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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將徐家的意思告訴了嚴敬,嚴敬高興地差點跳起來,立即回家跟父母商量請媒提親的事了,次日媒人就登了徐家的大門。

接下來就是些禮節的事情,不必凝香操心,她只等着孃家人告訴她定親的日子就好。

三日匆匆而過,四月到了底,櫻桃也熟了。

這早天還黑着,陸成就掀開了被子,凝香被他驚動,跟着要起來。

“你再躺會兒,我先去餵驢。”陸成按住她道,天亮了才能摘櫻桃,她起來太早也沒用。

“我去熱飯,一會兒二嬸他們過來了先墊墊肚子再摘。”人都醒了,惦記着摘櫻桃的大事,凝香哪還能心安理得地躺着,堅持跟陸成一起穿衣下地。

簡單收拾了一番,夫妻倆分頭行動,陸成去餵驢搬籃子,凝香將昨晚特意多做的小白菜餡兒的菜盒子攤在鍋邊上熱,幾把火竈房裡就飄出了飯香味兒。此時天稍微亮了點,凝香撿了五個出來,放到桌子上與陸成一起吃。

竈房裡安安靜靜的,兩人面對面坐着,就着昏暗的光吃飯閒聊,氣氛格外和諧。

凝香吃得慢,一個盒子終於快吃完了,陸成已經吃了兩個半,大碗裡還剩一個。

凝香見陸成看了眼東鍋,她笑了笑,用筷子將剩下的那個放到陸成碗裡,柔聲道:“這四個都是給你的,我先陪你吃點,早上還得陪孩子們吃呢。”

她知道陸成的飯量。

陸成笑了,盯着她道:“有媳婦真好,還特意陪我吃一頓。”

他油嘴滑舌的,凝香嗔了他一眼,聽到那邊潘氏一家有了動靜,隔壁陸定陸氏周玉娘仨也起來了,讓陸成先吃,她又擺了八個碗出來,每個裡面放一個盒子先晾着,剩下的都放到了一個盆子裡。陸成嘴裡嚼着盒子,桃花眼始終跟着媳婦走,等凝香坐下來了,他將碗遞了過去,“再給我夾一個。”

看着媳婦在身邊忙活,他胃口好。

丈夫能吃,凝香莫名地歡喜,假裝挑了挑,夾了一個給他,“這個最大。”

“你當我是阿南啊?”陸成好笑道,分明都差不多的。

凝香抿脣笑,吃完自己的,體貼地給陸成舀水喝,光吃盒子多噎得慌reads;。

親戚們聚過來時,見凝香碗筷都擺好了,紛紛誇讚了一番。

陸成與有榮焉,讓他們先吃,他先去摘了。

吃完飯,天已經亮到能看清櫻桃全紅與否了,但見熹微晨光中,鮮紅欲滴的櫻桃果子掛滿了果樹,就像一顆紅燦燦的小燈籠,煞是喜人。衆人精神抖擻地忙了起來,正好十棵樹,一人分一棵,男人動作快先摘完了就去幫別人。

“表嫂,二表哥有沒有寫信回來啊?”周玉挨着凝香,一邊摘一邊閒聊似的問道。她嬌生慣養,輕易不會做家務,但摘櫻桃好玩,昨天就隨母親一起過來了,就算不熟練,多少也能幫點。

“沒有,他現在大概還在船上,上了岸才能寫信吧。”凝香猜測着道,手裡拿不下了,輕輕將一捧櫻桃放到了鋪着兩層粗布的籃子裡,免得櫻桃被硬邦邦的枝條碰壞了。

“還沒到江南啊,真遠。”周玉小聲嘀咕了一句。

陸氏在旁邊斥道:“快點摘吧,你大表哥急着出發呢,晚了日頭一曬櫻桃就蔫了,別總分你表嫂的心,你看看你二表妹,比你小兩歲摘得都比你多。”

周玉不信,退後幾步往旁邊看,陸蓉籃子裡的櫻桃果然比她的多。周玉是不服輸的性子,怕輸給表妹,立即不聊天了,專心地摘櫻桃。

陸家的櫻桃樹快兩個凝香那麼高了,凝香把能夠到的熟櫻桃都摘了,準備像潘氏那樣踩在板凳上摘高處的,只是剛把板凳擺好,陸成突然跑了過來,指着他方纔摘的那棵樹道:“我剛把樹梢的都摘了,你去摘底下的,這邊我來。”

然後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數落她:“都快當娘了,自己也不注意點,摔了我閨女咋辦?”

妻子剛告訴他可能有了時他不太相信,但妻子的月事一天天沒來,陸成心裡的稱就越來越向有了那邊傾斜,夜裡摟着妻子竊竊猜測這胎是男是女。因爲有了阿南,照顧過兒子,陸成更想妻子先給他生個閨女,生個嬌嬌軟軟的小棉襖。

他心疼閨女不心疼她,凝香悄悄擰了丈夫一下,紅着臉去了他那邊。

周玉不清楚表哥表嫂的小秘密,見對面二舅二舅母和兩個表哥都是從下往上摘的,忍不住打趣陸成道:“大表哥真偏心,我也怕踩板凳摔了,你怎麼不換我啊?”

陸成站在板凳上,一邊往自己這邊勾櫻桃枝子一邊笑着回她:“我是想換你,可你下面的還沒摘完,我只能換你表嫂了。”

周玉瞅瞅不遠處的筐子,臉紅了紅,哼道:“不用你狡辯,你就是心疼我表嫂,有了表嫂就不管我們這些妹妹了,表妹你們說是不是?”故意大聲說給表嫂聽。

陸芙陸蓉紛紛附和。

凝香聽在耳裡,羞得不敢回頭了。

潘氏離得遠沒鬧清楚小輩們在笑什麼,陸氏就在旁邊,目光在侄子與侄媳婦身上轉了兩圈,心裡突然冒出個念頭。

衆人齊心協力,半個時辰沒用上就把一大半的櫻桃都摘了,剩下的還沒紅透,得再長長。

看着擺了半驢車的一籃籃櫻桃,潘氏看向侄子,“這些有兩百多斤吧?”

爲了方便往大戶人家送櫻桃,陸成準備的都是小籃子,一籃子裝九分滿,正好十斤左右reads;。現在驢車上擺了二十多個,陸成欣慰答道:“差不多,今年估計你去年多結了百十來斤。”

果樹跟人似的,也分幼年中年老年,自家的櫻桃樹還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往後會越結越多。

多出來的都是錢啊。

美滋滋看了媳婦一眼,陸成往籃子上蓋了粗布,留着路上防日頭曬,這就趕着驢車出發了。

還有半個時辰的回籠覺好睡,凝香送完潘氏等人出門,關好北門,洗洗手準備回屋。

“香兒。”陸氏突然從老院走了過來,低聲喊她。

“姑母。”凝香將木盆擺在屋檐下,意外地看着長輩,“姑母有事嗎?”

陸氏笑了,掃了一眼她肚子才問道:“是不是有了,所以老大不敢讓你踩板凳?”

長輩心細如髮,凝香沒法隱瞞,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囁嚅道:“月事遲了幾天,我們倆先猜着呢,想等有了準信兒再告訴你們。”

“遲了幾天?”陸氏緊張地問。

凝香咬了咬脣,細聲道:“不算今天,七天了……”

陸氏大喜,“那八成是有了,香兒有沒有想吐?”

凝香搖搖頭,擡眼勸道:“姑母您先別抱希望,免得……”

“行行行,我不說了。”陸氏搶着打斷侄媳婦未出口的晦氣話,拍拍她手道:“忙了一早上,快回屋睡覺吧,早飯我做,你彆着急起來。”

說完不等凝香拒絕,扭頭就走了。

長輩對她好,凝香低頭看看肚子,笑着進了屋。

東屋炕頭,阿木阿南都朝裡側躺着,睡得香香的,渾然不知長輩們已經忙了一圈。想到昨晚兩個小傢伙信誓旦旦保證今早要跟大家一起摘櫻桃的興奮模樣,凝香無聲笑了,一人親了一口,脫了衣服鑽進被窩。

大概是剛忙完,凝香並不覺得困,仰面躺着,對着窗外發呆。

陸成去賣櫻桃了。

去年陸成第一次親她,就是賣櫻桃那次,她還記得他嘴裡酸酸甜甜櫻桃的味道。

一轉眼她都嫁給他了,肚子裡也可能有了他的娃。

幸福地跟做夢一樣。

陸成趕着驢車進城時,泰安城內早已開始了一天的繁華。

日頭剛升到屋頂,不算太熱,陸成熟門熟路的送櫻桃。二十幾籃櫻桃,紅燦燦水靈靈的,看着就讓人胃口大開,管事們見過陸成後先進去回稟主子,問主子要不要買,得了肯定再拿錢出來,最少也會要一籃子。

櫻桃比沙果小,價格高點,三十文一斤,陸成籃子裝得滿,就算超過十斤也按十斤算,管事們喜歡他實誠,也不討價還價,銀子給的特別痛快reads;。巧的是今天有戶人家小主子過滿月,夫人見管事拎來的櫻桃鮮亮好看,特意命人賞了陸成一兩銀子。

一圈繞下來,櫻桃都賣光了,陸成賺了八兩多。

家裡剩下的還能賣個五六兩。

一下子賺了這麼多,陸成將驢車停到三嬸家裡,一個人去逛首飾鋪子了。

夥計見他一身布衣,免不得有幾分看低,直接兩人去了左邊的櫃檯,搬了幾個扁平的寬大盒子上來,裡面耳墜耳環簪子步搖鐲子等等雜亂地擺着,一看就不值錢。

陸成淡淡看他一眼,自己去了右邊的櫃檯,對另一個夥計道:“給我拿幾樣二三兩的首飾。”

現在家裡餘錢不多,他不能太破費,真把掙的錢都花了,凝香第一個罵他,給她剩個整數回去,多少能堵住她的嘴。

這個夥計非常識趣,挑了幾樣給他選。

陸成看中一對兒紅瑪瑙的耳墜,紅紅的圓圓的瑪瑙,就像樹上結的櫻桃,只一眼,陸成就喜歡上了,甚至想好了如何送到媳婦手裡,討她歡心。

“這個怎麼賣?”心裡高興,陸成問得很是平靜,說話時目光又落到了一根桃花簪子上,還撿起來細細打量。

夥計看不透他到底喜歡哪個,而那根桃花簪要比瑪瑙耳墜便宜一兩多,怕價錢說的太高嚇得這人買便宜的,賠笑道:“三兩五錢,公子覺得如何?”

陸成皺眉,“太貴了,我一共就三兩銀子,一會兒還帶去那邊的綢緞鋪子,這根簪子怎麼賣?”

他演得太真,夥計信了八分,思量了一番,決定在簪子上多賺點,就報了二兩八錢。

陸成當然繼續嫌貴,撿看着便宜的問了幾樣,目光卻時不時掃向那對兒瑪瑙耳墜。

夥計懂了,這人是真的喜歡瑪瑙耳墜,但手裡銀錢緊張。

“公子真喜歡這對耳墜的話,我給您算便宜點,三兩四錢,不能再少了。”

陸成連連搖頭,“太貴了,買不起,能不能再少點?”

“那您能出多少啊?”夥計反過來問他。

陸成特別實誠地從袖帶裡掏出零零碎碎三兩銀子,然後還往回拿了兩錢,振振有詞道:“這個留着給我媳婦買條好帕子。”

夥計差點吐血,這對兒耳墜掌櫃囑咐的最低賣價是二兩七錢,他原想着好歹能掙三錢,誰想人家又拿走了兩錢?

“算了,看你誠心想買,咱們痛快點,我三兩賣你吧,你也不用去買帕子了,你媳婦看到這對兒耳墜,比看到什麼帕子都高興。”夥計很是掏心窩子地建議道。

陸成不清楚耳墜到底多少錢,但他看得出這價錢確實很低了,就點點頭,把剛剛拿走的兩錢銀子放了回去,沒有再斤斤計較。買東西能省則省,別傻傻地讓人狠宰,但一個大男人,小媳婦似的討價還價不像回事。

貼身收好耳墜,陸成心滿意足地跨出了首飾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