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溫濤接連奉詔進宮,連同鎮國大將軍蔡斯、輔國大將軍韓震以及兵部尚書趙衍共同商討兵制改革的之事。戰事初定,國家急需恢復生產,以應對將來可能再次發生的戰爭,所以暫時不會再對外舉兵,但留守在北定國和西霖國邊境的幾十萬將士現在卻成了慶曆帝最頭疼的事,據戶部推算,這幾十萬將士每年的吃喝用度、物資損耗再加上他們的軍餉以及對陣亡將士家屬的撫卹金、安置費將超過國庫收入的一半,這還沒有算上各級官員的奉銀,國家的‘三節兩壽’,皇宮的正常維護等等,若細細算下來又是一大筆開支,除去這些開支,一年到頭國庫餘銀將所剩無幾,很難再應對任何一場天災人禍,看似是國庫沒錢的問題,實則會動搖歷國統治的根基。
慶曆帝也感到情況極其嚴重,這段時間接連召見了一些重臣、各部大臣詢問意見,戶部尚書範斌提議,是否可以適當的增加一些賦稅,來緩解當前的困難?遭到了丞相文仲的反對斥責,打仗時你們戶部管老百姓借糧、借人、借錢,如今仗打完了你們還要搶,你們想讓老百姓怎麼活?造反嗎?文仲一向強勢,又是百官之首,說話不留面子,當時便見範斌臉上顯出了尷尬之色。
慶曆帝見狀趕忙出來解圍,笑道:“文相說的極是,老話說,老百姓就是天,沒有老百姓咱們怎麼活啊?吃什麼喝什麼?朕是天子,也就是老百姓的兒子,朕決不能不顧老百姓的死活。”隨後又爲範斌說話,道:“可是戶部這個家也不好當啊,每天一睜眼,這麼大個國家的一切花銷他都得考慮着,沒有錢他這個家怎麼當?所以大家都要理解,今天是暢所欲言,大家隨便說不論罪。”慶曆帝意在提醒範斌,可以反駁文仲,但無奈迫於文仲的權勢,膽小的範斌始終不敢還嘴。
議事房一陣安靜,慶曆帝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王忠便拿起書自顧地看起來,王忠意會,笑嘻嘻地說道:“各位達人有什麼好的提議就說,一切還都由皇上做主不是。”
各位重臣、六部尚書皆低頭不言,斜眼我看看你,你看看他誰都不敢先說話,文仲看了看半倚在龍椅上休閒看書的慶曆帝,知道他在等着最終的結果,問道:“張大人,吏部每年發放的養廉銀有多少?”
吏部尚書張宏答道:“每年都不固定,全國一共有一萬三千五百個再編官員,各級府衙還有後補、輪值、致仕的官員,總共加起來有兩萬七千多人,每年需要發放的養廉銀大概在三千萬兩左右。”
文仲思慮片刻,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後補、輪值的官員一律不再發放,致仕回家官員的子嗣倘若是再編官員也一律不許再發放,再編官員自我而下,薪俸和養廉銀削減一半,這樣每年能省出多少銀子?”
張宏心算了一遍,回答道:“大概能省出兩千萬。”
“嗯。”張宏點點頭,道:“以吏部的名義發佈文書,昭告四海,一定要讓老百姓也知道,好生安慰,告訴他們待日後再做補償。”
“是。”
文仲又看向工部尚書李澤,問道:“李大人,工部還需建設什麼嗎?”
李澤回答道:“前兩年軍用和民用設施都已經建的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是維修的費用。”
“民用水利設施一定要完善,保障老百姓能夠正常的勞作生產。”關於軍用設施,文仲沒有提及,看了一眼慶曆帝,想到:“宮裡正常的維修呢?”
“皇宮每年修繕都會專門的留出一些款項,無論如何都要保障陛下、各位娘娘和皇子的安全。”李澤不忘拍馬屁地說道。
“嗯。”在李澤的工部文仲沒有摳出錢,轉而看向禮部尚書曹元,問道:“曹大人,雖說我朝是禮儀之邦,但除了‘三節兩壽’之外,其他的禮儀性活動,依我看還是免了吧。”
“是。”曹元答應的痛快。
文仲又看向刑部尚書林華,也懶得再詢問他的意見,說道:“林大人,刑部開支縮減一半,各項用度節儉一些,各級牢裡就不要關這麼多人了,窮兇極惡之徒殺了以儆效尤,普通犯人全部拉到農場勞作。”
“丞相···”林華剛要發言便被文仲擡手阻止,不服又無奈地拱手道:“是。”
文仲的強勢做派令六部官員極爲不適,雖然慶曆帝剛纔定了調子,可以暢所欲言不論罪,但誰又敢真的得最這位頂頭上司呢,縣官不如現管,見皇帝都沒有意見,自己也只能遵從了。
“張大人,這下能省出多少銀子?”文仲問道。
“剛纔下官大致算了一下,差不多能有三千萬兩銀子。”張宏答道。
文仲看了看依舊悠閒看書的慶曆帝,拱手喊道:“陛下。”見慶曆帝沒反應,再次喊了一遍,依舊沒有反應。
王忠伏身輕喊道:“陛下。”
慶曆帝佯裝反應過來,看到俯首的文仲,笑道:“朕看的太入神了,文相說到哪兒了?”
文仲知道慶曆帝是假裝的,也就沒再將此前的詢問說一遍,直接說道:“臣等們覺得,國庫開支最大的一方面還在兵部,兵部最大的開支便是留守在北定和西霖的幾十萬將士,若此事得不到妥善處理,陛下就是再節省也省不出多少銀子。”
慶曆帝點頭同意,心想着還是文仲瞭解自己的心思,若此事由自己提出來,底下的將士們勢必會怪罪自己,如今由文仲提出來便再好不過了,問道:“依文相之間,應當如何妥善處理?”
文仲拱手回道:“依臣等愚見,既然戰事已定,邊境便不需要這麼多將士留守,首先將在戰爭中受傷的將士發放安置費遣散回家,其次,除主要關卡外,其餘將士就近安置,由朝廷統一發放種子、更牛,閒時讓他們參與勞作,自給自足,並且朝廷應給出承諾,三年不收稅,五年不納糧,以調動將士們的積極性,除此之外,密切關注北定和西霖的動向,以外交手段儘量避免再次戰爭,給我們足夠的恢復時間,如此一來,臣推測,不出三五年,國力必然恢復。”
“嗯。”慶曆帝點頭道:“朕覺得文相所言甚好,各位愛卿,你們覺得如何?”
“皇上聖明。”各位重臣、六部大臣俯首說道。
“雖然朕是一國之君,但此事涉及軍事,朕也不能一個人說了算,吳忠,即可傳旨六百里急報送往邊境,令鎮國大將軍蔡斯、輔國大將軍韓震火速進京,進京後連同溫太尉一同進宮見駕,商議兵制改革之事。”
“是。”吳忠快步走了出去。
“啊。”慶曆帝看到趙衍突然想起,道:“當然還有趙愛卿,你是兵部主事,主抓兵事,兵制改革你也要參與。”
“是。”
“好了,今天就先議到這兒吧,都回去用膳吧,朕也要節儉了。”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文仲擡眼看了一眼慶曆帝,心想着此等軍國大事爲什麼不讓自己參與,畢竟是百官之首,想是剛纔某些話觸了陛下的逆鱗,正想着,慶曆帝憋看了自己一眼,嚇得急忙俯首隨衆官走了出去。
王忠走了進來,看到文仲一臉不悅之色,再看慶曆帝,正定睛看着文仲,趕忙走了過來,稟告道:“啓稟陛下,口諭六百里加急已經發出去了。”
“嗯。”慶曆帝毫不在意地拿起書繼續觀看。
“陛下,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
“奴婢剛纔看到文相臉上似乎有不悅之色。”
慶曆帝笑了一聲,依舊看着書,問道:“你覺得文相此人如何?”
“文相忠君體國,剛纔所奏之事,樁樁件件皆爲爲君爲國,實在是國之棟樑,百官楷模,只是行事作風有些霸道了。”
“爲國爲君?”慶曆帝略有所思地將書放下,說道:“前朝閹宦劉瑾也爲國爲君,到最後卻想的是謀朝自立。”
王忠一聽此言,慌忙跪下,道:“奴婢一生忠於陛下,絕不敢有一絲非分之想,況且前朝皇帝昏庸,怎能與我朝歷代先帝相比?自太祖皇帝創建歷朝,明君輩出,尤其是陛下,聖明賢德在前,英明睿智在後,奴婢就算有什麼小心思也難逃陛下法眼。”
慶曆帝聽的滿心歡喜,哈哈大笑,道:“不必緊張,起來起來。”
王忠道完謝起身,心蹦蹦直跳的厲害。
待蔡斯和韓震回到京中後,便和溫濤、趙衍一起進宮,所議之事也基本按照文仲所奏安排,只是在細節上更加分工明確,經過幾天的商議,四人共同擬定了兵制改革的規章條陳,慶曆帝大爲滿意。
兵制改革基本議定,慶曆帝專門留下溫濤,拿出了火摺子問他可知這是何物,溫濤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只得如實回答,慶曆帝親自示範,溫濤見有火苗從竹筒裡冒出來,大爲驚奇。
此時慶曆帝纔將火摺子的來歷說了清楚,原來是那對老夫婦依照劉亦彤教的方法制作了一批在當地集市上售賣,廣受歡迎,當地知府也覺得稀奇便進貢了幾枚,慶曆帝見後大爲新奇便讓知府將那對夫婦請進了宮裡詢問來歷,老夫婦說是京中一位溫姓的貴人教給他們的,京中溫姓貴人,除了溫濤一家別無其他,於是便讓畫師按照老夫婦的記憶畫了一張畫像,慶曆帝看畫像是女子的年齡不大,又姓溫,想必是溫濤的子侄一代。
慶曆帝讓溫濤帶了一支回去,令他儘快找到此人並將其帶進宮來見見,卻沒有將畫像給溫濤看看,溫濤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溫竹欣,拿出火摺子一問,果然溫竹欣認識此物,想來定是她教給那對夫婦的。
既然皇上點名召見,溫濤自然不敢對溫竹欣施以家法,想着下次進宮朝會時便將溫竹欣帶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