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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吃飯時,凝香說自己要去果園,問孩子們誰想跟着去。

阿南第一個動了動嘴,卻在開口前看向了坐在爹爹懷裡的妹妹。

果兒嘴裡還有一口豆腐,着急地咽完了,立即仰頭看孃親,“去!”

孃親去哪她就去哪兒。

妹妹發了話,阿南當然要跟着。

兩個小的說完了,凝香笑着轉向阿桃阿木。

“我不去了,我跟二姐約好了一起打絡子。”阿桃對果園十分熟悉,早沒了那股新鮮勁兒,而且這時候天還很熱,阿桃寧可在家舒舒服服地待着。

“我在家看書。”阿木也不想去,學堂放了假,但先生留了好幾頁的功課要背,阿木已經會背了,他想多背幾段,背得更熟。

男娃還記得自己的志向,他要好好讀書考秀才當大官兒,將來護着姐姐。

弟弟懂事,凝香卻不想弟弟太辛苦或是變成一個小書呆子,知道男娃喜歡素月,凝香笑着道:“今天素月姐姐要去咱們家買果子,昭昭也去,你不是挺想看看昭昭嗎?”

去年素月帶昭昭來,來去匆匆,在陸家時時間全被她霸佔了,孩子們被陸成命令去老院待着,免得搗亂或是聽到三言兩語傳出去,等素月走了,阿木才失望地跟姐姐表達了不讓他看昭昭的不滿。

阿木一直都很喜歡素月姐姐,自然也好奇素月生的小丫頭。

這不,一聽素月昭昭也去,阿木頓時改了主意。

商量好了,飯後凝香去二房同嬸母潘氏打聲招呼,請她幫忙看着自家並照顧阿桃,她與陸成一家五口坐驢車出了門。

行路到一半,驢車走在兩排楊樹圍成的林蔭土道上,前面忽然跑過來兩匹快馬。

“二叔!”果兒聽到動靜,歪着腦袋望了會兒遠處的人影,忽然興奮地告訴孃親,小胖手還指着前面。

陸成、陸言哥倆常常騎驢回來,果兒便覺得騎“驢”的人都是自家人,可爹爹就坐在驢車上,那對面的肯定是二叔了。

凝香笑着看向兒子。

“不是二叔。”阿南認真地辨認了一番,低頭告訴妹妹,“二叔去京城了,過幾天才回來。”

果兒看看哥哥,不信他,繼續指着對面朝孃親喊二叔。不被妹妹信任,阿南有點着急,“娘,那不是二叔,是不是?”

“嗯,不是二叔,二叔騎的是驢,他們騎的是馬。”凝香摸摸女兒腦袋,柔聲糾正道。

這回果兒信了,喃喃地念叨馬,學話一樣。

孩子們第一次看到騎馬的人,不約而同地都盯着前面。凝香遠遠看出那是兩個年輕的男子,守禮地低着頭,捏女兒的小手玩。

陸成悠閒地趕着驢車前行。

鄉路太窄,不知是怕驢車亂動雙方撞上,還是對方忽然對一側景色感了興趣,兩匹快馬慢了下來,由快馬加鞭變成了閒庭信步吃不飽和好無聊。

面對三個漂亮孩子充滿好奇的注視,蕭珞心情莫名不錯,慢行也是想多看三個小傢伙一會兒,特別是那個戴着粉紅小帽子的女娃娃,杏眼水汪汪的,漂亮得讓他想逗一逗。

處在什麼樣的地方,就容易生出什麼樣的心情,從勾心鬥角的京城來到這處清幽的鄉間,蕭珞身心舒暢,除了一點點舊事引起的悵然。

眼看着女娃娃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像條初次看見生人的麋鹿,蕭珞實在沒忍住,在距離驢車二十來步時勒馬,笑着朝陸成抱拳道:“這位兄弟,不知平林村怎麼走?”

面容尊貴,笑容風流,有居高位者的氣勢,又有閒雲野鶴般的無拘無束,一雙鳳眼漆黑深邃,似平靜的湖面,第一眼讓人覺得很簡單尋常,再看卻有想要探究之意,卻無跡可尋。

陸成本能地覺得,此人不簡單。

他望向身後給他指路,果兒見爹爹回頭,以爲爹爹要跟自己說話,先搶着道:“不是,二叔!”

敢情一直盯着馬上的人,就是想親眼確認。

女兒可愛,陸成忍俊不禁。

果兒呢,確認對方不是二叔了,任蕭珞如何俊美如何氣度不俗,小丫頭都沒了興趣,轉過身子,坐在孃親懷裡看哥哥手裡編到一半的狗尾巴草,還拍拍哥哥的手,催他快點。

妹妹最大,阿南本又是不關心外人的性子,立即跟妹妹玩了起來,只有阿木多看了蕭珞主僕兩眼。

孩子們對自己沒了興趣,蕭珞有些悻悻,道謝過後便出發了。

“二爺,我聽有個孩子喊那女娃果兒,那一家子應該就是陸成一家。”離得遠了,楚刃猶豫着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主子去遼東路過泰安府,憶起幾年前的一段舊情,命他暗中打探,因此馮、陸兩家的事情他都很清楚。陸成夫妻都是旁人口中難得的好相貌,可謂萬里挑一,楚刃不覺得鄉下會有太多像剛剛那對夫妻那般出挑的人物,正好女兒也叫果兒。

蕭珞聞言,再次勒馬,回望。

他們跑得快,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而他努力去想果兒對面跪坐着的男娃,卻沒什麼印象。

“你,看清那孩子模樣了嗎?”

良久之後,蕭珞感慨着問。他曾經有一段放浪形骸的歲月,年輕不懂事,處處留情,不知傷了多少女人的心。但當時他只貪圖享樂,享受那些女人最美的一面,花言巧語柔情蜜意將人哄到懷裡,膩歪一陣找個藉口離去,從此杳無音信。

馮蘅的樣子,蕭珞已經記不得了,得知故人已經離世,想去墳前祭拜一番,未料竟與她的骨肉擦肩而過。

當年匆匆一別,今日物是人非。

“沒看清。”楚刃實話實說道。主子去年戰場受傷,雖然瞞住了外人,他卻知道主子雖然根在,以後卻難再育子嗣,所以聽說馮蘅未婚先孕嫁人時,對阿南抱了一絲希望。主子堅持認定孩子肯定不是他的,楚刃沒有主子那神秘的信心,可惜那孩子一直偏着頭,沒能看清。

等從遼東回來,再仔細查查吧。

一輛驢車,兩匹快馬,背道而馳,越行越遠。

快馬不知去了何處,驢車穩穩地停在了果園外面,凝香下車時往通向鎮子的斜坡看還沒看到有人,等她轉身接女兒再轉過去,就見斜坡上面多了兩道身影。

素月推着一個小木車,身後跟着一個丫鬟最遠的你,最近的愛。

大難過後,再看到好姐妹安然無恙,凝香高興得眼睛發酸,抱着女兒攆陸成:“你去裡面找三弟吧,我們自己待着。”

話裡帶着親暱的埋怨。

陸成苦笑,見孩子們全都望着素月那邊沒有想粘他的,停穩驢車後識趣地進了園子深處,給女人們時間敘舊。

“昭昭,還認識香姨不?”凝香快步走過去,抱着女兒問車裡白白淨淨的小丫頭。阿南阿木並肩跟在她身旁,阿南不怎麼認識素月,阿木認得,站定後乖巧地喊姐姐。

素月可喜歡阿木了,繞過來指着昭昭教他,“阿木看,這是你昭昭外甥女,姐姐沒有兄弟,往後你就是姐姐孃家人了,不僅要給果兒當舅舅,也得給昭昭當舅舅,行嗎?”

以裴景寒的勢力,他們應該不會有有求於凝香姐弟的一天,素月也沒指望依靠小小的阿木,她就是想女兒多些夥伴,多些除了裴家以外的值得信賴的親人。

老太太杜氏都是女兒的血親,但素月更相信凝香姐弟。

阿木人小輩分大,已經當了阿南果兒的舅舅,牛牛的二叔,現在再多個外甥女男娃並不覺得有何奇怪的。朝素月姐姐點點頭,阿木扶着木車圍欄,熟練地逗裡面的漂亮外甥女,“昭昭,我是你阿木舅舅,快喊舅舅。”

昭昭茫然地望着他。

“舅舅!”已經被孃親放到昭昭旁邊的果兒脆脆地道,說完咧着小嘴笑。

阿木有模有樣地誇外甥女聰明,再次低頭哄昭昭。

一下子多了這麼多陌生人,昭昭認生了,抿抿嘴,擡起小胳膊讓孃親抱她。

“好了,咱們先去裡面吧。”素月抱起女兒道。

凝香點點頭,她推着鳩佔鵲巢的女兒領頭朝果園走。素月見女兒不停地觀察阿木三個,笑着逗阿南,問他是果兒妹妹好看,還是昭昭妹妹。

阿南看都沒看昭昭,不假思索地誇讚自己的妹妹:“妹妹最好看!”

沒有什麼昭昭妹妹,他就一個果兒妹妹。

誰家哥哥都偏心自家兄弟姐妹,素月早就料到了,又問阿木同樣的問題,只把妹妹二字去掉了,畢竟阿木是舅舅嘛。

阿木看看果兒,再看向昭昭,對上昭昭那雙瞧着新鮮的狐狸眼,阿木真的覺得昭昭挺漂亮的,但果兒也漂亮……

雖然心裡有了答案,阿木還是略顯靦腆地道:“都好看。”

這麼狡猾的回答,素月非要他選一個。

阿木正爲難,果兒扶着圍欄望着昭昭笑,“妹妹好看!”

這個新妹妹比哥哥舅舅都好看!

“妹妹坐!”小丫頭對當姐姐可興奮了,拍着身邊的地方邀請道,渾然忘了她坐的是妹妹的木車。

昭昭也對戴着粉紅帽帽的姐姐更感興趣,孃親放她過去,小丫頭抗拒一會兒就答應了,然後兩個差了半年生辰的小姐妹通過粉紅帽帽迅速熟悉了起來。

阿南不高興妹妹喜歡別人,嘟起了小嘴兒。

阿木笑着牽住了外甥的手。

他是舅舅,果兒昭昭玩得高興忘了阿南,他可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