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白水澗(修文)
北海之北,常年冰雪蓋地。其間有一飛瀑深潭,傾瀉直下三千尺,寒氣逼人,終年不成冰。有仙人路過,題曰‘白龍舞雙瀑,兩潭澗中浮’,顧名白水澗。
東海有龍三子,名曰敖瑞,溫文如玉,器宇不凡……
在天界,幾乎無人不知東海的七位龍太子。
龍長子,龍二子年少有爲,不過百年,就統領了四方水族,號令百萬水師。
龍四子,聰穎非常,慧根獨具,被西天如來佛祖看中,收爲座下弟子。
龍五子,龍六子,少年英雄,武藝超羣,一直跟在紫虛天帝身邊,前途不可限量。
至於剩下的兩個,東海的父王母后有時則恨不能從未生過……
作爲幺子的敖御,經常四處闖禍,雖然年幼時就被送上天庭嚴加管教,不拘的性子卻愈演愈烈,最後直接被王母踹下了天庭。所以父王母后對敖御恨鐵不成鋼的心情,敖御多少能體會些。
但是對於三哥敖瑞,敖御卻始終不解。
在敖御心裡,三哥一直是謙謙君子,舉手投足間,優雅飄逸,是敖御這幫兄弟中,最具靈氣的一個。但溫文儒雅的三哥,卻不知道爲了什麼,突然燒了王母賜給他的夜明珠,犯了天條,被關在白水澗四百多年。
幾百年間,父王母后每每提起龍三子,都只是嘆氣,然後避而不談。
敖御雖然多次向兄弟們打聽三哥的事情,卻都是無功而返。
衆人越是忌諱,敖御越是好奇,久而久之,此事也成了敖御的心結。
上次在火族大營見過三哥一面後,敖御悲喜交加,一直想找機會再與他暢談,沒想到魔尊大婚便是個好機會。敖御請帖發出的第二天,東海的三太子和五太子、六太子就駕着七彩祥雲,進了魔宮。
敖御還在梅園陪伽羅曜療傷,就見三位風流倜儻的天界公子慢慢踱了進來。
“三哥!五哥六哥!你們來了也不讓人稟報一聲!”敖御急忙從池水中起身,瞬間用法術換了身乾衣,上前行禮迎接。
“魔尊剛剛大戰而歸,還需要靜養,我們不想打擾你們,也就沒有讓人提前稟報。”
三太子對伽羅曜行了一個大禮,就笑着摸了摸敖御的頭,“御兒果真是長大了,竟然要大婚了……”
“父王母后不便離開東海,大哥二哥無法抽身,四哥還在西邊靈山清修,所以父王母后就派我們三人來了,說是要爲七弟你好好慶賀一番!”
五太子也湊過來在敖御頭上摸了摸。
“上次火族的好戲敖御沒趕上,這次御兒你大婚,敖御可不會再錯過!”六太子說着,也伸出了手。
敖御被三個哥哥摸的狼狽不堪,趕緊後退一步,“三位哥哥,你們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聽敖御這麼一說,三位龍太子果然收住了手,但下一刻,是驚天動地的笑聲。
“我差點忘了,御兒現在已經是魔族王妃了,是得顧及點面子……”
“可是我上次還聽玉帝和王母說,御兒在大殿前被罰跪了兩天……”
“真的假的?能讓御兒服服帖帖受罰的人,可不多啊……”
三人齊刷刷的向敖御身後的人望去,伽羅曜微微一笑,算是迴應。
四人之間儼然是一副相見恨晚、心心相惜之情。
敖御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趕緊想辦法岔開話題。
“三位哥哥路上辛苦了,今晚我就安排晚宴,讓三位哥哥嚐嚐魔境的美味佳餚。”
三人強忍住笑意,三哥上前又對伽羅曜行了一禮,“我們來的唐突,魔尊莫要見怪。以前與王妃嬉鬧慣了,魔尊見笑!”
伽羅曜也起身換了乾衣,對着三太子含笑點頭,“無妨!三位龍太子特意來爲本王和御兒賀喜,本王不勝感激!本王在此,也多謝東海龍王龍後的美意!”
三人向伽羅曜齊行了一禮,就讓宮人引着先下去休息了。
雖然稍後自有魔界司禮的重臣招待他們,但是和衆位兄弟多年未見,敖御還是想多和他們相處一些。
敖御閃到伽羅曜的身後,輕輕用雙臂環着他,“今日好些了嗎?”
“嗯!”
“我先去安排,你好好在此休息。接下來的幾天,有你累的時候。”
“你當我弱不禁風嗎?”
“你就當是你的王妃求你。接下來的幾天,事情和規矩那麼多,你如果不幫我,我肯定鬧笑話……”
伽羅曜笑了笑,“難爲你那麼老實的聽伯顏和姒姜講解大典法規。”
“沒辦法啊,我總不能讓別人覺得魔尊沒眼光……”敖御討好的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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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到時我會提醒你……”伽羅曜嘴角又是一彎。
這個……自己以前怎麼沒想到?!
敖御沮喪的把頭埋在伽羅曜的長髮裡,“伽羅……那你還讓伯顏姒姜他們那樣逼我……”
“你是活該!”伽羅曜把敖御從他身上扯開,“如果你平時多守些規矩,也不至於這樣……”
敖御無語。
“你的兄長們都很疼你……”伽羅曜坐在池邊,任由衣襬落在水裡。
“那是當然!”這個是敖御從小到大最引以爲豪的事。
“他們既然來了,你就去多陪陪他們吧!敖御這裡還不用你操心。”
敖御蹲下身,把手放在伽羅曜的小腹上,“你說不用敖御操心,敖御就不操心了嗎?你王妃的心全在你這兒,你說,他怎麼不操心?”
伽羅曜轉過頭看了看敖御,微微一笑,“伯顏和姒姜那裡,不要以爲你就不用去了。”
這麼容易被看穿,敖御敗了……
出了梅園,敖御就疾步向哥哥們歇息的宮院走去。
敖御還沒進院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笑聲。敖御走近一看,三位龍太子正拉着魔尊的兩位王子細細打量。
“真沒想到,兩位王子竟然這麼大了!”三太子邊打量邊感慨。
“燁兒焮兒,敖御真是你們的親爹?那傢伙可是連自己都還管不住……”
“如果以後你們爹胡鬧,你們一定要想辦法治他,知道嗎?實在不行,就搬出你們父王!”
“燁兒焮兒,叫聲六叔來聽聽!”
“以後如果你們爹爹爲難你們,就到東海或者天庭來找我們!有幾位叔叔在,你爹不敢把你們怎麼樣!”
敖御心臟一陣抽搐,你們就這麼教我兒子的?!
“三哥五哥六哥!”敖御使勁一推門,人就閃進了屋。
燁兒和焮兒見敖御來了,馬上收了聲。
“燁兒焮兒別怕,你們爹只會欺硬怕軟!”六太子說着,還對敖御示威似的笑了笑。
“六弟,莫再捉弄御兒了,不然我們下次再來,怕是要吃閉門羹了……”三太子坐在了一邊,端了杯茶正在細品。
“不會!即使御兒不願意我們來,不是還有魔尊嗎?只要魔尊一句話,御兒就不敢不從……”
兩個小子也在旁邊附和,“六叔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敖御狠狠的瞪了燁兒焮兒一眼,以後再和你們算賬!
“三哥五哥六哥,我已經讓人準備了宴席,你們稍作歇息,就可以入宴了。”敖御向三位哥哥行了禮,接着說道,“九曜天君前日也到了魔境,今日大家正好小聚於此。我們四兄弟稍後再好好痛飲一番!”
敖御正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三哥的臉色突然變了。本來是笑意盈盈,下一刻臉色就變得有些蒼白。
“三哥!”敖御擔心的叫了一聲。
六太子在一旁正欲說些什麼,卻被三太子一把拉住,“沒什麼,突然覺得有些累罷了。御兒先去忙吧,我們稍後就入宴。”
敖御心裡明白三哥絕不是旅途勞頓那麼簡單,但是見他們不願說,敖御也就不便再問,臉上擔憂的神色卻未退。
五太子見狀,便出來圓場,“三哥不過是體內寒氣發作了,歇息一下便好。”
寒氣發作?敖御以前聽人說過,白水澗在極北之地,寒冷異常。三哥在那裡待了四百多年,難免會寒氣入侵。
“魔境的隗骨大夫,醫術了得,我這就叫他來爲三哥瞧瞧!”敖御說着,就要去叫人。
“御兒!”三哥叫住了敖御,“我們是來給你賀喜的,怎麼瞧起病來了?再說,你道東海沒有好的大夫嗎?”
敖御一時語塞。
三太子笑着摸了摸敖御的頭,“放心吧,這還難不倒你三哥!”
敖御看了看五哥和六哥,他們雖然也在附和三哥,但顯然已經沒有了剛纔的那份閒情。
其中肯定有問題!
晚宴時,伽羅曜,兩位王子,九曜天君,還有三位龍太子,外加魔界的各位重臣,都入了席。
酒席間,歌舞不斷,大家觥籌交錯,笑聲不斷。
敖御同伽羅曜一起,坐在大殿的高位上,但是敖御的眼睛卻不時的瞟向殿下的右邊席位。
右邊次席的人,整晚似乎沒動過筷子,只在飲酒。
“御兒,你在瞧什麼呢?難道還擔心九曜?”伽羅曜見敖御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奇怪。
“怎麼會?我是在看他旁邊的三哥……”
敖御也不想瞞伽羅曜,就把今天的事情全部與他講了。
“你是說,你提到九曜以後,你三哥就開始不適?”伽羅曜若有所思。
“咦?好像是!”經他一提醒,好像還真的是的,敖御開始還以爲只是巧合,沒怎麼在意。
“你三哥在白水澗待了四百年,那些寒氣即使再讓他不適,也不至於讓他在你這個寶貝弟弟面前那麼失態……”伽羅曜也向右望了一眼,“你可知東海三太子敖瑞,之前曾在東華帝君座下修行……”
“東華帝君?”敖御吃驚不小。
“那時你纔出世沒多久,不知道也不稀奇。”伽羅曜笑了笑。
“跟着帝君修行,可是天大的殊榮,怎麼後來都沒人提起呢?”
“那是因爲沒過幾年,三太子就被王母罰去白水澗了……所以天界也就沒人再提過此事了……”
“是這樣……”敖御沉思了一會兒,“可是,這和九曜又有什麼關係?”
“你不會忘了我和九曜的師父是誰吧……”
“師父?……”敖御端着酒杯一陣發呆,突然靈光一現,“東華帝君?!”
“還好你沒忘記!前世,他可是你的父君!”伽羅曜用筷子敲了敲敖御的腦袋。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敖御揉着伽羅曜剛纔敲過的地方,仍是一臉迷惑。
伽羅曜嘆了口氣,接着問敖御,“你又可知三太子爲什麼會被王母罰?”
“……因爲他燒了王母賜的夜明珠……”
“那他爲什麼會燒了王母賜的夜明珠?”
“這個……我也曾問過,但是沒人願意告訴我……”敖御說的是實話,從小到大,大家對這件事都是避而不談。
“那是因爲王母想把女兒嫁給他,東海龍王收了聘禮,三太子卻不願意……”
“不願意?”王母的女兒可是天庭的公主!三哥竟然不願意?
“不僅不願意,還一怒之下燒了天界的聘禮,就是那顆夜明珠……”
說完,伽羅曜就靜靜的看着敖御,“你還不明白嗎……”
敖御張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伽羅曜。
腦海中,往事一點一滴的串了起來……
爲什麼大家對自己都避而不談,爲什麼三哥看着自己總會有淡淡的憂傷……
一瞬間,敖御似乎都明白了……
敖御似乎可以想象,當年一怒之下燒了夜明珠的三哥,有多憤怒,又有多絕望……
敖御捂着胸口喘息了一會兒,伽羅曜用手輕輕的拍着他的背。
“伽羅……我忽然發現我笨的可以……”
“這個怨不得你……”
“可我覺得,就是我的錯……”
敖御握緊了拳頭,各種情緒在胸中翻騰。
三哥跟着東華帝君修行,自然也知道他的七弟就是軒轅宇轉世,就是九曜心心念着的那個人……
五哥,六哥,他們都明白,唯獨瞞着自己……
但是三哥,他還是能若無其事的笑着呵護他的幼弟……
即使在極北的寒潭被罰了幾百年,一出來,他首先做的,卻是幫着他的幼弟對付棘手的敵人……
“伽羅,我有些明白你爲什麼厭惡九曜了……”
“後知後覺!”
“伽羅……我三哥四百年間在白水澗受過的苦,我一定要替他向九曜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