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然後

寒珏見眼前的紅光奔着許願來勢洶洶,迅速的將許願拉到自己身後一掌打了過去。紅光散落地,司夜現身已是虛弱無力。司夜顫顫的站起身,顫抖的手捂住胸口,“我知道,這一掌你只用了一成靈力。你吃定了我視你爲知己,不會下死手......如果剛纔我真的要收了這位姑娘的元神,你會用全部的靈力護着她,對嗎?即便你知道她根本活不久,哪怕就那麼一點點的光景,還是要拼盡全力的護着她,是嗎?”

寒珏不做回答,他只是將許願的手握的更緊了。司夜將寒珏的舉動看在眼裡,點了點頭,不再繼續追問,“你不必回答了。寒珏,如果我不是這麼做,是不是就不會逼你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她面前?我只是要你明白,不要不忍心讓她知道真正的你,也許她知道了也並不會害怕。你想護着她,就盡全力去護吧。放心,聖盃的事交給我,我是你的朋友,究竟什麼纔是朋友該做的事,我從不糊塗。比起聽話的臣子,我更看重自己是將軍的朋友。”

司夜將目光移向許願,儘管許願的眼中仍是驚恐失神,司夜的目光裡卻已經沒有了殺氣,“許姑娘,對不起了,在下並非有意傷害姑娘,還望姑娘海涵。”話罷,司夜再次化成一道紅光,消失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到底是什麼人......”寒珏的身後傳來許願怯怯的聲音。寒珏仍是把許願護在身後緊緊握着她的手,卻遲遲沒有轉過身去看她,只是背對着她柔聲的開口,“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寒珏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小心翼翼的放開緊握着的許願的手,小心翼翼的看着許願驚恐未消淚水未退的眼睛,“許願,別怕。我跟你說過的,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

許願的身體仍是在驚恐中僵硬的無法動彈,她望着眼前正看着自己的這個人,熟悉,又陌生,“你不是宋翎,我知道你不是宋翎。你們到底是誰,我想要知道真相,想要你來告訴我真相。什麼結果我都可以接受,包括......”“你的結果裡包括我不是人嗎......”宋翎打斷了許願的話,眼底的悲傷已是漸濃,久久不能散去。

許願不語,仍是目光不移的看着眼前的人,靜默了許久,她眼中的驚恐不再,微微的低下頭,“我以爲聽到這個結果,我應該會被嚇死。現在,竟然覺得好像也並沒有那麼可怕。大概因爲,跟我說這些話的,是你吧。”說着,許願擡起頭,臉上帶着些微笑。

“因爲是我......所以你不怕......”寒珏的眼中驀地涌起一層錯愕,心頭間的一顫,似是短暫的刺痛後被一股暖流緊緊的包裹住,只想它們永遠也不要散去,就這麼貪婪的被溫暖着。寒珏錯愕,他從不曾想過許願會說那樣的話;寒珏的心頭刺痛,他知道無情而生情,自己已經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也知道自己註定不可能留住爲許願而生出的這些情分;寒珏覺得溫暖,覺得自己貪婪,他明知不可能,卻還是想要一直護許願周全。

“你想要知道真相,我便告訴你真相。你知道的,就是真相......”寒珏微微的靠近許願,眼中的目光溫柔,也漸漸的深邃,“我不是宋翎,我叫寒珏,是天界的衛仙將軍,一隻白鵺鳥。我奉天帝女兒仁星公主之命到凡界尋找被她弄丟的星鸞聖盃,就是你之前撿到的那隻酒杯。我在這裡不能現真身,爲了能繼續留在這裡,我借用了一個凡人的身份,那個凡人就是宋翎。”

“那,真正的宋翎呢......”許願的聲音很小,很小心的問,她似乎已經有了一種哀傷的預感,預感真正的宋翎一定經歷了最痛苦最悲傷的故事,因爲,他已經失去了涓涓。那儼然,是最痛苦的分別。

“真正的宋翎......”寒珏的音量漸弱,剛剛纔靠近許願的距離不禁又退後了幾步,不再直視着許願,眼中閃過一絲的躲閃,“真正的宋翎已經死了。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死於車禍。”“已經,死了......”許願的話說到一半,還是選擇了沉默不語。許願一直欣賞宋翎,即便不曾真正的認識過宋翎,但她還是把自己當成宋翎的朋友,即便真正的宋翎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個朋友的存在,她還是會因爲他的死而不自禁的痛心。

“許願。”寒珏喚許願的名字,緩緩的拉起許願的手,將聖盃重新放回到她的掌心,輕輕的彎下她的手指讓她將聖盃握在手中,“請幫我保管好它。”“這原本就是你們的東西。”許願伸手將手裡的杯子重新遞向寒珏,“這個應該你來保管。”寒珏沒有接過許願遞過來的杯子,再一次扣緊她的手指,“聖盃掉在了凡間便失去了靈力,它現在沒了靈力我沒有辦法將它帶回去。”“回去......”許願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的失落,“你,要......回去了。”

“嗯。”寒珏應了一聲,聲音平緩沒什麼波瀾,只是眼中眼中閃過的那一絲似是難捨還是悵然的薄光,他毫無察覺。

“什麼時候回去......還,還回來嗎......”許願知道自己的問題本該在知道上一題的答案爲止,她本不該再問。寒珏的身份對她的觸動實在太大,觸動越是大她就越是明白自己心裡的悸動也該到此爲止。可是許願控制不住自己,她控住不住的想要將“到此爲止”的期限再延長一點,只要一點點也好。“現在,便該回去了。”寒珏仍是淡聲的應答,卻不再敢直視許願的眼睛,“我不能把事情都推給我的朋友,而且,也是時候回去了。不必惦念,聖盃還在這裡,我自然還要再回來。”

“那真是太好了。”許願的眼中掩飾不住的欣喜,不過她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心思可能太過於表露了,於是又下意識的將目光微微的轉移了方向,“我的意思是,歡迎你再回來。”“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寒珏注視着許願未與自己相對的目光,突然也慶幸她沒有正視着自己,若她正視着自己,自己應該也不敢像現在這樣看着她。在許願的目光恰好要與自己相對的時候,寒珏低下頭,“聖盃只要幫我保管到那個時候就好,我再回來的時候。”

“我一定完璧歸趙。”許願的臉上浮上微笑,“然後你要做什麼呢?”“然後......我會帶着聖盃迴天。”寒珏一頓,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那,再然後呢......”許願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明媚,又漸漸的凝固,她滿心期待寒珏的回答,卻也有些害怕聽到他接下來的回答。“然後......”寒珏眼底的光微微暗下去,惆悵,而不自知,“沒有然後了......”

“是啊,沒有然後了......完成了任務,哪裡還有然後......”許願無奈的笑笑低下頭,算是藏下了自己的“自作多情”。許願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有所期待,到底在期待什麼。自己不過就是他在某一處陌生的地方落腳是遇見的過客而已,並沒有那麼重要......直到這一刻,許願纔算是明白了那句“宋翎不是你的朋友,不要用全部的真心待他。”的用意。可是,直到這一刻才明白,是不是已經太晚了......

“我該走了。”寒珏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從口袋裡取出一隻很小的木盒,細細的打量,“走之前,還想再拜託你一件事。這個盒子裡有一件我很心愛的寶貝,因爲是凡間所得我沒有辦法把它帶回去,拜託你同聖盃一起幫我保管。是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東西,因爲它,我得到了也學會了很多以前從不曾擁有過的,知道了什麼是開心,什麼是擔心。沒有它,我大概,又會變回一無所有的樣子......”

寒珏看着許願臉上漸漸顯現出的不解,會心一笑,“不必明白我的話是什麼意思,我很快就會回來......”話罷,寒珏轉過身慢慢的向前,與許願只見的距離越來越遠......寒珏不想一下子消失在許願面前,她剛纔已經受過驚嚇,他不想再嚇到她。更重要的是,他想這樣一步一步的的離開,就像這裡的人一樣,即便分別,也還是會在一點一點邁出的步伐裡,生出重逢的希望。

許願見寒珏已是背對着自己,忍不住將手中的木盒打開。只見那盒子裡裝着的,正是在遊樂園時自己爲寒珏拍的照片......許願的眼睛漸漸的溼潤,嘴角邊一抹自嘲的笑。許願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可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溼了眼睛,可笑自己不知道看着盒子裡的東西心頭的一顫到底是開心還是感傷。開心於自己似乎不再只是一個過客,感傷於,如果不是過客,那自己,又算是什麼......

“寒珏!”許願突然在寒珏的背後叫他的名字。寒珏停下腳步,原地等待着,卻不曾轉過身。許願緩緩的合上木盒,在寒珏的背後輕聲的問,“你朋友說我活不久,是什麼意思?跟你們比起來,我的壽命的確少得可憐,我不過就是你漫長生命中遇見的一個過客而已......你說的很快就會回來,是不是擔心你回來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那樣的話,你叫我保管的聖盃就會沒人保管,你擔心......”“我會很快回來。”寒珏打斷了許願的話,仍是不曾轉身,“我怕若是時間太久,你會忘了我......”

許願的思緒突然被寒珏的那句話填滿,當她有所反應意識到什麼東西恢復了思考的能力之後,眼前的寒珏已經消失在她的視線裡。許願望着眼前空蕩蕩的方向,又低頭看看手中的木盒,終於還是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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