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溫國良的語氣,似乎意有所指,那丫頭被撞成這個樣子真的只是偶然嗎?端陽夫人不得不懷疑溫國良這句話的意思,她素知兒子跟那丫頭從小就不對付,因爲溫濤的偏心,溫國良不知捱了多少打罵,心中早已積怨甚深,若說他攜怨報復,端陽夫人其實一點兒也不奇怪。
但讓她感到奇怪的是,溫濤對這件事並無多大反應,若是平常,哪怕溫國良對溫竹欣兇一點兒也免不了一頓責罵,這次可是直接將溫竹欣撞的不知生死,溫濤對溫國良居然沒有一點兒怪罪的意思,這倒大大出乎了端陽夫人的意外,或許其中另有什麼緣由是她不知道的。
溫國良聽到母親懷疑自己,驚慌地辯解道:“沒有。”
知子莫若母,溫國良撒謊時的神情端陽夫人一看便知,雖然知道他在撒謊,也並未拆穿,她還要確定一下溫濤的態度,只嚴肅地叮囑溫國良說道:“沒有便好,無論誰問起都要這麼說,你爹是最疼愛那丫頭的,後果你心裡清楚。”
“知道了娘。”溫國良回道。
這時,西院傳來李伯巖和尤俊、尤達兩兄弟爭吵的聲音,端陽夫人母子兩兩相望,西院是二夫人沈青居住的院子,尤俊、尤達在此,想必溫濤正在院內,爭吵聲愈演愈烈,二人走了出去,正看到妙錦揹着醫箱跟着丫鬟走進院裡,李伯巖被尤氏兄弟擋在院外。
原來這李伯巖聽上官墨說妙神醫有三成把握可以救醒劉亦彤,便屁顛屁顛地去了妙神醫那兒,還沒有諮詢幾句尤俊、尤達快步走了進來,急忙將妙錦請去給小姐治病,妙錦顧不得李伯巖,收拾了一應用具便急忙跟着尤俊、尤達前往太尉府,他深知病人耽擱一刻危險也就增加一分,李伯巖也便跟了過來。
一直跟到後院門口,李伯巖被尤氏兄弟擋下,後院是府中女眷所居之處,分爲東院端陽夫人住處和西院二夫人沈青住處,兩院隔路相對,雖近在咫尺,卻鮮少來往。府上規矩甚是嚴格,凡男丁未經允許不得私自入內,就算是保護溫濤的近侍如尤氏兄弟也只能在外護衛,更別提李伯巖了。
李伯巖哪裡管得了這麼許多,他心愛的女人正在生死攸關的時刻,他怎麼能放心的下?說話便要硬闖人家女眷後院,尤氏兄弟早就想教訓他一番,之前他在奉天司對溫濤的無禮行爲,尤氏兄弟一直耿耿於懷,這次送上門來,就算打了他,奉天司和李公爵也不能怎麼樣。
李公爵名叫李澤明,是李伯巖的父親,早年因爲平亂有功被先帝封爲一等軍侯,所以大家皆尊稱之爲李侯爺,後來新帝登基,也就是如今的慶曆帝,爲把握朝局,掌控權利,將李澤明提升爲三等公爵,迫使其交出了軍權,實爲明升暗降之舉,又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賞了一套宅邸,特許他無事可以不早朝,徹底將其踢出了權利中心,但不久,慶曆帝便下旨讓其子李伯巖進了奉天司,讓人不得不遐想,或許是君臣二人之間的交易,亦或許是慶曆帝用來牽制李澤明的陰謀。
端陽夫人母子站在一旁看熱鬧,溫國良在他手下吃盡了苦頭,正好藉着尤氏兄弟的手好好的爲自己出口氣,眼看就要動手的時候,溫濤走了出來,喝道:“吵什麼?”
尤俊、尤達拱手道:“大人,李少司要強行闖入後院,我等正在攔阻。”
“太尉大人。”李伯巖行禮喊道:“我是擔心劉學士···不是,是溫姑娘的傷勢,所以特來看望的。”
“胡鬧!”溫濤走了過來,擺手支開尤俊、尤達,看着李伯巖說道:“你也是名門之後,連這點兒禮數都不懂嗎?成何體統?若不是看在你爹李公爵的面上,我早就命人將你亂棍打出府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李伯巖說道:“我知道是我不對,之前也是我不對,我向世伯賠禮,只是我實在擔心令千金的傷勢,聽說妙神醫也只有三成的把握,我實在不放心,所以纔跟過來看看。”
“你是不放心妙神醫,還是不放心我,更或者不放心欣兒的母親,難道你認爲我們會害她嗎?”李伯巖被問的巖口無言,溫濤接着說道:“你若真心爲欣兒着想,就不該如此大呼小叫擾了妙神醫診治。”
“世伯,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李伯巖急切的辯解,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我···我····唉,我就是擔心溫姑娘。”
溫濤見他真誠,嘆了一口氣道:“既如此我便允你在此等候,不得踏入後院一步,欣兒醒來,我第一時間告知你。”
雖然沒有如期進內看望,但能在外院守候李伯巖也頓感大喜過望,忙謝道:“多謝世伯。”
溫濤轉身走進院內,李伯巖伸着腦袋往屋內看,被尤俊尤達擋着死死的,什麼也看不見,只得悻悻地在門口焦急地打轉。看熱沒看成,端陽夫人母子大失所望。
“我去西院看看。”端陽夫人說着走過小路進了西院。
由於李伯巖在院口守着,被打怕了的溫國良也不敢出去,只好又回到了房內。
端陽夫人扒在門口往裡觀瞧,只見溫竹欣躺在火炕上,三個丫鬟將火燒的及其旺盛,猶如將溫竹欣置身於籠屜之中,火騰的熱氣充滿整個房間,即便端陽夫人在門口也感到炙熱難耐。
沈青不免有些擔心,這麼高強度的熱量,即便站在一旁也難以忍受,更何況置身其中,溫濤寬慰她不要擔心,這時,妙錦拿着銀針走了過來,分別在劉亦彤的四神聰、百會、通天、目窗、五處、上星、囟會、承光等五十多處穴位施了針,儼然將她紮成了刺蝟頭。
妙錦的這套療法和現代醫學的冷凍技術走的是兩個極端,之前劉亦彤能夠醒來,是因爲淤血冷縮成塊,隨着移動暫時放開了對腦部神經的壓迫,但是這種方法治標不治本,血塊仍在其腦部,隨時面臨再度壓迫腦神經的危險,而妙錦的這項療法,則是將血塊通過高溫使其融,再用銀針探腦,讓積血流出腦外,這中療法最痛苦的地方就是病人需要在高溫中支撐一個時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施針者必須做到分毫不差,否則會對病人造成第二次傷害,致使其再度引發腦出血,直接危及生命,最大的變數就是血塊融化之後,會隨着病人的思想四處流動,據妙錦多年的研究所知,血液會隨着人的需要着重流向哪裡,比如吃飯時,胃旁邊的血液會增多,走路時,腿部的血液會增多,思考時,腦部的血液就會增多,當然對於21世紀的人來說這早已不是秘密,但在當時可謂是一項重要的研究成果了,所以妙錦推斷,既然病人有意識,在感知這種情況的時候,腦部一定會有更多的血液參與思想活動,從而將淤血擠出腦外,倘若施針時有一絲行差踏錯,便立時要了病人的性命。
可喜的時,銀針絲毫不差地找準了這五十多道穴位,不多時,便見黑血從銀針處冒出侵染了劉亦彤的頭髮,順着髮絲流到了早已準備好的銀盆之內,直到不在有黑血滴血,轉而變成了鮮紅的顏色,她顱腔內積聚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淤血終於被徹底的排了出來,此時銀盆中已經接了小半盆血液,也分不清是積血還是鮮血,只看得上面鮮紅,下面淤黑。
妙錦見勢,忙叫丫鬟把火熄滅,自己則將銀針小心翼翼地拔了出來,而後在創口上塗上特製的藥粉,以防鮮血繼續流出。
“妙神醫,欣兒怎麼樣了?”沈青急切地詢問着。
妙錦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將銀針擦拭乾淨放了起來,有些虛脫地說道:“淤血已經排出來了,大小姐失血過多,身子比較虛弱,這段時間千萬不可着涼,要緊閉門窗,不可用涼水擦拭洗頭,最好等醒了之後再用溫水擦拭。”
“那欣兒什麼時候能醒?”沈青再次問道。
妙錦也不清楚的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是剛纔我說的,一定要謹記,這個時候大小姐若出一點兒差錯,那棵都是致命的。”
“哦,多謝妙神醫”沈青點頭謝道,又令丫鬟:“趕緊把火盆端出去,把門窗都封好。”
“是。”丫鬟們將炕下的火悉數裝進火盆端了出去,看到端陽夫人簡單的行了個禮便離開了。
端陽夫人還要看,門卻被關上了,沒有看出什麼情況的她只得悻悻地走了回去。
李伯巖遠遠地看到丫鬟們端着火盆走了出來,便知治療已經結束了,剛要進去詢問又被尤氏兄弟攔下,只得等丫鬟們走出來再詢問,但丫鬟卻一個個的閉口不答,關於後院的一切她們都不敢告訴外人,這也是太尉府的規矩。
李伯巖只能搬出溫濤,說道:“你們老爺說了,治療結束第一時間告訴我結果的。”丫鬟們還是不理,端着火盆向廚房走去。李伯巖又氣又惱,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在院門口等着。
妙錦收拾完醫箱剛要離開,突然,劉亦彤咳嗽一聲,嘴裡冒出血來,沈青頓時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