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鳳求凰(修文)
“你終於醒了!”
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頭怎麼這麼疼?這是在哪兒……
敖御掙扎着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的辨出事物的輪廓。
“你昏迷了半個多月了!我們還以爲你醒不過來了呢!”女子的聲音,宛如銀鈴。
敖御茫然的看去, 說話的貌似是一個清秀的農家女子。
“這裡是……”敖御的聲音分外沙啞, 一字一句說的分外吃力。
“我們這裡是太湖的漁村。半月前, 我和我哥在湖邊發現了你, 當時還以你活不了了……”少女笑了笑, “這幾日你高燒不退,今天總算是醒了!”
少女說着,餵過一勺藥, “來,把藥喝了!”
敖御猶豫了一下, 還是張口把苦澀的藥汁慢慢嚥了下去。
“對了, 我叫如燕, 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弄的這一身傷?你家在哪兒?你家人應該很着急了,明兒我就讓我哥去和你家人聯繫……”
“我……我是……”
少女一連串的問題, 問得敖御一愣,敖御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我是誰?我來自哪裡?我又怎麼會倒在湖邊?……
敖御頭疼的如鈍刀在腦中來回割,記憶一片空白。
“我是……”敖御雙手緊緊的捂着頭,想把那一陣一陣的頭疼壓下去, 但是無能爲力。
敖御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
我到底是誰……
頭疼欲裂。
敖御捂着頭, 忍不住在牀上打滾。
少女被敖御嚇了一跳, 趕緊放下手中的藥碗, 跑出去叫人。
不一會,房中就衝進來幾個人。看樣子有一個郎中, 還有女子的哥哥和父親。
郎中爲敖御仔細把了把脈,又看了看他的臉色,然後說道,“這位公子的傷勢頗爲奇怪,老夫行醫幾十年,也沒有遇到這樣的病症。”
少女一聽,似乎有些着急,“那他能好起來嗎?”
郎中想了想,“這位公子的脈相已經穩定,再休息一段時間應該就能下牀了,視力也能慢慢恢復,只是……”
“只是什麼?”敖御一把抓住郎中的手。
“只是公子這頭疼的毛病,老夫實在找不出原因。”
“老先生,我現在什麼都記不起了,請你務必要幫我……老先生,求你……”敖御死死的抓住郎中的手,他是自己現在唯一的希望。
自己必須記起來,還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敖御知道自己必須記起來。
郎中被敖御搖的沒辦法,只好給敖御開了藥方,只能先試試看。
半個月後,敖御可以下地自由走動了。視力雖然還是有些模糊,但已清晰了許多,只有頭疼的毛病不減,以前的事情還是什麼都想不起。
半月間,如燕一直形影不離的照顧敖御,讓敖御既感動又愧疚。
相處下來,敖御慢慢了解到,救敖御的這家人姓邢,家中只有老夫和兄妹兩人,兄長叫邢如鬆,妹妹邢如燕。一家人以捕魚爲生。
邢家的日子並不寬裕,一月間爲了給敖御找郎中抓藥,花費了不少。敖御實在過意不去,剛能下地,就幫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挑水劈柴敖御還做不了,就幫着邢家兄妹捕魚。敖御發現自己尤其喜歡水氣重的地方,而且對魚羣的動向頗爲敏感。在敖御的指點下,邢家兄妹捕的魚總能比他人多出不少。兄妹倆對此驚歎不已,敖御卻只覺得稍許欣慰,至少自己還有些用處,不算白吃白住。
只可惜敖御不能下水,一下水,關節就像火燒一樣疼,全身頓時癱軟在地。郎中找不出原因,敖御也無他法。每次捕魚時敖御只能待在船上,看着別人在水裡撲騰,心裡羨慕不已。
“曜大哥!曜大哥!”
敖御一轉頭,正是如燕。
敖御記不起自己的姓名,邢家兄妹見他胸口上刺有一個“曜”字,便暫時將它當作敖御的名了。
敖御當時看到胸口上的字,心裡有些吃驚。字跡還算工整,只是筆畫深淺不一、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自己動手刺的。
敖御知道這不是自己名字,卻仍然想不起自己爲什麼會在胸口上刺字,只好任由他們那樣叫開了。
“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如燕從水中鑽出,扔了一條大魚在船上,然後翻身上船。
敖御看着她一身透溼,不禁笑了笑,“沒什麼,羨慕你們水性好而已……”
“這算什麼?太湖上的漁家兒女都會!”如燕調皮的衝敖御眨眨眼睛,“今晚你有口福了,瞧這條魚多大!”
“是挺大,不過不用拿去賣嗎?”
“自從你來了之後,我們的魚出奇的好賣!不在乎這一條!”如燕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說起來,曜大哥,你還真是我們的福星!你來了之後,不僅魚多了,賣的也快了!”
“如燕妹妹說笑了。你們不辭辛苦的照顧在下,在下感激不盡,只能盡份薄力!”
“曜大哥,你這麼客氣做什麼?弄的我們都生疏了……”如燕看着敖御,突然就慢慢的低下了頭,臉上微紅。
敖御一愣,竟然不知道如何接話,只好微微將身子側開,不去看如燕的臉色。
這一個月以來,敖御沒有一晚能睡的安穩。要麼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要麼就是被夢驚醒。醒來之時,卻依舊記不清夢中的情景。
一日,敖御幫着邢家兄妹添柴做飯。
趁着如鬆不在的時候,如燕突然側着臉小聲問敖御,“曜大哥……你還記得伽羅是誰嗎?”
伽羅……
伽羅?!!
很熟悉,卻又完全想不起!
腦內熟悉的疼痛又起,但是敖御卻逼着自己保持清醒。
敖御拼命拉着如燕,竭聲問她,“你……你怎麼知道伽羅?”
如燕被敖御的樣子嚇到了,“你在夢中一直叫着這個名字,所以我想這個人對你一定很重要……”
“夢中?”敖御胸中一陣疼痛,腦子想不起來,心裡不禁失落,“原來只是夢中……”
如燕見敖御突然異常失落,馬上安慰他道,“曜大哥,其實想不起來也沒什麼!如果你願意,這裡就是你家!”
敖御看了看眼前目光流轉的少女,微微笑了笑,“多謝如燕妹妹!”
敖御心裡明白,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他心裡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掛,這一份牽掛讓他日日食不知味,寢食難安。
又過了幾日,敖御身上的傷完全好了,視覺也完全恢復。除了不能下水和記不起前塵往事,敖御已經和常人無異。
敖御思忖着找個機會就向邢家告別。雖然敖御對自己的過去還是一無所知,但是隻要沿着自己來時的方向尋去,應該就能找到線索。即使找不到線索,也比這樣日日寢食難安強。
主意打定,敖御就一直在找機會道別。
漁村到了夜晚,湖面吹來的清風陣陣,甚是涼爽。
敖御依舊是睡不着。看着窗外月色還算皎潔,便穿好外衣,出門散散心。
深夜的湖泊格外寂靜,只有水波拍岸的聲音。
忽然,夜色裡飄來一陣琴聲。
開始敖御還以爲自己聽錯了,但是聚精會神仔細聽去,確是有琴聲。不僅有琴聲,似乎還有人在隨着琴音輕唱。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人在此彈琴?
敖御禁不住好奇心,便隨着歌聲慢慢尋去。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敖御旁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吾淪亡……”
低低的歌聲在夜風中四處飄蕩,令人沉醉。
敖御順着琴聲找去,果然在樹林中看到了撫琴吟唱的人。
一身寬鬆的白衣,一頭瀑布似的長髮……
月光灑在那人的身上,黑黑沉沉的眸子如深潭,美得如天上的日月星辰……
琴音美妙,吟唱婉轉,在深夜中聽着,卻只覺得心裡泛起一絲苦澀。
敖御強忍住跑步上前的衝動,只是慢慢的挪動腳步靠近。敖御每靠近一步呼吸就沉重一分,渾身都有些微微的發抖,頭也開始鈍鈍的發疼。
等敖御走近了,撫琴的人也停了下來。他一轉頭,敖御不由的呆住了。
眼前的人,是男?是女?
剛纔的吟唱聲散在風中,也讓人無法辨清雌雄。
敖御一時猶豫,但是眼睛卻再也無法從他身上挪開。
白衣的人見敖御這樣看着他,也不覺得奇怪,漂亮的炫目的眸中反而綻開了笑意。
敖御想了半天,終於還是開口了,“夜深人靜,不知這位姑娘,爲何獨自一人在此彈琴……”
白衣的人眸子深處驀然一跳,“姑娘?”
糟糕……這聲音,分明就是男子……
敖御臉上一陣發熱,趕緊行禮道歉,“在下、在下唐突了……姑……不對,公子莫怪……”
白衣人笑出了聲,“想不到你竟如此懂禮數……”
敖御乾乾的笑兩聲,好不尷尬。
不過尷尬歸尷尬,敖御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敖御慢慢走到了撫琴人的身旁,見他也不趕自己走,就大着膽子問道,“……公子剛纔所唱的,可是鳳求凰……”
白衣人長長的睫毛在風中一陣抖動,“正是鳳求凰……”
他說着,慢慢從琴前站起身來。
趁着月光,眼前人的絕世容顏一覽無餘。這樣的容貌,只怕連天上的仙子都自嘆不如……
敖御震驚的同時,腦中的疼痛也一刻未停。
敖御強忍住不適,又行了一禮,“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白衣人張了張嘴,正準備說,卻被打斷了。
“曜大哥!你怎麼出來了?”敖御一轉頭,是如燕。
她怎麼來了?難道是一直跟着自己?
“湖邊夜晚風大,你傷剛好,不能着涼,我們回去吧……”如燕說着,就習慣性的拉住了敖御的胳膊,臉上的笑意在夜色中透着說不出的曖昧。
敖御渾身一僵,卻不好把她從身上拉開。
如燕說着,就拉着敖御往回走。
敖御本來就頭痛欲裂,如燕拉着她,他也就沒有抗拒。但是敖御轉頭去看身邊的白衣人時,卻不由的愣住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敖御,再看着敖御身旁的如燕……
一雙黑眸波瀾不驚,敖御卻看到了一絲淒涼,涼得敖御的頭更加的疼,胸口也疼……
白衣人想說什麼,卻始終沒有開口……
當如燕把敖御從他身邊拉走時,一瞬間,敖御有一種錯覺,覺得眼前的人,似乎馬上就要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