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騾車駛出城門,遇到有人想搭順路車。

“不用理會,直接走咱們的。”陸成從凝香脖頸處擡起頭,努力剋制自己的聲音,平靜的腔調,無情拒絕了車外的路人,也打破了凝香躲開他糾纏的希望。

其實陸成是個熱心腸的人,如果沒有凝香,他不介意捎帶幾個人回去,但今日難得兩人可以單獨相處四十多里路,他當然不願被人打擾。回家就提親了,提親是好事,但以後見她一面更不容易,白日李氏會防着他,晚上她身邊又多了個耳朵極尖的管平,想到下次抱她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陸成就恨不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不要停。

吩咐完了,陸成再次低下頭。

後腦抵着車板,凝香被迫揚起下巴,手都快將他背脊的衣服抓出洞來了。

他就像一條同主人撒嬌的狗,不停地朝她脖子哈着氣,狗嘴更是忙個不停,又癢又疼。

疼?

腦海裡浮現上輩子的情景,裴景寒故意在她脖子上留下了痕跡,凝香理智瞬間拉了回來,趁他吃的入神忘了束縛她,飛快擡起手,扯住他耳垂便使勁兒往後拉。

陸成不得不擡起了頭,臉微微泛紅,桃花眼灼.灼地望着她,頗有種埋怨她不識趣的意思。

因爲她不該知道用力親會留下痕跡的事,凝香扭頭,抹了一下脖子小聲埋怨他,“疼了……”

陸成卻在她擦拭時看到她雪白的脖子上多了一小塊兒紅點,就露在外面,衣領擋不住,登時心虛起來。凝香偷偷觀察他呢,一看到他這樣,暗暗咬了咬嘴脣內裡,佯裝惱火道:“你坐那邊去,昨天我就生你的氣,今天你還這樣,我,我不……”

陸成知道她要說什麼,連忙老老實實放開她,往外面挪了挪。

凝香低頭,想整理衣衫,卻見裙子不知何時被他撩到了大腿上,想到自打那次苞谷地裡見面後每次私會他都要那樣折騰她一番,凝香臉更紅了,收拾好後望着窗外,繃着臉不理會他。

“香兒,昨晚三嬸都跟你說什麼了?”陸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必須讓自己的手忙起來,否則他總想往她那邊伸。

“沒說什麼,吃完飯我就跟阿櫻睡了,早上她送了我這身衣服。”凝香低低地道。

陸成再次打量她一番,笑着道:“挺好看的,等我掙錢了,我也買這種料子給你。”

凝香眼睫顫了顫,低頭看看,小聲道:“不用,咱們在鄉下住,穿這樣的好料子也白搭,不小心劃破了白白浪費錢。”她對衣着打扮沒有什麼要求,窮極了衣能蔽體便知足,有點錢了挑自己喜歡的顏色買布,這樣就夠了。

“壞了就買新的。”陸成又往她那邊挪了挪,見她緊張地縮肩防備,陸成立即頓住,低聲道:“香兒,回去我就在我們家東邊另起三間新屋,明年你一嫁過來就住新房子。”

凝香臉紅了,不敢想跟他睡一個炕是什麼情形。

“要不咱們今年就成親?”看着她桃花似的臉蛋,陸成心癢癢了起來,“今年成親,入冬我就不怕一個人睡冷了。”

“阿南不跟你睡呢嗎?”凝香翹了翹嘴角,毫不客氣地拆穿了他的謊言。

“阿南太小,肚子捂熱乎了,大腿以下是涼的。”陸成厚顏無恥地道。

凝香嗔了他一眼,低下頭道:“不行,今年肯定不行。”

她得在家看着弟弟,不過了那道劫,她無法心安reads;網王之惡魔妹妹拜三拜。

陸成也就是隨口說說,畢竟她才十四,就是她願意,徐守樑夫妻也不會這麼快就把侄女嫁他。

一會兒說說正事,一會兒偷偷摸摸膩歪膩歪,過得太甜蜜,四十里路突然變得太短,很快就要到柳溪村了。

“香兒,我送你回家。”陸成緊緊抱着想要從他腿上下去的姑娘,戀戀不捨地道。

“就在村頭放下我吧。”凝香躲不開,又不想擡頭面對他,便繼續靠在他肩頭。

男人肩膀寬闊又結實,凝香防了他一路,現在要分別了,她卻很是不捨,不知羞地想一直這樣靠在他懷裡,甜蜜又安心,好像只要他在,她什麼都不用怕了。

今天真的是第一次,一心一意地靠着他,不必擔心被人發現。

她難得地乖巧,乖得陸成都不忍心再拒絕。

親親她腦頂,他躁.動的身體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你等着,明早我就請二嬸過來。”騾車停了,陸成低聲保證道。

凝香當然信他,拍開他還想再摟她的手,急着挑開車簾。

明亮的陽光漫進來,顧忌車伕,陸成不得不眼睜睜地看着心上人下了車。

凝香回到家裡,李氏正要做飯,一扭頭看到侄女,不由愣住了,盯着凝香的衣裳,“這……”

凝香無奈地解釋道:“素月非要我穿回來的,大伯母你等等,我先去換身衣裳。”

脖子上還有陸成啃出來的紅印兒呢,凝香不敢離長輩太近,快步先回了西院,同管平打聲招呼,再把弟弟攆出去,迅速挑了一件領子較高的衫子換上了。看着鏡子裡白皙沒有任何異樣的脖子,想到陸成賴在她身上時的悸動,凝香渾身就輕飄飄的。

吃飯的時候,凝香編了點侯府趣事給家人聽,吃完飯等阿木睡着了,凝香去了西屋。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凝香坐到炕上,輕聲同管平道,然後在管平開口前將她的賣身契拿了出來,當着管平的面撕碎,朝她笑了笑,“咱們能走到一起,是緣分,我與陸成能有今日,也要多謝你。”

從管平明明知道她與陸成在門外偷偷見面卻沒有當場現身,凝香就猜到管平帶陸成過去,本意也不僅僅只是爲了向裴景寒覆命,最終也幸虧管平的“告密”,她與陸成才提前定了下來,不必再顧慮重重。

管平看看被她撕碎的賣身契,用一副好笑的口吻道:“如果我不喜歡你,就算你用賣身契逼我,我也不會做你的丫鬟。現在也一樣,因爲你我才得以過上平靜安穩的日子,所以就算你撕了賣身契,我依然會將你看成恩人。凝香,我無父無母無家可歸,也沒什麼打算,你願意的話,讓我一直跟着你吧。”

凝香點點頭,柔聲應道:“行,但咱們得說清楚,現在開始就當一家人過,你別總想着你欠我還是我欠你什麼的。而且正像我大伯母說的那樣,等你遇到了合適的人,該嫁就嫁,別顧慮太多。”

說的好像她纔是年長的那個,管平搖搖頭,徑自躺了下去,閉上眼睛道:“行了,去睡吧。”

凝香笑笑,也去東屋睡了。

下午兩家人繼續剝苞穀皮。

陸家,陸成站在竈房門口往後街二叔家望,見嬸母潘氏端了衣裳出來洗,便抱着阿南過去串門。

“二奶奶reads;夏時鳴梟!”阿南會說的話越來越多,咬字也更清晰了。

潘氏笑着哎了聲,坐在木盆前朝他們爺倆笑,“老大回來了啊?不是說果園忙嗎?”

“果子都摘了,沒什麼好忙的。”陸成在南門門檻那坐了,瞅瞅裡頭,猜到兩個堂妹出去找同村的姐妹玩了,他咳了咳,按住想要過去玩水的兒子,看看嬸母,低聲道:“二嬸,我看上一個姑娘,想請您去走一趟,跟她家裡人說說。”

潘氏吃了一驚,鬆了衣裳扭頭看他,若不是侄子懷裡多了個兒子,她簡直要以爲自己做夢了,回到了前年侄子突然告訴她他要娶馮家姑娘的那一天。

“這,誰家姑娘啊,你這不聲不響的,不會又是有麻煩吧?”潘氏肅容問道。想當初去馮家提親,馮老爺差點讓人打他們出來,還是馮姑娘豁出去直言已經有孕,馮老爺才一怒之下將她逐出家門,勉強成了親。

兩個嬸母都這種被他嚇到的態度,陸成哭笑不得,及時道:“不是,您認識,是,阿木姐姐。”

莫名地也有點不好意思。

“姑姑!”阿南知道阿木姐姐是誰,仰頭看爹爹。

陸成朝兒子笑了笑,哄得小傢伙樂了,心虛地看向嬸母。

潘氏被這個消息震得有點懵了。

徐家的大姑娘?那姑娘才十四啊,她還想撮合小姑娘跟十七歲的二侄子,怎麼大侄子當哥哥的來截胡了?

“你,香兒知道你的心思不?”回過神,潘氏終於琢磨出點不對勁兒了,據她的瞭解,大侄子好像送過阿木姐姐幾次,兩人莫非都看對眼了?

念頭才起,就見侄子笑了,隱忍的笑,但那眼角眉梢,整個人精神煥發,真跟書上說的似的,好像枯木迎來了第二春。潘氏從來沒見過侄子笑得這麼開心,情不自禁也笑了,想想阿南對凝香的喜歡,忽然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

“行,既然你們倆情投意合,我就幫你跑幾趟,對了,這事還得跟你三嬸……”

“早上我進城了,跟她說了,三嬸說勞煩您操持,她過來不方便,就等吃席了。”陸成笑道。

潘氏頷首,想了想,一邊洗衣裳一邊道:“那讓老二他們哄阿南,你趕緊去鎮子上買點茶果茶葉,正好家裡還有沙果,我明天一起帶過去。雖然你們倆私底下說好了,但該走的禮可不能少,你再買罈子酒吧,你是鰥夫,香兒那樣好的姑娘嫁你是低嫁,咱們禮得準備的比旁人家說親時更足。”

提親送禮,往後定親成親逢年過節的禮都是同樣的道理。

“嗯,我心裡有數。”陸成抱着阿南站了起來,“那二嬸先忙,我去鎮上了。”

潘氏點點頭,目送侄子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一事,抿了抿脣,淡淡道:“還有你姑母,也去知會一聲。”言罷繼續洗衣裳,臉色沒之前那麼明朗了。

陸成腳步微頓,在心裡嘆了口氣。

姑母……

他那位姑母,要說壞,真算不上壞,就是有一樣太招人煩,太勢利眼。兩人雖然是姑侄,年紀只差了五歲,因此陸成對姑母出嫁前做的事記得清清楚楚。二嬸父親是落魄的秀才,嫁妝除了書沒有什麼值錢的,姑母就很嫌棄二嬸窮。後來三叔入贅許家,三嬸過來時每次都帶禮物,姑母喜歡的不得了,逢人就誇三嬸好。

這樣的脾氣,二嬸能待見她纔怪。

等姑母到了出嫁的年紀,因爲容貌好,前來說親的不少,姑母選婿第一看家境,非要挑個有錢的,挑來挑去媒婆都嫌她難伺候,乾脆不來了reads;白晝裡不曾遺失過星辰。姑母倒是運氣好,去鎮上買東西時邂逅了開傢俱鋪子的姑父,既有才又有貌,立即歡歡喜喜地嫁了過去。

陸成挺爲姑母高興的。

因爲年齡相近,兩人更像姐弟,而且姑母雖然貪慕虛榮,對他一直都很大方,得了好吃的會給他留一份。就好比姑母與二嬸關係不和,陸成心知是姑母的錯,他只能勸說,姑母不聽他會頭疼,卻沒法真的厭棄。

本以爲姑母嫁人了脾氣會好點,然而更讓陸成頭疼的來了。

勢利眼的姑母又多了一個缺點,她愛炫耀。

每次回孃家,都會帶許多禮物回來,大方是真的大方,但總要在屋裡屋外轉一圈,數落他們日子過得差,這破那破的,表妹表弟耳濡目染有樣學樣,娘仨一起嘮叨。陸成都二十多歲的人了,不想跟婦人計較,二弟脾氣衝,打了表弟一頓,九歲的表弟再也不敢亂說。表妹不能動手,二弟次次就同她發脾氣,去年說了重話,讓她滾回自家去,表妹一氣之下竟然真的再也不來了……

這樣的一家親戚,陸成想想就發愁。

可該去還得去。

“你哄阿南,我去鎮上買東西,明天二嬸去徐家用。”進了屋,陸成將兒子遞給二弟。

陸言好動,從炕上一躍而起,使喚陸定,“你哄阿南,我跟大哥一起去。”

陸定無所謂,看向侄子。

阿南心眼越來越多了,聽出爹爹要出門,扭頭就抱住了陸成,“買東西!”

陸成親了小傢伙一口,笑道:“行,爹爹帶阿南去姑奶奶家。”

阿南眨眨眼睛,突然脆脆地搖頭喊不,鬆開爹爹就顛顛地朝三叔那邊去了。

他不喜歡總惹二叔生氣的姑奶奶。

虛兩歲的小孩子都不喜歡了,陸言更是沒了興致,重新躺到了炕上。

陸成笑笑,去錢罐子裡取了銀子,趕着驢車出了門。

東林村離鎮子近,陸成先將驢車停到了周家門前。

門房認識他,笑容可掬地請他往裡走,嘴裡也喊大公子。

東家周天佑出門了,九歲的小少爺周元在學堂讀書,只有陸氏與女兒周玉在家,娘倆正一起對上個月的賬本。陸氏愛財也喜歡算賬,周天佑見妻子真有管賬本的天分,新婚頭兩年親自指點,後來就放手讓妻子管了。

得知大侄子來了,陸氏折了一下賬本邊角,免得回來忘了自己看到哪了,一邊起身一邊招呼女兒,“走了,跟娘一塊兒去見你大表哥,你都多長時間沒看到他了。”

“我不去,反正他們家人看我也不順眼。”十二歲的小姑娘低頭撥弄算盤,紅紅的嘴脣高高嘟了起來,唯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裡浮現出猶豫。

二表哥氣人,大表哥不曾對她說過重話。

陸氏還不瞭解女兒?知道她只是嘴上倔強,對她大表哥沒那麼大的氣,笑着搶走女兒手裡的算盤,將小姑娘強行拉了起來。周玉氣呼呼的,快到客廳門口,小姑娘慢慢地揚起了下巴,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派頭。

“姑母來了。”陸成站了起來,同只長他五歲的陸氏打過招呼,目光就落到了旁邊一身白裙的表妹身上,故意道:“表妹都長這麼高了,我差點沒認出來reads;冰冷王子萌蘿莉。”

周玉輕輕呸了他一口,徑自坐到了椅子上,瞪着他道:“端午你沒來我們家做客啊?一百天都沒到呢,我能長多高。”換成不肯來自家的二表哥說這話,她倒相信。

“那我誇你越長越好看總行了吧?”到底年長了十歲,陸成對錶妹的小脾氣很是寬容。

周玉哼了哼,看着他道:“怎麼想起來我們家了?”

二表哥不來,大表哥也是逢年過節纔來,否則不會想着來串門。

陸成笑了笑,重新落座,直接同陸氏說明了來意。

陸氏萬萬沒料到大侄子又想娶媳婦了,皺眉問道:“哪家的姑娘?”

陸成一五一十地道:“是柳溪村徐家的大姑娘,十一歲時她母親弟弟重病,她賣身去侯府當了丫鬟,六月裡贖身出來了。我開春時認識的她,溫柔體貼,阿南也喜歡她,我很合心意,今年她十四,先定親,明年再娶回來。”

“她家裡還有什麼人?”陸氏繼續問道。

陸成簡單解釋了幾句。

得知凝香無父無母,下面還有個才五歲的弟弟,陸氏不大高興,沉着臉道:“她弟弟才五歲,往後不就指望她養着了?老大,咱們家老二老三都沒說親呢,過幾年阿桃出嫁也得添嫁妝,撫養阿南更費錢,可沒閒錢替她養弟弟。”

周玉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端着茶碗,好整以暇地旁觀母親與表哥說話。

陸成自看到她們娘倆後就一直都是笑着的,此時那笑容收斂,目光亦轉冷,望着陸氏道:“姑母,別說她沒有那種心思,就是有,我也願意替她養弟弟。您也說了,二弟三弟阿桃成親撫養阿南都需要錢,她都沒嫌棄我,甘願嫁過來替我照顧弟弟妹妹,我有什麼資格挑她?姑母,這話你說一次我不當真,您再說,我以後也不敢再登門。”

話說得那叫一個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他可以容忍姑母跟嬸母跟他們發脾氣,因爲大家在一個屋檐下住過,都熟了,卻決不願意因爲自己連累凝香受委屈。姑母的脾氣他最清楚,一旦讓她覺得他對她貶低凝香沒太大意見,將來見到凝香了,姑母絕對會變本加厲。

陸氏呼吸重了起來,活像被侄子迎面扔來一塊大磚頭!

陸家三房人,她與這個侄子最親,現在侄子翅膀硬了,竟然爲了媳婦威脅她?她說那些話也是爲他好,他不愛聽好好說不行嗎?非要一口氣嗆得她噎住才甘心?

“既然你打定主意娶她了,還來跟我商量什麼?”她冷着臉諷刺道。

陸成起身,目光平靜如水,“我來不是跟您商量,是知會您一聲,明日二嬸就過去提親了,事成了我再請姑母吃席。您歇着,我還得去買點東西,先走了。”

說完轉身離去。

“你給我站住!”陸氏氣得離座,朝他喊道。

陸成就當沒聽見似的,轉瞬就沒了影。

陸氏恨恨地攥了下帕子,侄子這個臭脾氣!

周玉終於哄了一句,“娘,表哥喜歡他就娶唄,娶回來又不是跟您過,您這麼生氣做什麼。”

“你懂個屁!”陸氏忍不住說了句髒話。

周玉嫌棄地看了她一眼,邊往外走邊小聲嘀咕,“當了這麼多年富家奶奶也改不了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