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誠興是個愛馬的人,也許身爲將領的人大多數都很珍惜自己的坐騎,他李誠興尤其對他這匹跟他出生入死的“黑炭”有著極爲深厚的感情。
“黑炭,碳頭,乖兒子,好寶貝,你咋了?哪裡不舒服?”高大魁梧的男子跪在地上,手不住在自己的愛馬脖子上撫摸,焦急之情延於儀表。也不管這是人來人往的官道,就這樣一人跪一馬臥擋在路中間。
過往的路人,有那橫蠻的已經要開口罵人,卻在看清男人一身衣著打扮後又縮回了頭,甘願避到一旁繞道而過。也有那好心想要上前幫忙或巴結的,但也都束手無策不知道馬兒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眼看愛馬四肢開始出現略微抽搐的現象,甚至兩隻大眼也逐漸瞪出眼眶,李誠興急了,萬分後悔今日爲什麼不帶隨從一同出門,這樣至少還有人可以幫他入京叫獸醫,也勝過讓他一個人在此幹著急的好呀!
“讓我看看,好不?”正急時,一道低沈略顯沙啞的男人嗓音在李誠興耳邊響起。
李誠興擡起頭,正想開口,卻發現來人已經蹲到馬頭旁。
仔細觀察一會兒,來人把手伸到馬的脖子下方,順著馬兒長長的脖頸往下摸,摸到什麼地方稍稍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下摸,幾個來回後,來人收回手,突然伸手去掰馬口。
“你做什麼!”李誠興吃驚下大聲喝道。
來人擡起頭,很普通的交待了一句:“我是馬伕。你的馬兒因爲食道堵塞,再不把它堵在喉嚨裡的東西拿出來,它就會噎死。”
啊!聞言,李誠興便不再攔阻自稱馬伕的來人,看他取下口嚼、掰開愛馬的口,也不嫌髒的直接把手伸了進去。
黑炭開始掙扎。
“按住它!”
“啊,好。”李誠興連忙呼喚愛馬的名字,伸手安撫它。“乖兒,不怕,很快就好了,乖,不要動。”
馬匹在主人的安撫下,掙扎的動作變小。那馬伕的動作也相當快,手掌一探一帶,已經把堵在馬喉嚨口的東西掏了出來。
東西一掏出來,幾乎是同時,馬伕伸手在馬匹的頸下一順一拍,馬兒立刻輕嘶一聲,四肢著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是土豆。可能還沒嚼爛,你也沒在意就直接騎著它狂奔,嘴裡的東西來不及咀嚼,奔跑時就滑到了喉嚨眼。以後小心一點就是。還有就是在馬匹取食時不要讓它受到驚嚇,這樣也很容易讓它來不及咀嚼,讓食物堵塞喉管。”自稱馬伕的男人丟掉手中的土豆塊,看看周圍無水,隨意的把手就在衣襬上擦了擦。
李誠興想到自己剛纔確實有在一處剛收穫不久的田野處停馬方便,那裡的田埂處好像是散落了一些農家不要的土豆。想來自己的愛馬就是在那時一時口饞,而自己也沒在意,就直接上馬趕路了。
“多謝這位兄臺,如果不是兄臺,我這個貪吃的調皮兒子可能就……。請教兄臺高姓大名,在下李誠興,誠實的誠,興旺的興。字慎德。如果兄臺不吝,還請與在下一交。”李誠興站起,抱拳道謝。他一站起,就更讓人感覺到他的魁梧,站在馬伕身前,竟比他高了一個半頭有餘。人說身高八尺,大概就是指這樣的了。
“在下馬伕。”醫好馬匹的瘦削男子抱拳回禮,簡單的自我介紹道。
“馬伕?你就叫馬伕?還是營生就是馬伕?”李誠興好奇,見愛馬無恙,也有了閒心打量該人。這一打量,好感也隨之而來。
只見該人,身高五尺六寸左右,站在人羣中並不顯高;身形異常瘦削,衣著樸實,長髮隨意挽起,肩背一不大的包裹;最特殊的還是他的臉型,眼睛很大,鼻樑很挺,嘴巴卻顯得略微下癟,造成下巴微微突出。長相雖算不上好看,但配上他那種說不盡道不清的滄桑感,卻是男人味十足!尤其他那種成熟內斂似乎可以包含一切的氣質,很容易就讓人產生想要依賴他的心情。
他在打量馬伕的同時,馬伕也在打量他。眼前的人是一位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直鼻方口的偉男子,年齡看起來要比陸棄大一兩歲。隱隱的,有一種頗爲逼人的威嚴氣勢,可卻不會讓人生厭,一看就知是那種骨子裡就習慣命令人且家教良好的貴族子弟。
馬伕聽了他的問題,笑了笑說道:“我們似乎擋住了別人的去路。”
“啊!走,我們到一邊說話去。”李誠興醒悟過來,黝黑的面孔隱隱可以看出一絲紅暈,嘿嘿傻笑一下一拍腦袋,連忙拉著馬伕牽上愛馬讓到官道邊上。
看來他倒也不是一個仗著身份地位橫行無忌的人呢,馬伕暗想。
其他有瞧熱鬧的,見馬匹已經無事,道路也已讓開,便也都散了開來,各自趕起路來。天色還早,如果加趕一陣,大概也能在傍晚閉城時進入京城吧。
“在下李誠興,官拜四品從將,朝中揚威大將軍乃是我父。”李誠興從新介紹自己道。
“失敬,原來是將門虎子。在下馬伕,既是營生也是姓名。見過將軍。”馬伕不亢不卑的施禮道。
“馬兄弟還請不要多禮,我也無意用自己的身家官名壓制別人。只是我對馬兄弟你一見如故,不想隱瞞,這才照直實說。”李誠興說著,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其實,我雖然是揚威大將軍的兒子,可我從來沒有靠過父親的餘蔭。我這四品從將之位也是憑我的真才實幹一刀一qiang博來的!”說完,偉岸男子的臉上帶了自信的驕傲。
“噢,這麼說來,你也參加了三年前的武試了?”馬伕心思一動,脫口問道。
“是啊。”李誠興示意馬伕一起邊走邊說,“當年我可是抱著雄心壯志去的。一心想拿下武魁,好給世人一個證明:我李誠興可不是靠父親餘蔭的軟趴子!可是……,沒想到暗地裡殺出一匹黑馬,武魁之名被現在的三品護國將軍陸奉天奪取,我只落到榜眼的位置。”李誠興磊落地說道。
“榜眼也不弱了,而且我聽說過你隨父出征,乃是從一名小小的騎兵做起,有如今的地位也確實都靠的是你的真才實幹。”馬伕實話實說。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陸棄之名,一時心中百味參雜,自豪和酸楚交織到了一起。
聽到馬伕誇獎自己,粗獷的大漢心下爽快,心中隨之生出一個念頭,“馬兄弟一直都在外做跑馬的營生嗎?”李誠興問馬伕。
“不。我已經很久沒有做了。實不相瞞,我剛從牢裡出來沒幾天。”馬伕直直的看向李誠興。
“那你有什麼要去的地方?”李誠興爽朗的一笑,問都沒問馬伕爲什麼坐牢。
“……,我準備去京城找一個人。”馬伕猶豫了一下,說道。
“那也就是說你暫時沒有落腳的地方羅?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去我府中做客幾日,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不知馬兄意下如何?”李誠興眼含渴望的看向馬伕。
“朋友嗎……,”馬伕見一個大男人突然露出小孩子一般的期盼神情,不由快活的笑了起來。心思速轉,當下已有決定:“呵呵,敢問李兄,不知貴府可缺馬伕一名?”
“馬伕?”李誠興愣住,隨立刻大聲叫道:“缺缺缺!當然缺!就等你來呢!”
“哈哈,既然如此,在下馬伕,以後就還請李兄賞口飯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