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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小媳婦 125|99 天天書吧

凝香不高興。

她委屈。

她知道這事不該怪陸成,可除了陸成,她能向誰發.泄自己的委屈?她喜歡陸成,心甘情願嫁給他,她心裡也很清楚,就算以後馮家人天天來鬧,只要陸成對她好,她就不會後悔嫁過來,但她現在就是委屈,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一個姑娘一輩子最重要的大日子之一,剛剛開始就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後孃後孃,如果不是陸成非要報恩假娶了旁人,她怎會得這樣難聽的一個名聲?

有些事在平時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只是此時此刻,凝香只能埋怨陸成。誰讓他是她的丈夫,誰讓除了陸成她再沒有人可以抱怨?誰讓她最渴望這個讓她受了委屈的男人來哄哄她?

眼淚不受控制,被陸成放到炕上時,凝香臉上的妝容已經哭花了,陸成胸口也溼了一小圈。

潘氏與喜婆識趣地將要看熱鬧的女眷攔在了竈房門外,給凝香緩口氣的時間,賓客們也都諒解,笑着誇起了新媳婦的容貌,努力讓氣氛歡快起來。

“香兒,都是我不好,一會兒還要拜堂,你先別哭了?晚上怎麼打我我都不還手。”陸成彎腰低頭,親了親靠在他懷裡不肯擡頭的媳婦,心疼歸心疼,那麼多賓客都等着呢,下花轎的規矩不守就不守,剩下的絕不能再壞了,不能因爲馮年徹底敗了興致。

凝香輕輕點了點頭,最委屈的那陣已經過了,理智重新佔了上風。

剛要從陸成懷裡起來,突然有什麼一拱一拱地鑽到了兩人中間。陸成站在炕沿前,大腿緊緊抵着炕沿,她面對他而坐,雙腿跨在他兩側,額頭靠着他胸口,因此兩人腰腹之間空出了一點地方,此時阿南就從那裡鑽了進來,仰着腦袋找她,“娘不哭,爹爹壞!”

小傢伙不懂事,以爲孃親是被爹爹弄哭的。

便宜兒子太可愛,讓她揹負後孃的名聲凝香也樂意,還一點都捨不得遷怒他,凝香破涕爲笑,擠落了最後一對兒淚珠,正好砸到了阿南的小臉蛋。爹爹孃親中間的地方太昏暗,阿南沒看見那是孃親的眼淚,疑惑地摸摸臉,小傢伙沒有琢磨哪裡來的水,只想着如何解決臉上的水了,於是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往爹爹的衣裳上抹。

視線被凝香腦袋擋着,陸成看不見兒子做了什麼,凝香看見了,心頭再無陰霾,抱起阿南朝裡面轉了過去,背對陸成偷笑。

“娘!”終於得見天日,阿南立即揚起腦袋看孃親,卻見孃親臉上一道一道的。

凝香平時不好打扮,今天出嫁,喜婆給她撲了脂粉的。

小傢伙一臉困惑,凝香擡手摸臉,順勢擋住旁邊陸成湊過來想看她的大臉,小聲使喚他,“我臉花了,你找條巾子打溼了給我。”

媳婦終於發話了,陸成狗腿似的應了聲,笑着去外面找東西。

“姑姑是不是特別醜?”屋裡就剩娘倆了,凝香有點不安地問阿南。

“不醜!”阿南立即搖頭,抱住了孃親的脖子,說完了強調似的盯着她喊娘。

凝香腦海裡突然就冒出了“兒不嫌母醜”的這句話。

“孃親對阿南好,阿南也一直喜歡孃親好不好?”凝香抱住小傢伙,認着地看着他。

阿南的回答,是親了她一下。

凝香心裡霎時變得軟軟的,就算是自欺欺人,也願意相信阿南真的會一直黏她。

門簾響動,凝香有點緊張,卻見阿南歪過腦袋看了看,然後笑着喊“二奶奶”。

凝香驚訝地回頭。

潘氏慈愛地看着她,一邊將巾子遞過來一邊輕聲道:“是我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她真的沒想到凝香那麼勇敢,今日如果不是凝香站出來替侄子說話,他們陸家人再怎麼說都會給人強行狡辯的感覺,好事就極有可能變成一場笑話。

“沒事,您別這樣說。”凝香搖搖頭,知道外面賓客還在等着,趕緊擦臉。擦完了,右邊還有點脂粉痕跡,潘氏接過巾子親手替侄媳婦擦,笑道:“行了,香兒長得好看,不妝扮比塗了脂粉還漂亮,阿南你說是不是?”

阿南咧着嘴點頭。

凝香對自己的容貌也是有信心的,準備好了,貼着炕沿站到了地上,阿南站在炕邊,靠在她懷裡。見二奶奶拿起蓋頭要替孃親蓋上,阿南着急了,潘氏剛舉起蓋頭,阿南就伸手夠,不讓她遮孃親。

潘氏哭笑不得,凝香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聲傳到外面,陸成鬆了口氣。

喜婆進了屋,潘氏騰出手抱住淘氣的阿南,喜婆扶着凝香走到外面,將紅綢繡球一邊交給凝香,一邊交給陸成,說起了吉祥話。拜堂要在老院,陸成喜笑顏開地牽着凝香往那邊走,滿院子熱鬧聲裡,陸言陸定哥倆回來了。

嚴敬起鬨道:“追上野狗了沒?”

陸定話少,看向兄長,陸言望着大哥身邊的嫂子,高聲回道:“豈止追上了,我們還打得他躺地上打滾喊疼,沒留神踢了他褲襠一腳,疼得他嗷嗷叫喚,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本事生狗崽兒……”

話沒說完,院子裡無論男女老少,都大笑了起來。村裡人就愛這種調調,你請說書先生講段正經的故事,絕對沒有帶點葷話的段子更招人捧場。

凝香咬住嘴脣,不知該笑還是羞。

徐守樑徐槐父子互視一眼,臉色總算好看了些。自家姑娘受了委屈,爺倆胸口堵半天了。

壞人得到了教訓,陸家開開心心地繼續辦喜事。

在老院裡拜完天地,喜婆就領着一對新人回了新房。

新蓋的房子,裡面衣櫃桌椅等等全都是新的,南面三扇大窗高高掛了起來,臨近正午的明媚春光將屋子裡照得敞亮亮。新郎倌新娘子進了屋,家眷們一擁而入,潘氏許氏陸氏姑嫂仨人領着周玉陸芙到阿桃五個大大小小的姑娘,阿桃手裡還牽着阿木,這就佔了半邊屋子。男人那邊,陸定陸言陸闊許池哥四個,連同徐槐嚴敬二人快將門口堵上了,陸季安徐守樑等不好意思跟小輩們擠的長輩只能站在竈房裡,笑着聽熱鬧。

凝香蓋着蓋頭,但她看得見周圍衆人的衣襬啊,緊張得大氣不敢出。

喜婆笑着讓陸成抱新娘子上炕。

陸成早就等着了,一彎腰就將媳婦打橫抱了起來,喜婆在旁邊熟練地脫了凝香一雙繡鞋,那穿着紅綢長襪的小腳馬上又被裙襬遮掩,並未被任何人瞧去,然後凝香就穩穩地斜着腿坐到了炕上。

“娘!”孃親上了炕,阿南也想上去,伸手朝炕上夠。

潘氏哄了一句,男娃不聽,擔心阿南叫啊叫的壞了氣氛,潘氏就將阿南放到東邊炕頭,囑咐他不許調皮。阿南乖乖地點頭,然後就站起來朝凝香跑去。陸成用胳膊擋了一下,不許小傢伙往孃親懷裡撲,阿南就轉到了凝香身後,隔了幾步看着地上的人,說他乖吧,鳳眼裡又有絲狡黠。

“好了,該掀蓋頭啦!”喜婆笑吟吟地將包金的秤桿遞給陸成。

陸成接過來,只是沒等他轉身看向凝香,身後忽然傳來一片制止聲,陸成心頭一突,擡起頭,就見凝香海棠花似的秀美臉龐已經露了出來,而罪魁禍首竟然旁若無人地將蓋頭甩到一旁,然後一手扶着凝香肩膀,一邊彎腰扭頭瞅他孃親呢!

陸成僵在當場,他媳婦的蓋頭,竟然被兒子掀開了?

屋裡衆人早就笑了起來,看着阿南那副“我幫孃親掀了蓋頭你們快誇我”的認真模樣,潘氏娘幾個眼淚都快笑出來了,一個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新娘子終於憋不住,低着腦袋,嘴角也翹了起來。

“這個不算,得新郎倌兒挑蓋頭才行吶。”

喜婆忍笑撿起蓋頭,那邊陸定離得近些,飛快將侄子抱走了,讓喜婆重新蓋好。

生怕兒子再來搗亂,幾乎喜婆才讓開,陸成就趕緊去挑蓋頭了,開始動作挺快,蓋頭快完全掀起來時,動作慢了下來,莫名地緊張。一屋子看熱鬧的受他感染,止了笑,全都聚精會神地盯着新娘子。

十五歲的新娘,臉蛋水嫩嫩的,因爲害羞泛起來的紅暈,比什麼胭脂都好看。感受到新郎倌幽幽的注視,新娘子顫巍巍擡起眼簾,那澄澈瀲灩的杏眼剛剛哭過,眼圈有些紅,水潤潤黑亮亮,無比地招人憐惜。

陸成看着自己歷經千辛萬苦娶回來的新娘,很想親親她。

凝香看出了他的心聲,羞澀地低下頭。

小兩口男的俊女的美,如此情意綿綿的場景,看得陸定幾個心裡癢癢,巴不得馬上找個媳婦也娶回家,小姑娘們則紅着臉默默憧憬,不知自己的未來夫君會是什麼模樣。

天漸漸黑了。

陸成還在外面陪人喝酒,喧譁聲連續不斷地傳過來,凝香在炕上哄兩個孩子,暗暗期盼那邊宴席晚點結束。陸家五個姑娘都在旁邊陪新嫂子說話,一會兒逗逗阿南阿木,歡聲笑語不斷。

“好了,天黑了,都回房睡覺吧,明天再陪你們嫂子聊。”

潘氏走了進來,招呼自家的姑娘們道。

凝香明白這話裡的深意,心咚咚亂跳。

小姑娘們嬉笑着出了屋,潘氏站到炕沿前,喚阿木阿南,“走吧,你們倆也跟我們去老院睡。”

“不!”阿南脆脆地拒絕,本來在東炕頭跟阿木玩呢,這會兒也不走了,蹭蹭蹭爬到了孃親懷裡,被凝香抱起來了,他還使勁兒往孃親懷裡擠,瞪着二奶奶道:“娘抱我睡!”

阿木吃醋了,但他知道自己比阿南大,就默默地走到姐姐跟前,故意坐到了姐姐裡面,背對潘氏。那是陸大哥的嬸母,如果是自己的大伯母,阿木肯定會大聲告訴她,“姐夫答應晚上讓姐姐抱我睡覺了!”

多個阿南也沒關係,讓姐姐抱他們倆睡。

兩個孩子誰都不肯走,凝香正需要他們緩解自己的緊張,就朝潘氏笑了笑,“二嬸忙了一天,先去休息吧,我哄他們。”

潘氏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痛快地走了。

小姑娘臉皮薄,卻不瞭解男人,一塊兒香噴噴的肉擺在眼前,傻子纔不着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