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在看守所這一特殊的場合,遇到了兩個人,一個是我的同學,也是我兒時的小夥伴,孟欣,另一個是鄰居史學義。
天已接近傍晚,女房裡進來一個人,叫孟欣。我聽後,急忙從鋪上做起來,又走到鐵欄杆前喊女房的張三,她在社會上也算是“大姐大”人物。我問她進來的孟欣是哪兒來的?張三告訴我說是五一的。我讓張三照顧照顧孟欣,告訴她孟欣是我的同學。隨後,我給孟欣過了點吃的。在以後的日子裡,我曾扒在鐵欄杆上和孟欣說了幾次話,顯然,她不愛說話,她是個性格外向的人。可她在班級裡是文藝委員,幾年不見性格變化怎麼會這麼大呢?我問她怎麼不愛說話了?她沒有吱聲。從同學的角度,我應當關心她纔是。另外,還有一個因素,成年後,在我的好朋友劉志華口中得知,孟欣是他的初戀。
第二天,給我送過來一袋蛋糕,說是孟欣給的。我一摸,一袋蛋糕都風乾得硬邦邦的。我的心裡很沉重,沒想到她的生活會這樣艱苦。而我這裡方便麪、罐頭、奶粉成堆。她給的蛋糕雖已經風乾了,在難處我還是很感動的。
我把蛋糕扔給了號里人,讓他們吃。“宋哥,裡面有個條。”一個難友遞過來一個紙條,是在蛋糕裡夾過來的。我急忙打開紙條。
“振嶺,你好,我不是不愛吱聲,號裡的幾個女的,都不是東西,整天讓我洗碗,擦鋪,還罵雜……”
我一聽,怒了。我跑到鐵欄杆前,喊張三,張四姐倆。我知道他們倆在號裡最霸道。“怎麼地,我宋振嶺說話沒面子,我他媽告訴你們,孟欣是我的同學,你們欺負她,這不是和我過不去嗎?”
張三見我動怒了,一再讓我消氣,並安慰我,讓我放心,以後一定好好待她。我一看她們說客氣話了,我也是見好就收了。否則,也不能把人家怎麼地。充其量組織別的監房,每天一起罵她們。但憑良心講,平時女房和我處得不錯,張三也時常給我送些副食過來。
而史學義是因到孫三家,見孫三家沒人,把錄像機拿自己家來看,關係都不錯。但孫三回來見錄像機沒了,便報了案。這樣,把史學義給抓了進來。
他剛進來是押到了四監房,史學義和我同齡,他從小便有氣管炎和心臟病,挺嚴重。進房後,號里人欺負他,打他,史學義喊報告。管教給調到了三監房,結果沒出十分鐘,史學義哭喊着報告,說號里人打他。管教說要給他調五房。史學義哭着說:“大叔,你這麼折騰我一圈的話,給我打死了,你把我調到宋振嶺號裡吧,我謝謝你了!”管教問他認識我嗎?他說從小一起長大的。
張管教走到我監房,問我認識不認識史學義,我點點頭。他說把他放你號裡吧,擱到哪個號都捱打。我說我過句話就沒事兒了,史學義不幹,說什麼也要和我在一個號裡呆着。就這樣,史學義和我關到了一起。
史學義到是沒人打他了,不過他經常對着我哭,說他判刑了,愛人大梅子就得和他離婚。而且自己身體還多病,根本不能活着回去,讓我幫助想想辦法。而我在裡面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一天,機會終於來了,預審科提審他,讓他承認是盜竊行爲,史學義不承認,辦案人把他打了,他藉機心臟病發作被拖了回來。
史學義對我說:“大哥,我必須得出去,如果和孫三談明白了,盜竊罪根本就定不上。”
我說:“你到醫院後,馬上給你叔丈人打電話,一爭取住院,二爭取先取保候審,然後,讓孫三撤案,聽明白沒有?”
史學義點點頭,我讓他病情裝得嚴重一點。
之後,我讓號里人報告管教。管教過來後,問怎麼了?我說犯病了,可能提審時捱打了。我這麼說的目的很顯然能引起看守所的緊張,因爲牽扯責任問題,因此,看守所急忙和辦案單位聯繫。
預審科辦案人楊威跑了進來,問怎麼了?我說他犯病了,挺嚴重,從小就先天性心臟病,搶救好幾次了。隨後,我問楊威:“是不是提審時,你們打他了?”(我和楊威關係很好),楊威點點頭。我說:“你馬上給整醫院去吧,晚了就搶救不過來了。”
楊威急忙找管教取鑰匙,聯繫車。
我讓史學義把頭轉過來,發現他的鼻子開始往出流血,我分析是他自己弄的。他問我:“大哥,家裡有什麼事沒有?”我說:“沒什麼事兒,要是出去了,和振庫好好處,我不一定哪年哪月能出去呢。”
史學義點點頭說:“放心吧,大哥,我和大梅子不會忘記你的!”(大梅子曾和我是同學)
預審科幾個人風風火火地把史學義擡走了。一晚上沒有回來,第二天又沒有回來,我分析他住院了。這樣取保候審的希望就不成問題了,因爲大梅子的叔叔是司法界的,辦事還是比較有力度的。
後來,史學義被取保候審了,找孫三也談明白了,賠了不是,孫三幫助把案子給撤了。聽振庫講,史學義一直和他處得很好。直到90年代中期因病醫治無效死亡。生前一直唸叨,如果不是病情纏身,很想和振庫一齊看大哥去,有一次曾對振庫說:“振庫,大哥還有多長刑期呀?我恐怕等不到大哥回來了!”不久,便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