就因爲這個!”他一下子將我的裙底掀開,另一隻手抓住我的腳踝,他的力氣過猛,導致我曾經受過傷的地方生生的疼。我倒吸一口涼氣,擡起頭,對着他怒目而視。
他的臉也很消瘦,然而能讓人窒息的卻是他那雙充滿陰戾的眼睛。彷彿看一眼,就會將你吞噬。如果我沒猜錯,他就是陳友諒。
“這麼一位貴客到了,你居然也不告訴我!”他嘴角上揚,將我的腳扔在地上,“我一直都在想,什麼時候可以和我真正的對手朱重八較量較量,可是你,就是你這個佔着茅坑不拉屎的人,你居然不肯出兵作戰!如今,你的貴客到了,我會好好的招待她!我想這樣你應該就會出兵了吧!”
“你,你,你……”徐壽輝被他氣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彭和尚就快回來了,等他回來,你的囂張日子就到頭了!”
“哦!對了!你不說我都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彭和尚已經在瑞州英勇就義了!”
聽到這個消息,徐壽輝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他的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他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看到徐壽輝的樣子,陳友諒很是得意,他說道:“來人呀,把這位貴客送到柴房,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給她吃喝!”
“是!”隨着音落,立刻有兩個人過來將我架起,我轉過頭再次望了地上的徐壽輝一眼,他臉『色』慘白,沒有任何行動。
我被關進了柴房,這裡到處堆着柴火,『亂』糟糟,舉目望去,除了用於出入的門以外,就只剩一個方口的氣窗。從氣窗裡透入的光線,不足以照亮整間屋子。然而我卻很慶幸,這裡的環境比地牢不知好了多少倍。我蜷縮着身子,靠在牆角。真沒想到即將離開的時候居然遇到了陳友諒,他爲人心思縝密,然而卻也心狠手辣,落在他的手上自是不比張士誠與徐壽輝。接下來他會如何,會用我要挾夫君嗎?可是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想要和夫君開戰,卻得不到徐壽輝的應允。
外面的世界也已經與我隔離,打聽不到任何消息,我的下一步又該怎樣走?
入夜之後,月『色』從氣窗映入。整整一天沒有吃東西,也沒有喝水,也沒有任何人和人走進這間柴房。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偶爾有幾聲“吱吱”的聲響,我知道那是老鼠。若是換作以前,也許我會感到很驚恐,但是經歷過這許多事情之後我發現其實老鼠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想那鄒普勝看起來一副老實人的樣子,卻沒料到在高官厚祿面前,也依舊會妥協。我順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枯草,在手中絞着。也許,他是怕丟了『性』命。
“唉!”我獨自嘆了一口氣,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還在想着其他人。
逐漸進入深夜,我的意識也有些模糊,開始昏昏欲睡。卻在這時,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接着便聽到開鎖的聲音。會是誰在這個時候前來,我立刻驚醒,豎起耳朵傾聽。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呵道:“誰?”
“噓!姑娘,是我,容兒!”接着,一個食盒便出現在了眼前。容兒將適合放到我面前,打開,將裡面的食物拿了出來,“姑娘,這是我偷偷在廚房偷的。餅雖然冷了,還好我這裡有熱水。吃一點總比不吃強,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容兒,你怎麼敢冒這麼大的險?萬一被陳友諒知道了,你會沒命的!”
容兒搖搖頭,“他不會知道的,他今日才忙着讓主子寫詔書下令與朱元璋作戰,顧不得我!他不知道我有這房門的鑰匙。姑娘,容兒不敢放你走,能爲你做的只有這些了。”
看着容兒真誠的面龐,我不禁又想到了春兒,她們都是忠誠的丫頭。只是我如今卻在這裡,命不保夕,都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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