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走出房門,直直地盯着不遠處的院門,雙眼微眯,眉頭越來越皺。看樣子是在心裡面盤算着什麼事情。跟着走出來的秦同看到黃承這幅模樣,就知道黃承定然是在想什麼心事了。
秦同慢慢靠前,輕聲道:“大人,可是擔心雲小兄?”
黃承先是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然後嘆了一口氣:“怎麼說呢,一半一半吧。一半是對雲兄弟的擔心,一半則是我自己的心事。”
秦同勸道:“大人,對於雲小兄,我等已然盡了人事,剩下的就看天命了。雲兄弟屢次大難不死,必是福緣深厚之人,而且看雲兄弟的面相也像不是早夭之輩。大人與其在此提心吊膽,倒不如爲雲兄弟禱唸祝福。如此豈不善哉?”
黃承被秦同說的意動,下意識的點點頭。秦同見開解有效果,趁熱打鐵道:“大人的心結我已然解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大人不願意說,我本不該問。但秦同不願看見大人困擾爲難,秦同不才,願爲大人分憂!”說完撩開前袍,雙膝跪地,上半身快速伏下。雙手前伸,用左手按着右手,以頭貼着左手手背。端的是行個鄭重的大禮!
黃承心中感動,連忙彎下腰把秦同扶起來,動情道:“道周,你我不必如此。說起來你我相交也有十餘年。當年我還是個放浪少年時,你便在我身邊匡扶。如今年歲虛長,可還是不那麼長進。也多虧了有了你在我身邊,我纔不至於釀成禍端。外人看來你是我的屬官,是心腹。但在我心中,你於我亦師亦友,是我可以託付的腹心啊!”
黃承這一番話說的真誠,秦同很是感動,繼而眼眶也有些溼了。說起來秦同本來是黃承的書童,少年時就和黃承朝夕相處。後來,黃承的父親黃燾見秦同精明能幹,是個做事的材料,便舉薦他到有司做了名文官。等到黃承到尚書省上任後,又特意從有司把秦同給討了回來。
靠着黃氏父子的提攜,秦同這個寒門出身之人雖說不上平步青雲。但是三十來歲就做到尚書省起居舍人的資歷也是相當駭人的了。秦同沒有忘記是誰帶給他今日的身份地位,所以一直盡心盡力的輔佐黃承,毫無怨言。
秦同有些哽咽:“秦同寒門出身,無依無靠。若非老侯爺和大人扶持,又怎會有今天?此恩此德鐫刻於心,不敢相忘。縱是結草銜環,牛馬報之也難還其萬一!。 ”
黃承拍拍秦同的肩膀,點頭道:“我黃承雖是獨子,但我早就拿你當做我的兄長一般了。信不過你又信得過誰來呢?我只是想起了剛纔老郎中的話,內心有些拿不準。”
秦同看着黃承:“大人是說軍弩那件事?”
黃承點點頭:“不錯,大燕嚴禁軍器外流,昨夜刺客手中的軍弩又是哪來的?我認爲刺客就是軍中之人!”
秦同猛地抽了口涼氣,驚呼道:“大人是說青...”
黃承連忙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秦同便立刻把後面那幾個字嚥了回去。黃承又接着說道:“我確實是在懷疑他們。你想想,固陽案本身就是肖光佐和青州衛同謀。之前肖光佐被本官查到頭上了,只有殺了他才能保住秘密。而他們又知道肖光佐死了,本官是肯定會查到青州衛頭上。所以這個時候再殺了本官就一了百了。到時候朝廷再派來官員調查案情便真的是一無所獲了。”
秦同聽了黃承一番解釋,點點頭:“似大人這麼說,倒真是這樣。可下官有一事不明”
“你說。”
“是,下官奉命,傳喚青州衛騎營校尉耿飈前來面見大人。可這耿飈接到傳喚後沒有一點遲疑便來了,現在人就在縣城。下官只是不明白,要是真的是他殺人滅口,爲何還敢到此?”
黃承眉頭微皺:“這也是本官的疑問啊,但不管是不是他,固陽案總歸和他脫不了干係。這樣,道周,你帶領一夥侍衛,把他拿來。這次我要立即審問,一刻也不耽誤!”
秦同領命,轉身走出院子。留下黃承一個人繼續獨自思考。
其實這次刺客用的軍器真的不是青州衛提供的。劉其所在的黑影堂乃是祁陽候秘密組織的殺手團體。其中成員皆是祁陽候豢養的,只忠於他的死士。祁陽候位居軍職,且位高權重。調撥些軍器來裝備自己的殺手倒也不是難事。
但是這次黃承將軍器和青州衛聯想到一起,雖有些誤打誤撞,但結果卻是對的。或許真的是上蒼有眼,天不藏奸吧!
這時候,我們的青州右衛騎營校尉,正六品上的耿飈耿大人正在他下榻的院子。。。前面的青樓喝酒狎妓。他一接到黃承的傳喚就趕緊從軍營裡面跑了過來。欽差大人親自傳喚想必是關於固陽平叛的事情。起先他還當心是不是自己的事情敗露了,欽差來問罪來了。
但他又一想,要是專門責難。只需要派幾個侍衛到軍營裡面捉拿就夠了。哪用得着親自來這麼麻煩?於是就放寬了心,篤篤定定地前來面見欽差。
其實耿飈也是願意來的。爲什麼呢?耿飈在軍營裡面雖然說一不二。但是軍營裡面到底都是些糙胚的軍漢。天天除了訓練還是訓練。雖說耿飈身爲主官用不着天天操練,但是他枯燥啊。一個人就是天天在大帳裡面喝酒也乏味的緊啊。
現在得到欽差傳喚,可以名正言順的進入城裡的花花世界瀟灑快活了。自然是屁顛屁顛的就過來了。
大燕律條,軍士無命令不得擅自入城擾民,違者,當地官員有權處死。所以耿飈經常趁着領用糧草的機會,頂替糧草官的活前來交接。爲的就是可以多玩會。
這個時候,正當他瀟灑快活的時候。他在青樓上遠遠地看見街面上,一個官員帶着一隊侍衛 急急地跑過。微醺的耿飈還以爲是來接他的。放下了懷裡的窯姐兒,狠狠地香了一口。淫笑道:“你個騷狐狸彆着急,老子去去就回,今天晚上還要和你大戰三百回合呢!”
窯姐兒媚眼如絲,晃了晃自己白生生的手臂,肉麻的說道:“我的大將軍,今天晚上奴家就等着您殺個七進七出呢,咯咯。”
耿飈哈哈大笑,拍了拍窯姐兒的屁股,把手放在鼻子下面深深的聞着:“嗯,真他孃的香!”然後站起身子,準備回去。
可他剛走到窗前,就看見侍衛一腳踹開了自己租的院子的院門,二十幾個侍衛把院子團團圍住。
這他孃的是請人的架勢?耿飈暗叫不妙:看來他們是來拿自己的!欽差到底還是對自己不放心啊。現在怎麼辦?三十六計,走爲上着。欽差要是追查下來,怕是不能輕饒了我。我這個將軍是做不成了,還是趕緊跑路吧。上次從肖光佐那裡賺來的錢足夠我當盤纏了。到時候買幾頃土地,建一個莊園,舒舒服服的過老爺的日子!
耿飈抱定主意,便換了身衣衫,急急地朝着城門口逃去。
秦同在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耿飈落腳的地方。事先將四周團團圍住,然後命侍衛破門而入。等踹開了門,卻發現院子裡面一個人都沒有。秦同心中暗叫不好。居然教他給跑了!
秦同吩咐侍衛繼續四處搜捕,自己則打算回去向黃承覆命。這次居然又弄丟了一條線索。黃承怕是又要動怒了。秦同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