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子清身亡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天雲山。
柳遠山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有些自責。畢竟若非自己當時拒絕了古雄的請求,古子清也不會落得個慘死的結局。只是古雄近日來一直閉門謝客,自己也不好貿然前去叨擾。幾經思忖後,柳遠山給古雄送去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書信表示慰問。至於後來古雄拆沒拆開,誰也不知道。
好在古雄的傷感只維持了幾日便有了迴轉的跡象,這一情況讓許多人都鬆了口氣。
天青日朗,惠風和暢。雲揚伸了個懶腰,一打開門便發現了正在做早課的李伏。
手裡雖只是一隻木劍,但劈刺之間卻有幾分鋒銳的意味。
雲揚也不出聲打攪,就那麼靜靜地看着。
李伏一個縱躍,緊接着回首一望,正看見立在一側的雲揚。
“呼~”
李伏緩緩收了劍勢,一面擦着汗,一面朝雲揚笑着。
“雲師弟起來啦?”
雲揚點了點頭:“這兩天一直在牀上坐着,早就閒得發慌了。”
“你也莫要焦躁,這也是爲了你的傷勢着想嘛!對了,雲師弟的傷怎麼樣了?”
雲揚下意識的按了按胸口,緊接着又使勁的甩了甩手臂。早前的那種刺痛的感覺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師兄你看,我這一點事都沒有!”說着,雲揚還猛地甩開胳膊掄了個大圈。
眼看着雲揚一副滿面紅光的樣子,李伏的心裡也安定了下來。
“真是個好消息,師傅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一聽李伏提起了師傅,雲揚不由的開口問道:“師兄,這幾天你可見到師傅了?”
李伏搖了搖頭:“近來師傅總是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就連三餐也都是蔡師伯送進房裡。我也有好幾日沒看見師傅了。”
雲揚聞言皺了皺眉,根本就想不通李越又想做啥妖。
李伏見雲揚發呆,笑着上前捅了捅他的胳膊:“師弟想啥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到飯堂用飯?”
“好啊,正巧小弟的肚皮也空了。”雲揚摸着肚皮笑道。
“成,那咱就先吃飯!”
飯堂里人不少,幾乎大半的博宗弟子都在這裡用餐。眼看着李伏和雲揚進來了,不少人都親熱的打起了招呼。
李伏也都一一回了禮,然後有些感慨的對雲揚說道:“雲師弟,博宗是我見過的最有人情味的地方。這要是在武宗,根本就不會這個景象啊。”
雲揚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咱們博宗雖沒其他宗門大,但我們卻是最和氣的一脈。”
說着話的功夫,二人便領到了自己的早飯。
一碗稀粥一塊餅,兩個饅頭一隻蛋。這是博宗弟子早餐的標配,雖然聽起來還蠻豐盛的,但和文宗武宗的伙食相比卻是磕磣了不少。沒辦法,誰讓咱錢袋子裡是空的呢?但儘管這樣,他們的早飯還是要比一般的小民百姓要強上不少的。
雲揚一面撕着饅頭,一面朝李伏問道:“師兄,我看您今天耍的那招劍招瀟灑凌厲的緊,這是你原先便修習的武功麼?”
李伏聽了先是一愣,繼而苦笑着搖了搖頭:“雲師弟說的哪裡話,早前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外面弟子,到哪兒去學這般高深的武功?這是前幾天師傅丟給我的一本劍譜裡的招式,我才練到一半。”
雲揚將嘴裡的饅頭嚥了下去,緊接着又灌了一口粥:“也不知道師傅什麼時候才肯教我劍招啊。”
李伏見雲揚的臉上有些落寞,連忙擱下筷子開解道:“師弟你莫要着急啊,我看師傅對你這麼器重,定然是會將一身的武藝盡數傳授於你的。”
說道這裡,李伏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崇拜之色:“若是能學到他老人家一成半成的本事,那真是死而無憾了。”
雲揚見李伏這般推崇李越,心中不免好奇了起來。在他心中,李越不過是個樣樣都會一些的小老頭子。
“這個……師傅他很厲害麼?”
“當然!”李伏一下子看向了雲揚,臉上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居然不知道?”
雲揚低頭想了想,自己對這個便宜師傅好像真的瞭解不多啊。
“額……師傅他沒和我說,我也就沒問……”雲揚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李伏簡直就快要暈倒了:真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小子啊!
“唉,我可真是服了你了。罷了!今天我就給你好好上上課,讓你知道知道咱們師傅的本事。”李伏也不再吃飯了,把碗往邊上一推便要開講。
“咱們師傅乃是個允文允武的不世奇才,這個你知道吧?”
這個雲揚還是知道的,畢竟黃燾也在他耳邊來來回回唸叨過好多遍了。
“二十八年前,在九越山裡盤踞着一夥盜匪。他們心狠手辣,個頂個都是喪心病狂的亡命之徒。往來的客商路人一旦被他們截住,根本就沒有生還的可能。九越山地處揚州和南海洲的交界,兩地的官府都不敢越界干涉。就這樣過了幾年,九越山的賊匪漸漸勢大。在接連打退了幾波官府的圍剿後,他們的膽子越來越大,後來居然發昏截了鎮南王上供朝廷的貢品!”
“嘶!”雲揚聽到這裡忍不住的倒抽了口涼氣。
“鎮南王聽說九月山的賊匪膽敢截了他的貢品,那是暴跳如雷啊!當即便命手下的將軍點齊幾千精兵要上山剿賊。可軍兵們打到了九越山底都不曾見到半個賊匪,帶隊的將軍唯恐中了埋伏,當即便放出了大量的斥候上山偵查。可當斥候上山一看,你猜他們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雲揚急切的問道。
李伏嘆了口氣:“斥候上山後才發現,原來這一山的賊匪盡皆被人殺死,那人血竟將整塊地面都給糊住了!後來那斥候壯起膽子又往裡走了走,這才發現有人在山壁上大大方方的書了幾個血字:殺人者,劍川李越也!那時候,師傅纔剛剛十三歲”
“嗬!這麼厲害!”雲揚忍不住驚呼一聲。憑藉一己之力便剿滅了一山的賊匪,這還是自己那個好吃懶做,整天每個正經的師傅麼?
這時候雲揚不由得想起了早前和李越在馬奶子山上的遭遇了。之前還當師傅只是一時衝動,現在才發現人家那叫藝高人大膽!
李伏看着雲揚那一臉驚訝的神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了,才這點事情就嚇着了?要是你聽到師傅“雪夜退千軍”和“詩酒摘文魁”的故事還不知道要嚇成什麼樣子呢!”
雲揚呼了口氣,心裡對李越的看法一下子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來師傅這麼厲害啊!
“師兄,你倒是和我說說這些故事啊。”雲揚也不吃飯了,纏着李伏便要他往下講。
“是誰要聽故事啊?”就在這時,李越揹着手慢悠悠的走進了飯堂。
“見過宗主!”飯堂裡立刻響成了一片。
李越朝他們擺了擺手,然後徑直來到了雲揚所在的那張桌子。
“臭小子,傷好啦?”
“嗯!”雲揚一面說着,一面朝自己的胸口拍了拍以示證明。
李越點了點頭,然後順手接過李伏爲他端來的早飯。
這時候雲揚才發現李越的臉色好像有些發白,就連精神頭也不似以往那麼旺盛。
“師傅,您這臉色……”雲揚關心的問道。
“嗯?臉,臉怎麼了?”李越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哦哦,你說這個啊?我這兩天在研究一個難題,已經好幾宿沒閤眼了。這臉色自然是差些了。”李越擔心雲揚會多想,並沒有把實情告訴他,只是隨意打了個哈哈便將這件事情給掩蓋過去了。
好在李越說的極爲自然,雲揚也沒有起疑。
“那師傅日後可不能這麼拼了,身體要緊啊!”雲揚臨了還給李越提了個醒。
李越一陣苦笑:爲了將你的任督二脈給打通了,老子恨不得散去了大半的真氣。這要再來一場,那我還活不活了?
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李越卻從沒有後悔過:真氣是耗的多了些,但只要能打通臭小子的任督二脈,那就是大大的值當啊!至於那些真氣,大不了自己再花個一年半載的練回來就是了。
“好好好!老子以後再不怎麼拼了。”李越到底還是聽了雲揚的勸告。
“師傅,我聽李師兄說您有好多厲害的往事,不如您和我們說說唄?”雲揚見李越這個主人公坐在面前,當即便纏着讓他講故事。
李越的心情不錯:“好吧!臭小子要聽哪一段啊?”
“就那段雪夜退千軍!”
“噢~你讓我想想啊……那是成德二十年,那時候老子恰好在北塞遊歷,正巧遇上匈奴人攻城……”
李越的口才不差,不多時便將雲揚和李伏這兩個傻小子吸引到他的故事中去了。他二人聽了李越的故事,彷彿自己就置身於那片戰場之中。當李越講到驚險處,他們也會忍不住的爲李越揪心提肺。一段故事下來,他二人的後背竟都溼了!
李越看着二人的傻樣,忍不住樂了:“我說你們倆傻小子幹啥呢,這早飯還準備留成中飯啊?趕緊吃,吃完了我教你們武功!”
一聽到李越今天要傳授他們武功,他二人立即從故事中醒了過來,一個個忙不迭的端起了碗。
“這倆臭小子!”李越一面笑,一面輕嗔道。
百妙閣,李越背對着二人,手裡還提着一隻木劍。
“你們誰來和我講講劍是什麼。”
李伏和雲揚相互看了看,最終還是由李伏上前道:“劍輕快靈巧,威力強大。乃是百兵中的王者。”
李越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好,但全是些廢話。”
“弟子慚愧。”李伏的臉上有些慚愧。
這時候李越看向了雲揚:“雲揚,你是經歷過生死的,你來說說這劍到底是什麼。”
李越的話就像是有着無窮的魔力,當場便把雲揚勾回了那段流浪逃亡的日子裡。那時候人們的道德已經崩壞,所謂的禮義廉恥甚至不比一塊樹皮珍貴。在那樣的境況中,一個手無寸鐵的人該當怎麼保護自己,保護自己所想要保護的一切呢?
“劍……劍就是命!”
雲揚的眼神中閃着厲芒,低低的吼了出來,一張臉也變得猙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