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96年以後,文藝隊曾抽走一部分犯人,那是友鄰監獄準備發展文藝隊向省局要有文藝方面特長的犯人,主要是會樂件的,西部地區泰來監獄文藝底子最後,在省監獄局的指令下,泰來監獄給配備了一套樂隊組成人員,石永生也被調到友鄰監獄去了,臨行前,石永生對我說想把長號帶走。這把長號當時是我買他的,但由於後來,我一直在文藝隊搞創作,曲藝類表演和主持節目,就沒有時間去深修長號演奏,所以長號也一直由石永生用着。我們倆個各人關係不錯外,他是我的兼職教師,很支持我的工作,幾百元錢的東西,我沒有猶豫便答應送給他了,畢竟到了一個新的改造環境會對他有所幫助。
7月14日,我們文藝隊二十名演職人員在監獄的組織下,再次踏上了匯演的征途,這次地點是離革志監獄18裡的新肇監獄。這也是一所大監獄,這次前往我還有一種心情,聽振庫來接見時說,蘭西老家我的侄子因傷害罪被判刑8年,現在就在新肇監獄服刑。這次到新肇監獄演出一定能見到侄子宋興凱。
我們坐在大客車裡,卻還不走,王科長說是在等張政委,原計劃張政委這次要親自帶隊參加匯演,但監獄有事情拖不開身了,早晨張政委和王科長聯繫,說一定要親自來爲文藝隊送行。
等了約有十幾分鍾,張政委坐着小車開進院內,張政委說話很直率。
張政委問:“文藝隊的人都上車了吧?”
王科長說:“都上車了。”
張政委:“路途遠,我就不耽誤大家多長時間了,我只說幾句話,原打算我準備親自帶隊參加比賽,由於全省監獄的領導明天來咱們監獄參觀學習,很遺憾我不能陪你們一同前往了,但我在家裡會隨時與王科長聯繫關注着你們的表現,同時,我也希望你們不僅在這次匯演中取得最好的成績,也希望你們25名服刑人員代表全獄四千多服刑人員向各監獄展示出我們監獄服刑人員的良好風貌。最後,我希望你們安安全全地歸來,祝願你們帶着喜悅和收穫歸來,祝大家一路順風!我在監獄門口迎接着你們的凱旋!”
在熱烈的掌聲中,客車緩緩地開出了監獄大門。早晨我們沒有吃飯便上路了,王科長說,路太遠,十點鐘時在路上吃頓飯,等下午到地方之後,再吃頓飯。我們到了江橋鎮後,臨時決定在這兒吃午飯,走了幾家飯店,最後走到了一家比較寬敞裡外便於監控的飯店,押解的幹警坐了一張桌,我們犯人坐了兩張大桌子,難得出來一趟,犯人都想喝點酒,幾次請示幹警都不同意。等滿滿的一桌飯菜上來後,犯人們都沒有動筷。直直地坐在那裡。幹警看出了犯人堅決的心態,最後,帶隊的王科長說道:“每桌子上只許2瓶白酒,每人一瓶啤酒,大夥兒高興地鼓起了掌。其實只要**允許,讓喝多少並不重要,犯人心裡都有數,只要不鬧事兒,至於酒可以臨時解決。儘管我們開始喝起了酒,但幹警桌上一點酒都沒有。這是他們的職責,要確保我們的安全。對於犯人來講,在服刑期間,能吃上一桌豐盛的飯菜,還能喝上酒是何等的幸事兒。最有趣的是犯人開始小聲地划起拳來。說到划拳,是一件很值得回味的事兒。划拳是爲了助酒興,而只有輸了才能受到懲罰,旁邊的兩位邀請我來划拳,盛情難卻來兩拳就兩拳吧,其實,我自己清楚,我的拳很差勁兒,但奇怪的是我出了幾拳都贏了,而且對方非常主動地說:“我輸了,喝酒、喝酒。”幾拳下來一杯酒中三分之二的酒都進對方的肚子裡了,嘴裡還說:“你的拳真厲害。”我剛想摸杯想喝一口,對方給摁住了說:“別忙,別忙,劃完拳再喝,”我吧噠吧噠嘴笑了。“不對勁兒吧,好像你們是故意輸的,這酒不都讓你給喝了?喝的時候都不好意思喝大口,想起了這麼一招,細琢磨挺幽默的,難怪是囚禁中的犯人,什麼招都能想出來,我這麼一說,有的就不好意思喝酒了,把杯端到我的桌前:“大宋,你來你來,我只是開個玩笑,酒沒了咱們再想辦法。”
飯店大廳裡擺了臺大電視,旁邊放了一臺VCD有的人問店老闆娘,有沒有歌碟,想唱幾首歌,吧檯的老闆娘挺熱情的,給放起了歌碟,文藝隊的歌手陸續地拿起麥克唱起了歌,這一唱要不緊,把老闆娘和服務員都給震住了,女服務員直伸舌頭說:“唉呀媽呀,歌唱的都這麼好,好像是碟裡傳出來的。”貝司手王銳說:“你不知道吧,我們是監獄藝術團的,現在正在巡迴演出,看着女服務員一臉羨慕和佩服的樣子。鍵盤手周旭虎把手擡的很低,向女服各員擺手讓他靠近點,女服務員很順從地走到周旭虎跟前小聲地問:“什麼事兒啊?”
周旭虎說:“你到後廚去給我取兩瓶白酒來。”女服務員也就二十一、二歲的模樣,二話沒說,答應一聲就跑到後廚去了,不一會兒用圍巾就裹了兩瓶白酒回來,偷偷地遞到周旭虎手裡。其實,有很多事情犯人們事先都沒有通氣,但配合的都挺默契,真算是心有靈犀。唱歌不僅是大夥的愛好而已,也是藉機爭取女服務員的好感,更爲弄酒創造機會,兩名女服務員給兩張桌子上,不一會兒的功夫各弄了四瓶白酒,感覺酒弄的差不多了,大夥就不唱歌,女服務員還樂此不彼地一再張羅讓我們再唱幾首。隨行的幹警不讓了,說:“別唱了,抓緊吃飯,好趕路,道兒太遠了,等比賽回來,讓你們把樂件支上唱。”女服務員們說:“真的。”
架子鼓手李傳博說:“那還有假,你扒車上看看去,我們什麼樂件都有。”
女服務員有些意猶未盡地說:“那兒你們回來還到這來吃飯嗎?”
我們都說:“沒問題。”
不一會兒,我聽到幹警桌上有人低聲笑着說:“這幫小子,如果給他們機會,都能把服務員給領跑了。”
下午16時30分,我們到達新肇監獄的,我們是第一個到的,隨後,各監獄才陸續地到位,這次是七個監獄在西部地區參賽,革志監獄僅是男犯參加。去年女子監獄已經和革志男監分開的,女監搬到省裡去了。缺少了女犯,有的犯人說:“都是男犯了,沒啥意思了。”
我說:“你的想法只是一種心情而已,無非有機會能開開玩笑,說說話,我覺得有她們在跟前更鬧心。”有的犯人笑着說:“那可不一定,最其碼能過過嘴癮,也可以“目奸”她們。我沒有再和他們嘮那些無聊的嗑兒,也理解他們。人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也就是這個意思。儘管男女在一起做不了男歡女愛之事,異性相吸,彼此都會有一種渴望,只相互調侃幾句都是一種滿足。
晚上開飯的時候,監獄給四個菜,都是燉菜,油水比較大,瘦肉也不少,每個菜隨便打,吃多少打多少。只要不扔掉就行。打菜的時,進來一個犯人問有沒有家是蘭西縣的,我以爲是侄子宋興凱來找我,便迎了上去,我告訴他,我老家是蘭西縣的。他點點頭,他說他家是縣裡的,問還有沒有蘭西籍的人了。我說好像是沒有了。他讓我在門外等他一會兒。也就5、6分鐘,他跑來了遞給我一隻燒雞,他說:“在這裡遇到老鄉不容易,多少是點意思。”我忙推託說:“這多不好意思,初次見面怎麼能要你東西。”
他說:“你不拿,就說明你不是蘭西人。”
我笑着說:“那好吧,恭敬不如從命,你也等一會兒”,說完,我拿着燒雞進了屋裡,在我的兜子裡給摸出來一瓶白酒,這是我們在路上吃飯時,求服務員幫助買的。
我把酒給他遞過去:“哥們兒,多少是點意思。”他見是酒,也沒推讓,急忙揣到褲兜裡,說:“謝謝老鄉了,我就不客氣了。”
我說:“我麻煩你一個事兒,我有個侄子叫宋興凱,在你們監獄服刑,家是蘭西的,你幫我打聽打聽。”
他用筆把名字記下來後,說:“沒問題,我走了,明天見。”
這位熱情的老鄉走後,我回來準備吃飯,調到齊齊哈爾監獄的石永生過來說:“別張囉了,一會兒上我那兒吃去,我們來時買了不少熟食,孫世雲和隗佔軍都過去,”,我說:“行,你們買酒了嗎。”
石永生說:“能不買嗎,出來演出,就這麼幾天寬鬆,你有就留着,等不夠再說。”
石永生剛走,我準備把菜先放起來,等晚上餓了再吃,出來次數多了都有經驗,一般,晚上是不會睡多點覺的,各個監獄相聚,就是一個字“喝”。這時,調到六三監獄的***和劉偉東過來了,問我有酒沒有?
我問他們有菜嗎?
***和劉偉東都比較尷尬地搖搖頭說沒有。我看到他們的穿戴有種暴土揚場的感覺,不象其他監獄的犯人穿的都很整潔,我想,農場監獄一定很苦,心裡也挺同情他倆的,畢竟在一個監獄服過刑,而且還是老鄉。於是,我說:“那一會兒你倆在我這吃吧。”說完,轉身我去告訴石永生不過去吃了。石永生不同意,他說:“別理他們了,當時讓***代理教研組長時,他怎麼對待你的。”
我說:“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這次在一起吃頓飯,也順便把以前的事兒嘮一嘮。”
石永生想了想:“那也行,一會兒我過去刺激刺激他倆。”
我說:“算了吧。”
石永生說:“不行,你當教研組長時,我們都是教師,彼此處的都那麼好,你讓他守三個月教研組,他卻背判了你,不是朋友。”
我拍拍石永生的肩膀:“別說了,吃飯去吧。好幾天呢?到時咱倆再聊,離開一年多,我挺想你的。”
石永生點點說:“那好吧”說完走了。
我把剛纔那位老鄉給我的燒雞撕開,加上分的菜,共5個菜,啓了瓶白酒,建國和劉偉東拿着筷子過來,坐在一起吃了起來。我問***在六三監獄改造怎麼樣?
***說:“挺苦的,到農忙時,整天在水裡泡着。”
我說:“你給熊幹事來的信,收到了,熊幹事託我讓以他的名義給你們教改科寫了封信,介紹了你在泰來監獄的改造情況,也推薦了你的特長。”
***說:“前段時間,教改科科長特意去找我談話,瞭解了情況,準備把我安排在文化室。”
我問:“文化室都幹什麼?”
***說:“就是教研組,各個監獄的叫法不同。”
“你們是幾分場?”我問。
劉偉東說:“一分監。”
“來吧,咱們倆個在這種場合見面很不容易,也許再見面時,就都在外面了,整一口吧!”我說。
我們三個人快吃完的時候,石永生端着半杯酒過來了。
石永生說:“咱們四個人當初都在一個監區服刑,都是教師,而且和宋振嶺關係都不錯,今天在新肇見面,也是緣份,咱們四人一起整一口吧。”說完相互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石永生說:“怎麼樣?在六三改造,日子不好過吧?”我調馮屯監獄改造,是省局調文藝人員調去的,但你倆調六三是去種地的,其實,誰也不怨,就怨你***……
我說:“行了,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別提了。”
石永生說:“我必須得說,不說心裡太憋氣了。當初,咱們刑期都挺長,想要守住教研室這塊地方,必須得有一個好的挑頭,才得幹長遠一些,教研室有多少人想往裡進,但沒人能和宋振嶺比,教研組工作不但宋振嶺組織的井然有序,每個大小活動他能把榮譽和名次給監區拿回來,這一點,別人都望塵莫及,更主要的他一直爲教改科主持大小活動,能和上級業務科室把關係協調好,而且監獄和各科室的領導對宋振嶺評價很高。所以,我達不到這種能力,也一直沒有奢望當教研組長的念頭。當時監區讓宋振嶺到分監區幹三個月的活,在選代理教研組長時,宋振嶺向熊幹事推薦***,是因爲,你們是老鄉,在一起吃過一年多的飯,又是他把你***推薦到教研室的,結果,你***都很快把代理爭取掉了,把劉偉東推薦到教研組當專職教師,位置堵上了,很明顯,就是不想讓宋振嶺回去了。”
我說:“如果他倆能幹好、幹長遠了,我可以不回去了。”
石永生說:“關鍵是沒幹長,你想把宋振嶺回教研組路給堵上了。但他卻又回去了,你倆出來了,如果當初劉偉東在分監區有改造位置,這次突然往外監獄調人,劉偉東也調不去,在教研室呆幾個月回去改造位置沒了,外調人不調你纔怪呢?”
我說:“其實當真人不說假話,當時,我返回教研組時,熊幹事問我,你們兩個人是不是留下一個,是我說的一個也不留。建國,我可以說句大話,我離開教研室的時候,我就敢肯定地說,我會很快回來的,有幾個教師也看出來了,他們沒有爭這個位置,他們認爲,如果我不調出四監區,誰也幹不長,只有你建國跟了我好幾年,卻在我離開的日子裡,你的幾個動作,讓我的心涼到了底。說句心裡話,咱們改造中的友誼已經沒有了,今天我招待二位是處在老鄉的角度,聚一聚,沒別的意思。”說完,我的眼睛有些溼潤。
***把頭低下了。他能感受到我的心在難受,當初在選擇專職教師時,***和石永生和我個人關係都不錯,我推薦任何一個人,誰就有機會進教研室。當然,我選擇了***。而***一心想成爲“將軍”,成了“將軍”想一腳把我踏住,結果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輸的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