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宰相肚裡能撐船

第363章 宰相肚裡能撐船

天寶十載,二月下旬。

娜蘭貞學了兩個月的漢語,已能正常交流,甚至還了解一些大唐朝堂上的勢力紛爭,自以爲打探了非常機密的消息,心中竊喜不已。

她近來正在分析薛白的升遷之路,期望藉此更加熟悉大唐官場。而薛白似乎沒留意到他每次與人談話,娜蘭貞都在豎着耳朵偷聽。

這日驛馬送來公文,刁丙跑去遞給薛白,退回來之後,刁庚便連忙迎上去。

“阿兄,可是能回長安了?論功行賞,怎麼也該輪到我們郎君。”

“噓。”

刁丙眼尖,留意到了在一旁掃地的娜蘭貞,止住兄弟的議論,高聲道:“掃帚都掃禿了,地還沒掃乾淨。”

他雖沒明確表明是說誰,被說的人自然知道。

“師父還不死心,想要回長安?”娜蘭貞公主脾氣不改,乾脆丟開掃帚,上前問道:“長安有哪裡好?爲何不留在雲南?”

刁氏兄弟對視了一眼,懶得回答她這個問題。長安哪裡好?長安可比南詔好太多了!

娜蘭貞能感受到他們的不屑,卻萬分不解。薛白分明跟她說過想要當平西王,此事她深思熟慮過,最終決定支持他,只要條件允許,她會說服贊普,讓薛白代替閣羅鳳。

成爲一方諸侯,豈非比回長安當唯唯喏喏的臣子好?

“今日來的是什麼消息?”見刁氏兄弟不答,娜蘭貞又問道。

“別瞎打聽!去把郎君的衣服洗了。”

刁氏兄弟嘴嚴得很,一向是什麼都不說的,有時候反而是從薛白口中能打探到一些有用的。因此,到了夜裡,薛白從崔光遠處回來,娜蘭貞便捧着一疊衣服,敲響了薛白的屋門。

她習慣性地在進門前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大局爲重,把心中的怨恨壓下去。

“師父,你的衣服洗好了。”

“嗯。”

薛白正抱着雙臂站在窗邊看月亮,手裡拿着一張信紙。

娜蘭貞把衣服放在榻上,目光往那紙上偷瞧去。她如今已識得絕大部分的漢字,可惜,夜色太黑,看不清紙上的內容。

她眼珠一轉,把疊好的衣服提起來,問道:“衣服掛起來嗎?”

薛白回過頭一看,正見到那襴袍袖子的接縫處已破了一個大洞,遂露出一個疑惑的眼神。

“啊。”娜蘭貞有些窘迫,“我來縫。”

她順勢便坐下,從懷裡掏出針錢來,對着月光縫衣服。

這般坐着,總是要閒聊的,她遂問道:“師父,你的封賞下來了?是留在雲南還是回長安?”

“回長安。”

“可你不是問我,吐蕃是否願意換一個雲南王來扶持?”

“和伱說笑的。”薛白隨口應道,摺好手中的信,收好。

娜蘭貞不由感到一陣失望。

一開始,她決定支持薛白還有些不情不願、勉勉強強;之後常想着這事,漸漸發現這是她最好的出路了;到如今薛白有了更好的選擇,反而是她無法放棄那“雲南王”的計劃,幾乎成了執念。

“你除掉崔光遠,謀雲南太守,不難吧?”她試探着問道,“就像你最近說的,雲南耕地還少,要讓百姓過好,通商是最好的辦法,你當了雲南太守,就可以和吐蕃通商啊,此事我想過,能成的。”

薛白笑而不答,一副沒把她說的話當真的樣子。

娜蘭貞終究是經驗不足,遠沒有他那麼沉得住氣,不由焦急起來。

“爲什麼更想回長安?你說啊,我真的有辦法勸吐蕃支持你自立。”

薛白目光落在她縫補的衣袍上,只見衣袍被她補得更慘不忍睹了,他不由想到了顏嫣給他繡的那隻醜兮兮的小猴子。

要回長安的理由有很多,他沒必要與娜蘭貞解釋,於是隨意拾了一個理由打發她。

“我就是想回去。”

“可……”

“還輪不到你這個俘虜說話,去吧。”

娜蘭貞無可奈何,只好轉身往外退。她心有不甘,思來想去,走到門邊時忽然回過頭,目光緊緊盯着薛白。

“如果,如果你決定留下謀奪雲南,我,我嫁給你,也不是不行的。”

說出這句話,娜蘭貞攥緊了手,認爲自己真的是非常盡力了。

然而,屋外卻爆出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

娜蘭貞一愣,跑出屋門一看,只見刁氏兄弟正站在廊下,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站在這做甚?”

“難道還讓你這俘虜單獨與郎君待着嗎?”

“笑什麼笑,別笑了。”

“哈哈哈,想嫁我們郎君的多了,長安城那麼多溫柔漂亮的小娘子。郎君爲何要娶你這個讓人討厭的吐蕃小娘子?”

“別說了!”

娜蘭貞沒想到好不容易說出口的一句話能讓旁人聽到,又羞又惱,只好氣沖沖地跑掉了。

但過了兩日,她還是打探到了,薛白被遷爲中書舍人,在準備起行回長安了。對此,她忍不住酸了兩句。

“師父前些日子就在謀劃回長安,可根本沒用什麼計謀,只是運氣好被調回去了吧?”

薛白竟真有心要教她,遂反問道:“你覺得我爲何會被調回去?”

娜蘭貞竟還真的有所瞭解,道:“李林甫死了,楊國忠爲了對付政敵,想起了師父。可如果李林甫沒死呢?所以說師父是運氣。”

“不是楊國忠。”薛白搖了搖頭,道:“我從來不會只做一手準備……”

~~

長安,皇城,中書外省。

一把紅木大椅被搬進了官廨,擺好,待這些做粗活的僕役們退下去,女婢們連忙上前,把地板重新擦洗了一遍,鋪上厚厚的地毯。

“快些,右相馬上要到了。”

官廨內才拾掇停當,一行人已轉過了長廊,擁簇着新官上任的楊國忠而來。

吏部侍郎苗晉卿匆匆趕來,捧着一疊公文,忙不迭擺在案上,回過身,當即行禮,喚道:“右相。”

“嗯。”

楊國忠淡淡應了,在主座坐下,斜眼環顧了這官廨一眼,勉強還算滿意。

他慢悠悠地飲了一口茶,環顧了堂內諸人一眼,道:“本相任事以來,需理順的也都理順了,該做事了。”

諸官員靜待下文,等着聽右相吩咐要做什麼國家大事。

卻見楊國忠沉吟半晌,開口道:“排一齣戲來,找個大胖子演安祿山,就演他在朱雀大街上遇到太子,叫嚷‘不知太子爲何物’。讓這胖子對着太子扭腚,越滑稽越好,百姓愛看。”

“這……”

諸官員皆感荒唐,不知所以,只好面面相覷。

“右相,如此是否有損朝廷威嚴?”

“讓你們辦就辦!”楊國忠不悅道,“這點小事,有何好推託的?!”

“喏。”

立即有官員反應過來,楊國忠這是故意要得罪東宮。上任之後突然間擺出這種與東宮爲難的姿態來,顯然是因爲右相最重要的職責之一就是制衡東宮,讓聖人高枕無憂。

事雖小,衆人應承下來就是一種表態,如今參與了譏嘲東宮,便是下決心與東宮爲敵了。

等了一會兒,見無人敢反對,楊國忠方纔滿意地點了點頭,說起下一樁事。

“王忠嗣到何處了?”

“到了梁州,據說是病了,留下養病。”

“讓御史彈劾他。”楊國忠先吩咐了一句,之後才沉吟着想罪名,緩緩道:“他恃功自傲,目無君上,心懷怨懟。”

“喏。”

這次諸官員們應喏得很快,他們都知道楊國忠爲了表示對付東宮的決心,展示能夠對付東宮的實力,那就必須除掉王忠嗣。

事關坐穩相位,絕無退路。

之後,又罷免了幾個親近東宮的官員,楊國忠揣摩着如此該足夠表態了,方纔拿起案上的公文看起來。

他任相以來,先忙着收服黨羽,又操持了財賦之事,還開始對付東宮,到如今纔有時間審理具體的事務。

“這是南詔一戰最後一批有功官員的封賞,請右相過目。”苗晉卿見楊國忠拿起了公文,連忙提醒了一句,笑道:“都是依右相的意思辦的。”

“不錯。”

楊國忠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應了,正要放下公文。

忽然,他眉頭一皺,伸出手,在一列字上抹了抹,彷彿在確認自己是否看錯了。

“爲何把薛白調爲中書舍人?!”

楊國忠有些惱怒。

他當上右相,就得爲聖人壓制太子,就得除掉東宮一系中最有威脅的人,那就是王忠嗣。

雖然此前薛白一度消除了王忠嗣在聖人心裡的不好印象,但這次,鮮于仲通私下裡其實向楊國忠稟報了一些事,讓楊國忠堅決對王忠嗣下手,當投名狀。

這種時候,如何能把薛白調回來?

苗晉卿卻是一愣,詫異道:“可這……不是右相你的意思嗎?”

“本相何時這般說過?!”楊國忠大怒,擡手一指,叱道:“苗晉卿,你是當我這宰相易欺嗎?”

“可,中書門下的文書……”

苗晉卿還待解釋,忽想到一事,轉頭四顧,環視着堂中的官員們。

他想到中書門下其實不止楊國忠一人能下發公文,還有陳希烈。

然而,陳希烈此時並不在堂上。

~~

陳希烈今日又去了李林甫的墓地,在墳前上了幾柱香。

而他祭奠的,實則是他逝去的光陰,那些年他身爲左相,卻只能在李林甫的強權之下唯唯諾諾,一事無成。

好在,一切如他計劃,他終於熬走了李林甫,到了可以大展拳腳的時候。

今日與他一道去拜祭的還有楊齊宣夫婦,上了香,陳希烈坐上馬車,唏噓道:“我聽聞,右相卒後,唾壺在家中大擺宴席,歡飲達旦啊。”

李十一娘微微冷笑,道:“我阿爺仙逝當日,卻是我到得遲了。讓唾壺花言巧語,哄騙了我阿爺,實則此人口蜜腹劍,不堪爲宰相。”

“是啊。”陳希烈道:“我聽聞他暗中還在追查阿布思叛亂之事,似乎有意把此事引向右相府。”

“可惜我阿兄不成器,沒魄力與唾壺撕破臉。”

李十一娘說着,拉過楊齊宣的手,笑道:“我家郎君卻有擔當,可爲左相助力。”

陳希烈撫須笑笑,道:“不急,老夫已把薛白召回朝中。可用他爲對付楊國忠的一柄刀。”

“薛白?”楊齊宣微擰眉毛,疑惑道:“召他回來有何用?依我之意,倒不如聯絡張垍。”

“莫小看了他啊。”陳希烈從袖子拿出一封信,道:“你們看,他早便料到了局勢的進展,給老夫留了信。”

楊齊宣正要伸手,李十一娘已搶先接過了信看了起來,驚疑不定。“左相是說,他早便猜到了我阿爺會仙逝,還猜到了唾壺會拜相?他……”

陳希烈緩緩點頭,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道:“往日他無官無職,尚能攪動偌大的是非。如今老夫爲他謀了一個要職,恰如給了美猴王一根金箍棒啊。”

唯有楊齊宣有些不太高興,他本以爲這次與陳希烈合作對付楊國忠,是一個讓他施展才乾的機會,沒想到,風頭又讓薛白搶了去。

似乎所有人都像李季蘭那般更看重薛白。

楊齊宣掀開車簾,看向李林甫的墳冢,心情鬱郁,他本以爲李林甫死了自己能更自在一些。

~~

暮春三月,鶯飛草長。

薛白回到了益州。

年節前,鮮于仲通就已經論功行賞被遷爲京兆尹,但他安頓了南詔的後續之事,帶着將士、俘虜北上,且得與新任的劍南節度使李宓交接,總之諸事繁忙,如今還在益州。

因此,薛白一進益州城,鮮于仲通便得到消息,親自將他迎到驛館下榻。

“哈哈哈,正好,我亦是這兩日卸任往長安,你我可一路同行。”

“鮮于公不嫌我累贅就好。”

“二十出頭的中書舍人,前途無量,我豈敢嫌累贅?盼着子弟能多與你走動。”

鮮于仲通待薛白非常親近,笑容滿面。

此時卻有一個與鮮于仲有怨隙的人一起到了薛白下榻的驛館,遠遠看到鮮于仲通的馬車就避開,等他離開後才入內,正是嚴武。

“薛郎,又見面了。”

只隔了一個年節未見,嚴武已蓄了一臉的大鬍子,顯得愈發兇悍。

與他一起來的還有高適,身上披着一件綠袍。

薛白見了,笑問道:“你們這是留在益州任官了?”

“說來話長。”

嚴武先是警惕地往門外看了一眼。

刁氏兄弟見了,連忙退出去守好院落,因知道薛白身邊確實有一個愛偷聽的,而這種真正的機密則不可能讓她聽到。

等屋中只剩三人了,嚴武纔開口,道:“是王節帥保舉我們的,分別任犍爲、通義郡長史。只是我得罪狠了鮮于仲通,王節帥爲了我,與鮮于仲通鬧得很不愉快。”

薛白問道:“有多不愉快?”

嚴武略略沉吟,道:“如今鮮于仲通或暫無心殺我,卻必殺王節帥不可。”

薛白遂看向高適。

高適點點頭,嘆道:“並不僅僅是因嚴武之事,只怕與徵南詔的功勞分潤有關。南征諸將領、帥府幕僚,絕大多數論功行賞皆被留在劍南道,想必是鮮于仲通要爭功,又擔心有人面呈聖人,稟報南詔一戰的詳實。”

薛白道:“我可告訴聖人,他瞞不住。”

“故而,薛郎與鮮于仲通一道回長安,路上務必要小心。”

嚴武道:“王節帥身邊心腹將領幾乎無人能隨他回長安,最後是管崇嗣辭了朝廷官職,私下護送。我們擔心的是,鮮于仲通恐將置節帥於死地。”

薛白聽了,忽然在想當時讓王忠嗣掛帥討南詔是否做錯了,與其讓王忠嗣再立戰功受到猜忌,不如讓其默默守在河東,壓着安祿山?但總不能任唐軍在南詔損兵折將。

事已至此,這念頭也就是一瞬而逝。說到底,以唐軍的戰力,征討這種周邊的小叛亂並不難,難的還是朝局。

……

兩日後,薛白從益州起程回長安。

鮮于仲通押着閣羅鳳回朝獻俘,新任的劍南節度使李宓於是擺開陣仗,出城相送。

薛白回頭看去,發現在這次南征中結識的許多將領都留在了劍南,還有很多留在了更遠的雲南。

他相信還有再見的一天。

出城十里,送行的隊伍停了下來。鮮于仲通帶隊走在前方,薛白則故意落在最後。

“薛郎。”

忽聽得一聲喚,回頭看去,兩道塵煙由遠及近,又是嚴武、高適。方纔鮮于仲通在,二人不敢太近前,此時纔敢單獨來送薛白。

嚴武從袖子裡掏了一柄匕首遞了過去,道:“薛郎於我有知遇之恩,往後但有用到我的地方,任憑驅使。”

“好。”

薛白不與他客氣,接過了匕首,晃了晃,收入行囊。

高適爽朗大笑道:“我與嚴季鷹不同,我與薛郎是摯友,沒有這些虛禮,今日就是來給友人送行。”

“高三十五郎小氣。”薛白莞爾道。

他這人醉心權力,其實還是更想要那種“任憑驅使”的表態。

可惜,高適比嚴武要浪漫得多,沒有那麼多功利的心思,聽了“小氣”的評價,想了想,道:“那我贈薛郎一首詩吧。”

“好!”

說是要贈薛白,高適詩意上來,目光卻是望向了更北方,喃喃道:“這詩,便名爲《從王節帥徵南詔》。”

嚴武聽了,臉色頓時嚴肅。

他們對薛白是義氣,對王忠嗣則是敬佩且擔憂。

風吹過官道上的沙塵,高適的聲音沉鬱,開口吟了出來。

“聖人赫斯怒,詔伐西南戎。肅穆廟堂上,深沉節制雄……”

薛白並不喜歡這詩的開頭,覺得高適世故了,不如以往敢言。但聽着這詩,漸漸卻陷入了回憶中。

“鼓行天海外,轉戰蠻夷中。梯𪩘近高鳥,穿林經毒蟲……”

那一路南下之時很痛苦,死了很多人,但腦子裡其實是麻木的,沒有想太多,更沒什麼好抒情的。反而是事情過去之後,再聽高適以詩敘述出來,才忽然感到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同袍無比珍貴。

“餉道忽已遠,懸軍垂欲窮。野食掘田鼠,晡餐兼僰僮……”

除了開頭幾句,整首詩沒有太多的歌功頌德,多數的筆墨都是描述了行軍時的艱辛。

高適似乎想借此,乞求朝廷放過王忠嗣。

“臨事恥苟免,履危能飭躬。將星獨照耀,邊色何溟濛……”

他吟到後來,臉上浮出了驕傲又悲哀的神色,末了,一詩念罷,向薛白深深一揖,卻是再無一言。他想說的都在詩裡了,爲將帥者的壯志、艱難、榮耀。

薛白聽懂了高適的心意,鄭重點了點頭,扯過繮繩,驅馬便走。

高適在懇請他再保一保王忠嗣。這份請託,與王忠嗣的政治立場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純粹是出於軍中袍澤的情誼。

而這軍中袍澤之情,有時比官場上的功利心要有用一萬倍。

“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

薛白揣着從南詔帶回的無形收穫,策馬于歸還長安的路上……

~~

長安。

宣陽坊,楊國忠宅。

裴柔肚子已高高隆起,楊國忠每次見了,竟是不怒反喜,既說是夫妻二人感情深厚,又說楊家添了丁往後必將愈發興旺。

由此,坊間便流傳出了一句俗語,叫“宰相肚裡能撐船”,似乎是薛白宅中一個奴婢先說的,還說薛白早就料到了楊宅的醜事,纔會留下這般評價,傳得神乎其神。

楊國忠也不在意,這日又納了幾個美姬,試着讓她們坐在他肚子上撐船。

他正開心,門外響起了通傳聲。

“阿郎,有拜帖,是位宗室,隴西郡公李齊物。”

“李齊物?”楊國忠想了想,道:“是宅子失火,燒到了三姨子家的那個?”

“是。”

“賠了嗎?”

“這……應該是賠了。”

楊國忠卻是先從袖子裡掏出一本小冊子看起來。

坐在他肚子上的美姬見了,不由捂嘴一笑,嬌嗔道:“右相你如何在家中歡好,袖子裡還藏着這個,就這麼盡心國務嗎?”

“哈哈哈!”楊國忠大笑,揮了揮手裡的冊子,道:“此物可不一般啊,我要坐穩相位,還得靠它。”

“這麼一本小冊子。”

“這你就不懂了,世人有火氣,得像你我現在一般,有一個去處泄了火。”

“嘁,右相慣會羞人。”

楊國忠又是一陣大笑,眯眼看着冊子,嘴裡喃喃道:“李齊物……找到了!這個索鬥雞,真是……”

他這才吩咐,喚李齊物過來。

“我的宅院起火,連累到了右相,這是我給右相的賠禮。”李齊物遞上了一份禮單,道:“請右相過目。”

“直說吧,你想謀什麼官?”楊國忠是直爽人,開門見山便問道。

李齊物略略一頓,眼光閃爍,緩緩道:“我前些年被貶爲竟陵郡守,如今任期已滿,想補闕一任……將作監。”

楊國忠悠悠道:“將作監?那可還沒有出闕呢。”

如今的將作監正是李岫。

“馬上就出闕了。”李齊物道:“我想着,李岫該守孝吧?”

“奪情了,這是聖人對李家的恩典。”

李齊物於是露出了勉強的表情,疑惑道:“我聽聞,朔方的李獻忠叛了,此人似乎是李林甫的義子吧?”

楊國忠聞言,手指拈着鬍鬚的尾端輕輕摸着,含笑不答。

近來,他見了許多被李林甫打壓排擠的官員,以此來鞏固他的權力。

不同於他楊國忠的“宰相肚裡能撐船”,連妻子“夢中懷孕”都能欣然接受。李林甫卻是氣量極其狹窄,得罪人無數,楊國忠自問沒本事能像李林甫一樣壓得住。

他只能疏導。

如此,便有一個不得不處置的問題——天下對李林甫積怨已久,必須報復李林甫。

但從哪裡下手呢?

~~

這日,李齊物走後,苗晉卿匆匆趕來,稟報道:“右相,查出來了,確是左相從中書門下遞了條子,讓下官誤以爲是右相要調回薛白。”

“這還要你查?!”楊國忠叱道:“本相有腦子一想就明白的事,你查這許多天才查到?”

“下官,下官還打聽到一件事。”

苗晉卿假意抹了抹汗,其實並不害怕楊國忠,偷眼一瞥,方纔道:“左相近來,常與楊齊宣私下見面,似在商議對付右相你。”

“楊齊宣?”

楊國忠想了想,一拍膝蓋,拿起毛筆,在李林甫留下的那個小冊子上翻了一頁,寫下了一個名字。

苗晉卿目光看去,很快就認出了這冊子,心中不由疑惑,唾壺到底是怎麼把索鬥雞的冊子都拿到手了?看來,李家人心都不齊,大禍臨頭了……

 

第5章 安頓第444章 內應248.第246章 釋放176.第173章 世故第413章 取捨282.第278章 脈絡234.第231章 燈籠133.第130章 伸手不打笑臉人第379章 或輕於鴻毛93.第93章 罪名221.第218章 心結第339章 一場遊戲110.第110章 新搭子33.第33章 出價299.第293章 潑冷水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68.第68章 青玉案326.第318章 清白278.第274章 歸65.第65章 衆裡尋他97.第97章 覆試第338章 遊藝使86.第86章 會當凌絕頂82.第82章 自立門戶260.第258章 分化與抱團16.第16章 煞婢第342章 眼光243.第240章 斬蛇37.第37章 節外生枝80.第80章 小禮物299.第293章 潑冷水第1章 長安雪236.第233章 設局36.第36章 兩頭通吃78.第78章 租庸調48.第48章 船票233.第230章 敵我134.第131章 新朋友256.第254章 深耕第390章 心證272.第268章 春歸263.第261章 揮鋤312.第306章 潔身自好118.第118章 人情166.第163章 謀職第446章 豬龍第418章 亂起264.第262章 奪印213.第210章 昭應尉第340章 提議第347章 大渡河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32.第32章 籌碼83.第83章 策論293.第287章 勢不兩立193.第190章 吏部試200.第197章 刊報院38.第38章 平安無事185.第182章 大鬧仙台183.第180章 貪心166.第163章 謀職167.第164章 洗兒宴191.第188章 戲曲327.第319章 隱患49.第49章 私藏第356章 夾擊66.第66章 夜宴272.第268章 春歸45.第45章 祝大家端午安康第412章 詩言志第405章 還沒反195.第192章 秘書省第460章 寶雞第421章 假太守229.第226章 縣尉第10章 人脈183.第180章 貪心91.第91章 野無遺賢182.第179章 實言223.第220章 話別第373章 狎臣345.第337章 瞞住223.第220章 話別第348章 渡河315.十一月總結第416章 局面向好第444章 內應176.第173章 世故第5章 安頓234.第231章 燈籠150.第147章 秉公無私175.第172章 引見313.第307章 羅鉗第429章 背後的陰謀145.第142章 改變第348章 渡河第452章 長安亂260.第258章 分化與抱團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372章 彭娥
第5章 安頓第444章 內應248.第246章 釋放176.第173章 世故第413章 取捨282.第278章 脈絡234.第231章 燈籠133.第130章 伸手不打笑臉人第379章 或輕於鴻毛93.第93章 罪名221.第218章 心結第339章 一場遊戲110.第110章 新搭子33.第33章 出價299.第293章 潑冷水161.第158章 東宮主力68.第68章 青玉案326.第318章 清白278.第274章 歸65.第65章 衆裡尋他97.第97章 覆試第338章 遊藝使86.第86章 會當凌絕頂82.第82章 自立門戶260.第258章 分化與抱團16.第16章 煞婢第342章 眼光243.第240章 斬蛇37.第37章 節外生枝80.第80章 小禮物299.第293章 潑冷水第1章 長安雪236.第233章 設局36.第36章 兩頭通吃78.第78章 租庸調48.第48章 船票233.第230章 敵我134.第131章 新朋友256.第254章 深耕第390章 心證272.第268章 春歸263.第261章 揮鋤312.第306章 潔身自好118.第118章 人情166.第163章 謀職第446章 豬龍第418章 亂起264.第262章 奪印213.第210章 昭應尉第340章 提議第347章 大渡河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32.第32章 籌碼83.第83章 策論293.第287章 勢不兩立193.第190章 吏部試200.第197章 刊報院38.第38章 平安無事185.第182章 大鬧仙台183.第180章 貪心166.第163章 謀職167.第164章 洗兒宴191.第188章 戲曲327.第319章 隱患49.第49章 私藏第356章 夾擊66.第66章 夜宴272.第268章 春歸45.第45章 祝大家端午安康第412章 詩言志第405章 還沒反195.第192章 秘書省第460章 寶雞第421章 假太守229.第226章 縣尉第10章 人脈183.第180章 貪心91.第91章 野無遺賢182.第179章 實言223.第220章 話別第373章 狎臣345.第337章 瞞住223.第220章 話別第348章 渡河315.十一月總結第416章 局面向好第444章 內應176.第173章 世故第5章 安頓234.第231章 燈籠150.第147章 秉公無私175.第172章 引見313.第307章 羅鉗第429章 背後的陰謀145.第142章 改變第348章 渡河第452章 長安亂260.第258章 分化與抱團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372章 彭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