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思念,無思戀

天界

“將軍你終於回來了。”仁星的眼中帶着希望,也帶着希望可能會落空的綢繆。當她打量了寒珏一番確定他仍是沒能將聖盃一起帶回來的時候,仁星的眼中因爲早有綢繆而沒有那麼的失望,“回來就好。”“對不起公主,臣失職了。臣,還是讓公主失望了。”寒珏跪在仁星面前,一句也不曾解釋。“將軍不要這麼說......”仁星將寒珏扶起,看着寒珏的目光透着愧疚,“一切都因我頑劣而起,又怎麼能怪將軍......”

仁星一向驕縱傲氣,而此時在寒珏的面前他的驕縱彷彿已經全然不見,就只是一個犯了錯,知道錯的孩子。仁星上前幾步,若有所思的看着寒珏,“將軍,司夜回來時曾經問我,他說,公主,你知不知道拼盡全力的護着一個人是什麼感覺?這樣明知只有一點點的光景卻還是拼盡全力的護着,明知只是一個幻夢卻還是拼盡全力的護着,值得還是不值得?”仁星低下頭,不再看寒珏,“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也不知道到底值不值得。不過聽到這個問題的那一刻,我終於知道,是我一手毀了將軍的平靜無爭的生活。這一切原本都與你無關......將軍,對不起。”

“公主沒有對不起臣,反而是臣,應該感謝公主。”寒珏的眼中悵然,卻並不遺憾,“若不是公主,臣便百年千年也不會擁有那麼美的一場夢,在那場夢裡臣學會了擔心時的惴惴不安和開心時的眉展顏開,即便只是幻夢,臣也已經滿足。只要能護着她,哪隻是怕稍縱即逝,都是值得的。”“將軍,你有沒有想過,索性不要回來,陪着許姑娘一起直到耗盡期限,過一天,便是一天。”仁星知道自己的話聽上去有些瘋狂,可她絲毫也不後悔自己說了這樣的話,“仁星想看看將軍在凡間的日子,私下裡也曾偷偷的瞧。看着將軍有了不捨,看着將軍有了笑容,看着看着,仁星突然明白......三界生靈何止萬千,將軍要以慈悲和職責守護的生靈又何止萬千,可寒珏想要守護的,卻唯有許願一人。將軍不妨隨心而爲,哪怕,就只有一點點的光景。”

“臣想隨心而爲,卻不能隨心而爲。”寒珏的眉眼微垂,“臣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推給司夜......”“將軍已經知道司夜頂罪的事!”仁星打斷了寒珏的話,寒珏驀地愣住,木訥的看着仁星,“公主說什麼......”“司夜他......司夜說有個辦法能幫你,叫我不要告訴你,剛纔我以爲......”看着寒珏吃驚的表情,仁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可此時已經於事無補,只能同寒珏詳細其中原委,“司夜告訴父皇,是他執夜的時候弄丟了聖盃,是他下凡去尋聖盃未果......在司夜的故事裡,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犯下彌天大罪的,也只有他一個人。”寒珏不語,良久之後他便轉過身徑直向前,任憑仁星在他身後如何的喚,都不曾回過頭。

“臣,拜見陛下。”寒珏方纔行過禮,仁星便追了過了,一見天帝,仁星便欲言又止。

“愛卿免禮。愛卿此去凡間爲寡人尋得壽禮的事仁星已經告訴寡人,愛卿幸苦了。”天帝和藹,仁星卻是隱隱的瑟瑟發抖,不見了平日裡愛說愛笑得樣子。寒珏垂頭跪地,擡頭與天帝對視見面露慚愧目光卻不躲閃,“陛下,此前臣在巡查之時不小心將聖......”“是兒臣貪玩弄丟了聖盃。”仁星緊閉雙眼搶先說出了真相。

“寒珏,你此番前來,是爲了司夜。還有仁星,你不忍自己闖下的大禍由寒珏和司夜來承擔,便搶在寒珏之前如實招來。是,與不是?”天帝只看着仁星,看着仁星沒了孩童般驕縱得臉,“你們真當寡人從來一無所知?仁星我兒,寡人此刻是該喜還是悲?是該欣喜我兒終於懂得擔當,還是該悲患這三界得清寧卻只因你一個人的頑劣即將被攪亂?”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真的知錯了......”仁星跪着一步一步的的上前,失去光亮的瞳孔已經變作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深海,除了無盡的悔意,再無其它。“你當然錯了......”天帝垂眼,不再看着仁星的眼睛,“待聖盃歸天之後,你便自行領罰去吧。墮入三惡,苦厄輪迴,皆是你應得之果。仁星我兒,你好自爲之。”“仁星,謝過父皇。”仁星叩首起身,眉眼間釋然,坦蕩的滿足。

“寒珏將軍,你去天牢將司夜放了吧。將他收押也並非寡人本意,挫挫他的衝動罷了。”天帝的目光移向寒珏卻始終垂着眼,不曾正視的看他,“愛卿是我最信任和最欣賞的臣子,你從未讓寡人失望。只是這一次,將軍實在做錯了。”“臣知罪。臣......不該心戀凡人。”寒珏沉沉的低着頭,生怕天帝會看到自己眼中的不捨,生怕天帝會在自己的眼中讀到“許願”兩個字。

“到底在將軍的心裡,還是那個凡人最爲重要。”天帝知曉寒珏的心意,淺嘆了一口氣,“我以爲將軍口中的知罪,乃是無法將聖盃帶回原位。罷了,罷了......愛卿,寡人若派他人前去取回聖盃,那許願便當即魂飛魄散。她也是這三界的生靈,這樣於她也着實殘忍。此事,還是由愛卿去做。三日之內,聖盃必須迴天,愛卿此去,可在期限的最後一日歸回。天意不可違,愛卿不必馬上取了許願的元神,卻一定要在期限的最後,取了她的元神......三界的命運都壓在愛卿的身上,這已經是寡人所能想到的最周全的結果。”

“臣謝過陛下。臣必將......不辱使命。”寒珏的語氣沉穩,篤定,堅決,卻還是隱隱的透露着極力想要隱藏卻還是無法掩蓋的不忍和心頭蔓延開來的刺痛。

“寡人相信愛卿自然不會辜負大義。只是我天界仙僚皆爲淨靈之心,無思念,也無思戀。如今愛卿的心已是佈滿情根,已非淨靈。若要不負大義,就必須清理自己的心。若要不負大義,也唯有淨靈之心能讓愛卿的決定不被旁騖左右。”天帝的眉眼間沒有波瀾,語氣卻漸漸的平緩,似有似無的犯着兩難,“愛卿,那凡人的元神被收入聖盃之時,你心上的情根便會一根一根的生生繃斷,其繃斷之痛便是你私戀凡人必將承受的苦果。待情根斷盡,愛卿便會忘記那個凡人了......”

天帝欲言又止,思索片刻,卻還是沒有給予寒珏過多的喘息時間,又道:“愛卿切記不可猶豫,聖盃恢復靈力之後,杯內蘊養的靈氣會涌出一些,那些涌出的靈氣散開會粘在你的身上,愛卿務必在身上的靈氣沾染凡間污濁之前立即迴天。聖盃開啓靈力之後,杯內的靈光照在你身上之時便是要你即刻迴天的提醒。一旦你身上的靈氣全部沾染污濁徹底消散,愛卿便會同那凡人一樣,魂飛魄散......到了那時,三界之內將再不會有你的存在。愛卿萬萬,以三界蒼生爲重。萬萬,珍惜自己啊。”

凡界

蘇娜娜用卸妝棉抹掉嘴上的口紅,看着映在鏡子裡身後的許願興高采烈的轉過身拍她的肩膀,“小願小願告訴我,誰纔是迎新晚會上最美的人?”“當然是琵琶弦上說相思的蘇娜娜學姐啦。”許願笑着轉過身,“蘇娜娜女神,你對我這個‘魔鏡’的回答還滿意嗎?”

蘇娜娜得意洋洋的點了點頭,“滿意,非常滿意。我就喜歡這種被誇的感覺,我啊,就是喜歡出風頭,喜歡在臺上被萬衆矚目的看着。就像現在,後臺安靜了這麼多,我好像還有些不習慣了。”說着,蘇娜娜看着許願笑着的臉,不願轉移自己的目光,“小願,其實你纔是最光彩奪目的那一個。我跟學弟學妹們一樣,看着舞臺上的你就不願移開自己的眼睛了。我以爲,這樣閃耀的時刻算是你夢想的一部分,我以爲,你會很開心的......”“娜娜我很開心。”許願打斷了蘇娜娜的話,握住她的手,臉上的笑意更濃,“娜娜,我一直都很開心。馬上就要畢業了,這是我們一起參加的最後一個迎新晚會了。跟你一起演出,我特別開心,學弟學妹們喜歡我們的表演,我更開心了。不過,也還是有些傷感的,你不願意留下跟我一起讀研,我們落蘇雙姝就要分開了。”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些。我雖然男孩兒了些,但還不至於連自己最好的朋友在想什麼都看不出來。”蘇娜娜帶些執着,不願跳過眼前的話題,“小願,你很喜歡那個宋翎是不是?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像我一樣,有了喜歡的人就去他身邊,只要有空就去找他,除非他親口拒絕你。管他在哪裡演出,去找他就是了。反正晚會結束了,說去就去,卸了妝就去......”“我,不想聽他親口說我們不可能有結果。”許願再一次打斷蘇娜娜的話,臉上的笑容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的毫無痕跡,“娜娜,如果我想去他身邊卻又不想聽那些話,我該怎麼辦......”

“小願......”蘇娜娜一愣,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蘇娜娜原本以爲,這不過是兩個驕傲的人誰也不願先開口,相互試探的遊戲而已。既然是遊戲,自然沒人會真的想要一個結果,大家不過各取所需。可原來,在這個她自認爲的遊戲裡,許願早已經放棄了試探,放棄了驕傲......原來早已經不是什麼遊戲,也根本沒有這個遊戲,許願一直很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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