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平聞言站定身形,雙目注視着風長河,“風道友,我名顏平,你莫要再稱我恩公了。”
風長河一愣,點頭答應,隨即揮手取出一枚玉簡,雙手託舉,恭敬地說道:“請顏道友收下此物。”而在其身後,有炎鳳族人見到玉簡,頓時一聲驚呼,“老祖!”
顏平見狀,眉頭一皺,卻並未伸手接過,眼角瞥過炎鳳族人驚詫的臉龐,其心中知曉此玉簡內所記定然極爲珍貴。
思慮片刻,顏平推辭道:“風道友,此物必是炎鳳一族聖物,而顏某助你一族,卻並非有其他貪圖。能得一枚炎鳳金丹,已自足矣。這玉簡,顏某不能收。”
風長河靜靜地聽顏平說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顏道友,這玉簡內所記確實爲我炎鳳一族聖物,但道友救我族於累卵之下,又贈予諸多解陽丹和冰幽草,於我族不啻再造之恩。況且,若無道友援手,我族早已覆滅,那麼此物,也必然泯於天地之間。既如此,此時贈予道友,又有何不妥?請道友勿再推辭。”
說完,風長河雙手託舉玉簡向前一推。
“此玉簡內所記爲何物?”顏平淡淡問道。
風長河白眉一揚,略有傲意,“此內所載乃是我炎鳳一族天賦神通法術。”
“嗯?莫非便是日前道友所施展的那一道幻化火鳳之術?”顏平眉頭一挑,略有驚異。
風長河望着顏平微微一笑,雙手依然前舉。當日,風長河面對海族之人時所用的那記火鳳法術,威力極爲不俗,未成想竟是炎鳳一族天賦神通。
“既如此,顏某便卻之不恭了”,既然只是一門法術,那麼顏平收下玉簡便無太多顧慮了。
顏平伸手接過玉簡,隨即分出一道神識將玉簡內容詳細閱覽,片刻後,火鳳之術已爛熟於心。
“鏘!”
一道極爲清越嘹亮的鳥鳴之聲響徹天際,顏平揮手間,一隻渾身浴火的火鳳在虛空之中幻化而出。此鳳身長數十丈,身下拖着一條長長的鳳尾,整個身軀幾乎近百丈長,而其雙翅一展,亦可達數十丈。
“呼!”
一道烈焰自火鳳口中噴出,不遠處,一座冰峰竟在烈焰瀰漫之下瞬間融化殆盡,徹底消失在衆人眼中。
“呼!呼!”
一道道烈焰噴涌而出,籠罩四方。熾焰燃天,似可焚盡虛空。
顏平身後,風長河等所有炎鳳族人俱瞪大雙眼望着虛空之中的火鳳,滿眼不可思議。
當日在雁回峰上,風長河所幻化出的火鳳僅有數丈大小,且其火焰之威遠遜於眼前這隻顏平所喚火鳳。衆人不解爲何顏平初次施展此術,竟有如此驚天動地之象。
顏平心中亦微微震驚,自其煉化火本源之後,施展火系功法已是威勢極盛。而炎鳳一族的天賦神通本就不凡,在顏平手中更是呈現出攝人心魄的震天撼地的氣勢。
“風道友,此術可有名稱?”顏平扭頭望向風長河,輕聲問道。
風長河聞言,面上仍有震驚之色,其沉吟少許,抱拳道:“此術本名炎鳳,但在道友手中施展開來卻頗具異象,我族中曾有化神修士,施展此術亦未能達到道友這般地步,道友運用此術大可爲其重新命名。”
顏平聽罷,略一思索,說道:“也罷,我便稱此術爲鳳鳴,亦防他人將此術與你族牽連在一起,爲你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鳳鳴!如此甚好!”風長河聞聽滿臉笑意。
顏平隨即向風長河一抱拳,“此間事已了,風道友應即刻率炎鳳一族另覓安全之所,顏某亦要告辭了。”
風長河亦抱拳回道:“炎鳳一族離開族中祖地已不知多少歲月了,現下有道友相贈的解陽丹和冰幽草,風某終於能帶族人重返祖地了,那裡絕不會被外人所知曉。”
顏平聞言,微微頷首,“諸位保重!後會有期!”說完,轉身欲走。
“恩公,且慢”,便在此時,一道嬌俏的聲音突然想起。
衆人聞聲一愣,紛紛扭頭望去,卻見一名容顏秀美的玲瓏女子緊抿雙脣款款上前,向着風長河與顏平二人盈盈一拜,只是其下拜的秀麗身姿竟微微顫抖,似有糾結,卻果決斷然。
風長河見此女子突然越衆而出,不由詫異問道:“風菱,你有何事要說?”
那上前的女子瞬間臉色緋紅,一抹嬌豔浮上玉頸,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老祖,風菱甘願自今日起追隨在顏恩公左右,盡心侍奉……只不知顏恩公是否答允?”
譁!
風菱此言一出,在場衆人再度譁然。
顏平聞言亦是一愣,眉頭隨即皺起,“此事不妥,姑娘好意顏某心領了,只是顏某居無定所四處漂泊,實不方便讓你隨在左右。”
風菱黛眉微蹙,急聲道:“恩公放心,風菱絕不怕苦累勞碌,只願跟在恩公身邊聽候差遣。”
顏平見風菱如此執着,而一旁的風長河亦未出言阻止,似有意促成此事,不由輕嘆一聲,“你對顏某並無半分了解,倘若有一天顏某讓你去做極不情願的爲難之事,你也一概應允嗎?”
風菱聞聲俏臉通紅,咬牙說道:“風菱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倘若顏某並非妖族之人,而是人族修士。你,還願聽從顏某的吩咐嗎?”顏平搖搖頭,似笑非笑地望着風菱說道。
一側,風長河聞言心神劇震,霍然轉頭望向顏平,眼中卻是濃濃的震驚之色。
風菱則是一愣,低頭沉吟幾許,隨即擡起頭,毅然說道:“海族與妖族同宗同源,卻依然對我族做出弱肉強食之事。而恩公卻胸襟坦蕩,氣度非凡,所作所爲盡顯君子之風。即便恩公是人族之士,又有何妨?風菱,甘願追隨恩公,絕無半點怨言。”
此時,風長河亦開口說道:“顏道友,風菱這孩子心性極善,你便收留她吧。”
顏平聞聲苦笑:“實不相瞞,顏某確是一名人族修士。此番回到人族,便會去尋一位化神修士的晦氣,風菱若跟在顏某身邊,隨時可能會丟掉性命的。”
“顏道友竟真是人族之士!”風長河心中雖已有猜測,但此時聽顏平親口承認,仍是震驚不已,隨即望向風菱,靜待其音。
風菱目光落在顏平身上,卻無半點猶豫。
顏平長嘆一聲,只得說道:“既如此,顏某答允你了。”
風菱聞言,喜不自禁,俏臉上飛起一抹酡紅,“多謝恩公。”
“但,顏某雖答允你,卻不會讓你跟在顏某身邊,而是要你去做一件事,你可願意?”顏平緩緩說道。
“風菱但憑恩公吩咐。”
顏平點點頭,終是答允風菱之請。
風菱隨即與炎鳳族人一一告別,淚灑衣衫。此去天高路遠,不知會有多少艱難險阻,但其心中卻無半點悔意。
辭別炎鳳族人後,顏平三人離開冰谷,奔向來時的那一處冰河河口。
行了不久,顏平忽然對風菱說道:“風菱,稍後我會傳你一門名爲障目訣的法訣,可徹底遮蔽你的妖族氣息,如此,也方便你在人族之界行走。”
風菱笑意盈盈地一拜,“多謝恩公。”
顏平一擺手,“莫要再叫我恩公,聽起來頗感彆扭。”
“那,風菱便以公子稱呼恩公。”
“隨你吧”,顏平無奈說道。
鎮妖城,出雲谷宗門駐地。
“咣噹!”
一扇木門被人猛地一把推開,隨即一名黑衣男子拎着酒罈踉踉蹌蹌地從駐地內走了出來。
黑衣男子雙目通紅,鬚髮蓬張,滿身酒氣,完全是一副不修邊幅的潦倒模樣。其眨眨惺忪的雙眼,窺定方向,隨後向鎮妖城北門緩緩行去。
唰!
數道身影同時現身,卻是顧遠山與程慕容,還有一直停留在此間陪伴幾人的許沐陽與周素素二人。
“哎!”望着前方不遠處步履蹣跚的黑衣男子,顧遠山嘆息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痛惜,喃喃道:“數年過去了,二弟對顏平與無瑕的離去依然無法釋懷。”
“是啊,當年自寒溪峽谷歸來之後,二弟便每日裡酩酊大醉,喝醉之後便到寒溪峽谷默默靜坐,這麼多年了,也不知他何時能重新振作起來。”顧遠山身側,程慕容目露擔憂,憂心忡忡地說道。
顧遠山再次搖頭嘆息,默然不語,邁步向黑衣男子方向行去,程慕容與許、週二人相視一眼,同時尾隨顧遠山而去。
前方那黑衣男子,赫然便是秦無衣,其對身遭一切似渾然不覺,只是渾渾噩噩地向着寒溪峽谷的方向默默前行。
當年寒溪峽谷一役,顏平施展滅生掌後,寒溪峽谷方圓百里便虛空崩塌、生靈盡滅,這數年來,竟再無人敢踏入這片天地法則紊亂、罡風肆虐的死寂之地。
寒溪峽谷,谷底寒潭之處。
唰!
三道身影突然現身此地。
當先一名青衫男子,怔怔地仰頭望向四周,剎那間哀思如潮。
世間無限丹青手,一片傷心畫不成。青衫男子黯然無語,一行清淚霎時滾滾而落。
青衫男子身側,風菱悄聲地向諦聽問道:“諦聽前輩,此地是何處?公子爲何到了此地突然如此哀傷?”
諦聽搖頭,低低嘆息一聲,卻也無法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