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大比在一片歡呼中落下了帷幕,有人開心,也有人不開心。但相同的是,他們都在這個平臺上向外界展示出了自己的實力。
學成文與藝,買入帝王家。其實生活就是這樣,哪裡有那麼多高尚純粹的人。人生來就是個商人,我們需要計算利害,我們需要衡量得失。我們所做的無非只是爲了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一些;活得更安穩一些。
胡憲青一下子就失去了蹤影,這讓一心想和他碰個頭的王天金有些沮喪。
姜山拍了拍王天金的肩膀:“別想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數。真要有緣,日後總會遇上。”
王天金掙開姜山的大手:“我可沒想!又不是個老孃們……”
“但,日後真有機會見面纔好呢,這小子!”王天金低着頭喃喃道。
一場盛事的完結並沒有讓喜好熱鬧的人們感到惋惜,相反,他們的熱情好像是被徹底點燃了一般。因爲另外一場盛事——花燈會才正要開始。
雲揚一干人看完了花燈會便將陣地挪到了一家酒樓,看了上午的大比,衆人的肚皮早就響起了隆隆的雷聲了。
這個酒樓毗鄰燈會中心,又是個高樓,收費可是不便宜。但貴有貴的好處,東西好吃,上菜還快。最關鍵的是,憑欄遠眺時,燈會的景象遍收眼底。那種居高臨下的滿足感可是別處體驗不到的。
上午的茶樓是姜山給的錢,這回的酒樓雲揚無論如何是不許姜山再破費了。
黃家的老爺子不小氣,今年的壓歲錢足足給自己包了二百兩銀子的紅包。燕都城裡一戶尋常人家一年的開銷才幾個錢?說雲揚現在是個小土豪那真是一點也不爲過。
其實吧,王天金一開始也想請客來着,但他的家底沒人姜山厚,一看菜單的價錢就老老實實的悶了回去。
還是窮啊!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店小二適時撤下了桌上的殘羹冷炙,換上了一桌清口消時的茶點。一桌人飲茶談笑,其樂融融。
雲揚喝茶的時候老是覺着不對勁,總感覺有人像是一直在盯着自己似的。一偏頭,卻發現是小槐支棱着小腦袋在看他。
“小槐,茶點不合你的胃口麼,要不要給你換?”
“不用不用!”蘇槐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連連擺手道。
雲揚被弄得一頭霧水,這丫頭今兒是怎麼了,有點怪怪的。
就當他低頭喝茶的時候,那感覺又來了……
開心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喝着茶的功夫,天已經擦黑了。
官府的役夫們開始出動,一輛輛裝滿了燈籠的推車整整齊齊的靠在了旗杆的底下。他們每三個人一隊,一人負責推車,一人專門負責將推車上疊好的燈籠撐開,點火後並交個下一個負責掛燈籠的人。可不要小看掛燈籠這個活!爲了防止燈籠輕易被風吹落,每個燈籠上的卡口都做的極小,此外掛燈籠的那條繩子也極細,青天白日的不仔細看都看不清,更何況現在天色已然擦了黑。
掛燈人手裡拿着一支細細的鐵桿子,杆頭有一個小小的凹處,那是專門用來托住燈籠上的鐵絲的。所謂的花燈乃是用竹篾鐵絲編織骨架,外表糊上一層薄薄的花紙。燈籠的的內裡固定着一個小小的燭臺,裡面立着的蠟燭乃是花燈光亮的來源。
掛燈人在掛燈的時候手臂一定得穩。因爲杆子很長,任何在底端發出的微小動作都會使得杆子的頂端端劇烈搖晃,再加上時不時的還會起風,一旦花燈裡的蠟燭傾斜到了一定的角度便會將整個花燈都點燃。
一個兩個的花燈着了也就罷了,就怕到時候火焰順着繩子燃起來,那時候不只是杆上的花燈,就連桿子以及杆子附近的民居建築都會遭殃,所以不得不小心啊。
爲了將隱患降到最低,那些掛燈的役夫將會接受很長時間的訓練。故而他們在元宵節後領到的賞錢也是最多的。
月亮含着嬌羞慢慢從西山上爬了起來,就像個害羞的大姑娘,剛露出腦袋又羞羞地躲在山後不敢見人了,過了許久纔敢把頭再擡起來。
一盞一盞的花燈慢慢掛上了燈杆,每個燈籠都暖烘烘的發着光華。花燈上大多都寫着字,比如“富貴”,比如“長樂”,再比如“豐足”……百姓們在花燈上寫下自己質樸而簡單的願望,好像天上的神明看到了花燈上的願望就一定會幫他們實現似的。
數萬盞花燈將一條長長的街道照的亮如白晝,年輕的男男女女莫不走出門戶,穿上嶄新漂亮的衣服上街遊玩。
花燈節裡最開心的要數那些大家閨秀了,對她們而言,繡樓就是自己的天地,府裡的院牆就是最後的底線。繡樓裡雖有錦衣玉食,但終究讓人覺得自己是隻困在籠中的金絲雀。能夠見識外面的花花世界乃是這些小姐們的最大的願望。但花燈節這天卻是例外,平日裡嚴防死堵的雙親會在這一天放開限制,挑選府裡健壯魁梧的家丁牢牢守在左右,並嚴令在時限前趕回。小姐們可是開心壞了,不管怎麼說,自己到底是能出來看看了。
街上的遊人並不乏一些玉樹臨風的讀書人,時而擡頭望月,時而低頭吟詩。那樣的才情風華對那些小姐們乃是莫大的吸引。這些小姐平日裡苦守繡樓,全靠一些機靈的丫鬟偷偷摸摸從外面帶來的話本才能維持一個美好的夢:總有一日,自己會遇上一個才情過人的男子,他溫柔英俊,脈脈溫情。他會吟詩作賦,會爲自己寫下有些感天動地的詩歌辭賦;會坐在自己身旁,提起眉筆爲自己細細描眉;會親手揭開自己的蓋頭,在一對龍鳳燭前共結連理。不離,不棄……
長街上每隔一個十字路口便會安置一個木棚,官府的花燈便會在這些木棚了展出。這樣將人流控制在一定區域的做法乃是爲了防止由於人流而引發的禍患。每個木棚的正中都會掛着一個碩大的宮燈,宮燈向着四周長長地藉着綵綢。木棚的四周也都掛着一圈偏小的花燈,每個花燈的底部都會掛着一個小小的紙片,紙片上會寫上一個個謎語。倘若有意猜謎,便自行走到坐在一旁的謎官處答題。答對了便可以領到一個價值不均的彩頭,就是猜不中也不打緊,再把謎語掛到原來的宮燈上便好了,不要誤了下一個人猜謎。
只要人一多,自然便會吸引一些販賣雜耍的藝人前來討生活。舞獅耍把戲那是最起碼的活動,除此之外更有鼓吹彈唱的表演,煙火施放,樣樣都擠雜在一起。若是街面上有空當,那就跳大頭和尚舞,鑼鼓聲聲交錯,處處有人團團簇簇地觀看着。
出了木棚再往前走上些路程,你就會發現很多售賣花燈的攤販了。他們攤上的花燈大多是自家手製的,可能在質量上比不得官府監製的那些燈籠,但在立意上卻比官府的要生動有趣的多。爲了自己的燈籠能賣的動,那些攤販大多是扎些色彩繽紛的彩燈,在形狀上也多以動物爲題材。猴子燈,兔子燈,老虎燈。這些外表好看的花燈是最受那些小朋友的喜歡的。那些小朋友看到這些動物花燈一個個吵着鬧着要自己的家長給買上一個,不然就賴在哪裡撒潑不走。家長拗不過小孩子,再者說這些小燈也不貴,尋常的不過三五文錢一個,買上一個就能保住片刻的安寧又有何樂而不爲呢?
除了官置的彩燈,小攤販自售的花燈,燕都城裡還有一處地方的花燈是極多的,那就是青龍街和朱雀街的路口。那一帶場面極大,足以容納打量的百姓。四周都是些高大的酒館青樓,值得一提的是,雲揚所在的酒樓就在這一片當中。官府出了置燈外,每年都會在這裡舉辦彩燈大會,能夠在彩燈會上奪魁的彩燈師傅都會領到一百兩的彩金,這對於那些彩燈師傅而言乃是莫大的吸引,一個個在年前就忙着構思彩燈,籌備材料了。彩燈會辦到圓滿時,四周都會引放五彩的煙火,眼花繚亂之時更有遠處的笙歌樂音飄入耳內,目眩神迷之時,已然分不清何處是天堂,何處是塵埃……
雲揚見時間差不多了,便領着一衆人下了樓,迎面就聽聞咣咣作響的金鑼聲。一個書辦模樣的人站在一級臺階上放聲說道:“鄉親們,彩燈會已經開始了!鄉親們快來看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書辦的一句話引起了老百姓的歡呼,大家紛紛往彩燈會趕去,都想一睹那些彩燈師傅嘔心瀝血才做出的花燈究竟是什麼模樣。
雲揚看向了蘇槐:“小槐,我們也到那邊看看?”
蘇槐乖巧的點了點頭。
姜山和王天金見雲揚邁開步子,剛要上去跟着,卻被一旁的八兩死死攔住。
“我說兩位爺爺唉!您倆上前死貼着幹啥啊?”
姜山被八兩一句話問蒙了,撓了撓頭道:“這老侯爺讓咱保護雲兄弟的安全,我這不是保護着呢麼?”
八兩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姜山;“那你可看看時候啊,這時候您貼上去不是壞事呢麼!”
“怎麼說?”
“您沒看見剛纔小姐看少爺那眼神麼?”八兩眼中一臉的神秘。
姜山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明白了。
“你是說,雲兄弟和蘇丫頭要……”
八兩連忙擺擺手:“我可啥都沒說,不管咋樣咱都不能攪局不是?這樣,咱就少兩步跟着,儘量別擾了他們。”
“能行呢?”姜山看着有些爲難。
“準行!”八兩一拍胸脯道。
雲揚剛走進去一點,這人流就擠了上來。雲揚擔心蘇槐和自己走散了,輕輕的抓住了蘇槐的袖口。豈料蘇槐竟然主動的捏住了雲揚的手。蘇槐的手軟軟的,捏在手裡還挺舒服的。
雲揚臉一紅,但終究還是沒有放下。
走到一盞跑馬燈下,蘇槐高興的叫道:“好漂亮的燈!”
雲揚點了點頭:“是啊,這燈真好看。”
“那槐兒好看麼?”蘇槐冷不丁的一問。
雲揚扭頭一看,正對上蘇槐的一雙眸子。淡淡的燈光映映照在蘇槐的臉上,更加襯托了蘇槐俏麗的容顏。
雲揚看的眼睛發直,有些口乾道:“好,好看。”
“那你喜歡我麼?”蘇槐攏了攏耳畔的散發,輕輕問道。
雲揚一下子被問住了,他喜歡蘇槐麼?從他第一眼看到蘇槐便深深的被蘇槐所打動了,自己和她參加共同經歷生死,說自己心裡沒有感覺那是騙人。可是,自己真的準備好了麼?雲揚不敢保證。
蘇槐見雲揚不做聲,有些難過:“那就是不喜歡了”
“不!不是的,我喜歡!”雲揚吼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