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第319章 隱患

宣陽坊,薛宅。

因薛白前往宮中赴宴,青嵐便邀念奴過來教她唱歌,她一直對薛白嫌棄她的歌舞而耿耿於懷,有心要學成之後嚇他一跳。

顏嫣則懶得學這些,自稱身體不好,遂只坐在榻上,裹着毯子,吃着零嘴,聽念奴唱歌。

每首歌唱完,她們便喝些果露,聊聊天,倒像是也辦了一場小小的宴席,卻比宮中御宴的氣氛還要好些。

“念奴你唱得這般好,怎麼不入梨園,當聖人弟子?”顏嫣不由奇怪道,“聽說當時給你扮紅娘的樂師,如今已封爲美人了。”

“奴家不求富貴,更想過得簡單些。”

顏嫣抿了一口果露,說話也不拘束,道:“就是可惜你這副好嗓子,沒給王侯將相們唱,今夜只我們幾人聽到。”

念奴忙道:“奴家更願給娘子唱歌哩。”

她這一句話,永兒馬上警惕起來。顏嫣卻很高興,忙拉念奴的手,要她今夜留下來說話。

“夫君交代過,他不知何時回來,便是回來他也是在客房睡,我們女兒家抵足而談,怎麼樣?”

“好,好啊。”念奴嬌滴滴地應了。

她們聊了一會新的戲曲,待到亥時,人定時分,顏嫣打了個哈欠,準備睡了。

念奴不由疑惑道:“娘子,不給薛郎掌燈嗎?”

“他自己會提燈籠,不理他。”

顏嫣嘟囔着應了一句,不一會兒便呼吸均勻起來。

反而是念奴,心裡擔心萬一薛白回來不方便,一會想到長安宵禁他大概是不會在半夜回來;一會想到聖人御宴,總是許他宵禁行走的。

但睡到天明,果然如顏嫣所言,薛白就沒回主屋,聽青嵐說是半夜歸家了,怕打攪到顏嫣睡覺,就在外院的客房歇了,此時還未醒。

長安城多是圍着夫婿轉的妻子,如顏嫣這般,念奴倒也少見。至少據她所知,薛白每次要來之時,虢國夫人都是一直心心念念地等着。

念奴不敢再留下,當即告辭。

顏嫣則是過了一會兒方纔起身梳洗,過程中便聽永兒絮絮叨叨。

“娘子也太不把郎君當回事了吧?夜裡也不給郎君留燈……”

“我若要等他,他反而要記掛,有甚好的。”

“娘子卻是否看出來,念奴是否虢國夫人派來打探薛宅的?”

顏嫣笑了笑,竟是反問了一句,道:“伱不覺得很有意思嗎?豈不就像是夫君說的那些故事裡的細作?”

永兒並不覺得有意思,只覺自家娘子有些太沒心沒肺了,只顧着自己開心,倒像是沒那麼在意郎君。這“在意”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在意。

想必是因年歲還小,不明男女之情吧……永兒這般想着,拿顏嫣也是有些無可奈何。

下一刻,青嵐趕進來,以有些歡喜的語氣稟了一句。

“娘子,杜二孃來了,給你送了許多綢緞。”

“我去堂上見她。”

“二孃與郎君先說些鋪面上的事務。”

顏嫣此時纔有些在意起來,小聲地嘟囔自語道:“阿兄只與杜二孃說話是刻意避着我。”

“娘子說什麼?”

“請杜二孃一起用早膳吧。”顏嫣展露笑顏。

~~

薛白睜開眼,見杜妗正坐在榻邊,這場面似曾相識,他遂笑道:“還以爲回到了杜宅。”

“醉了?”

“曲終酣興晚,須有醉歸人。”

“聽阿爺說,昨夜御宴上又出了事。”

“是啊,我總招麻煩,李隆基該嫌棄我了。”薛白道,“但就是把這無數的小麻煩一個個解決了,往後纔不至於釀成大麻煩。”

“誰找你麻煩?”

“吳懷實。”

薛白先是將事情經過大概說了,最後道:“姚思藝仗着皇帝恩寵而貪贓枉法、囂張跋扈,這個倒是不可怕,反而是吳懷實,表面上和藹親近,背地裡捅刀子卻是毫不留情。”

“姚思藝到最後也沒招出吳懷實?”

“沒招。”薛白道,“可見比起落罪,姚思藝更害怕得罪吳懷實。”

“放着這樣一個敵手在宮中很危險。”杜妗道,“他幾句耳旁風,便可能壞了你的性命,須得想個法子除掉他。”

薛白笑道:“有二孃爲我撐腰,他死定了。”

杜妗拍了他一下,道:“沒與你耍笑,我真打算弄死他。”

薛白握住她的手,順勢拉她入懷,道:“知道,經過昨日那一遭,哥奴也打算罷了張垍。”

“你與李騰空、李月菟真是清白的?”

“是啊,你看我自重到連政敵都無可攻訐。”薛白難得開了個玩笑。

“哼,這便是你的自重?”杜妗挪開身子,嗔道:“別鬧,你休養兩日,我算着時日……到時還得你多辛苦幾日。”

“好。”

說到這裡,杜妗神色凝重了起來。

她猜測杜媗許是不孕,至於她,當年爲太子良娣時,東宮已有了長子李俶,李亨又知她有心機,故意與她疏遠,因此她一直不以爲自己難以生養。

但自從在偃師縣決定想與薛白要個孩子,折騰了這麼久卻是毫無動靜,再加上薛白已娶了顏嫣,她不免有些憂慮。

偏此事是強求不來的,她很快收回心神,問道:“你見了博平郡主?”

“見了。”

提到此事,兩人不由地壓低了些聲音。

“出了姚思藝這等意外,沒被發現吧?”杜妗問道。

“李隆基應該知道李月菟去見韋氏一事,只是暫時還沒想過我是爲了見博平郡主……但,往後可能會想到。”

“冒了這麼大風險,值嗎?”

“值,據博平郡主的說法,她親眼看到那些禁衛打死了李倩。”

“此事,還有哪些人在場?”杜妗問道。

要冒充皇孫,他們最好找到願意爲他們作僞證的知情人。此事讓杜妗很興奮,暫時忘了她的煩心事。

“她不記得那些禁衛軍將領的名字,卻提及了一個關鍵人物。”薛白道:“汝陽王,李璡。”

“讓皇帝之子?”杜妗問道:“爲何是他?”

這所謂的“讓皇帝”李憲,原名李成器,是李隆基的長兄。唐睿宗登基之後,李憲拒絕成爲皇太子,讓位於平王李隆基,這纔有了後來的開元之治。

李憲與李隆基一直兄弟情深,開元二十九年,李憲去世。至此,李隆基失去了所有的兄弟,改元“天寶”也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壽王李琩,出生不久,李隆基便將他過繼給了李憲。”

“此事我有所耳聞。”杜妗道,“據說,並非是聖人不喜歡這個兒子,而是太寵愛武惠妃了。武惠妃曾有三個孩子夭折於襁褓之中,故李琩出生後,聖人以爲皇宮不宜養育他,遂過繼給李憲。直到他長大成人,身體康健,聖人才接他回到宮中封‘壽王’,意在盼他長壽。”

“不錯,李琩從小在寧王府,與李憲的兒子們交情深厚。”薛白道,“故而武惠妃一直是把李憲的諸子引爲助力。查辦三庶人案時,李璡便是辦案人之一,想必是得了武惠妃的授意,要保李琩成爲太子。但,博平郡主問了我一句,‘是汝陽王救了你嗎’。”

“也就是說,李璡當時雖站在武惠妃那邊,對李瑛的諸子女卻是抱着善念的?”

“該是如此,更具體的,博平郡主也不知了,還得我們探查。”

“我派人去打探。”杜妗道。

“此事不急,做得多了,一旦讓李隆基察覺到,恐怕要聯想到我去掖庭別有目的。”薛白道,“眼下,藉着李林甫的勢,發展我的實力纔是關鍵,陸渾山莊造的物件帶來了嗎?”

“今日便有一批能到長安……”

~~

鷹狗坊。

此處是聖人養鷹養狗的地方,宮中若有重要人物犯了罪過也會關在這裡。

太極宴之後的次日上午,吳懷實進了鷹狗坊,走過了一個個巨大的籠子,在最後一個大木籠前站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道:“還挺寬敞的。”

木籠裡,姚思藝還在睡覺,聽得動靜當即睜開眼,連滾帶爬趕到了柵欄邊。

“吳將軍,我沒出賣你。”

“放心。”吳懷實道:“我懂你的意思,我會保你的。”

他悠悠嘆了一口,又道:“說來也不是甚大事,陷害薛白而已,又不是妄稱圖讖。”

彼此都是宮中的老人了,都知道在聖人心裡,圖讖占卜的罪過都比臣屬們相互構陷要大得多。

姚思藝道:“我仔細想過了,薛白一旦把‘穢亂宮闈’喊出來,聖人就只能判他是清白的。這與聖人相不相信他無關,而是此案只能這麼判,所以我才落到了這裡。”

“不錯,正是這道理。”吳懷實道:“我早便勸你搶先向聖人狀告了。”

“悔不聽吳將軍之言啊。”

“我問你。”吳懷實道:“薛白既與和政郡主是清白的,那爲何還要隨她到掖庭去?”

“清白的?”

姚思藝至今還不相信,喃喃道:“可掖庭什麼也沒有,除了與和政郡主幽會,他還能做什麼?”

吳懷實問道:“他們去見了韋氏?”

“吳將軍也知道,和政郡主每年都會去見見韋氏。”姚思藝道,“看在我服侍聖人這麼多年的份上,還請從輕發落。”

“你也是聖人身邊的老人了,豈會因這點事就重罰你?我帶了酒食來,你先用,待風聲過去了,再給你尋個旁的差職。”

“謝吳將軍。”

酒食便被推進木柵裡,是與平常喂狗不同的食物,姚思藝畢竟是進食使,自然是不能以尋常酒食招待。

“要我說,聖人已不信任薛白,是被逼無奈才表了態,爲的是儘快平息此事。”姚思藝飲着酒,目露驚喜,先是讚道:“吳將軍這是拿了好酒來款待我啊……信我,這案子還沒完,聖人早晚要尋個別的理由除了薛白。”

吳懷實含着微笑,默默地聽了這些,心想姚思藝說得沒錯。

聖人決不可能判有人穢亂宮闈,所以昨夜在太極宴上,薛白只要把事情挑明瞭,聖人只能笑着贊他是個正人君子,別無選擇。

得等時過境遷,“穢亂宮闈”的風聲完全消彌了,纔是聖人真正判決的時候。

“聖人還是信任你的。”吳懷實看着姚思藝,笑嘆道:“可,若是留着你這個挑事的,事情何時才能平息下去?”

姚思藝一愣,持着酒壺的手抖了抖,卻是一滴酒都沒有滴下來。

他下意識便伸手指到喉嚨裡摳。

“嘔!”

還沒吐出來,他卻是已停下了動作……回想着吳懷實最後這一句話,心中一陣悲愴,聖人要他這個奴婢去死,他不得不死。

這不是聖人對他恩盡了,而是他只有死,才能保住聖人的顏面。

吳懷實就蹲在木柵前,蹲了很久,直看着姚思藝臉色漸漸變成灰敗,才站起身來。

“走吧,回去傳旨。”

離開鷹狗坊,回到興慶宮,卻見高力士今日並沒有守在御前,代替高力士的是另一個宦官。

“袁將軍。”吳懷實上前行了一禮,道:“姓姚的已經死了。”

“呵,何等貨色,敢和我用一樣的名字。”袁思藝嗤笑了一聲。

如今聖人設置內侍省,內侍省監官階三品,由高力士、袁思藝共同擔任,可見袁思藝非常受聖人寵信,幾乎是被當作高力士的接班人。

可見,連聖人根本離不開的高力士,也隨時可能被人取代。

袁思藝久在宮中,但卻是半年多以前才被提拔爲監門衛將軍,再升大將軍,任內侍省監。他性格比不上高力士圓滑,恃寵而驕,與朝臣們關係並不好,唯獨與安祿山特別親近,聖人信任安祿山,便也信任袁思藝。

“那想必是姓姚的鎮不住這名字,方纔撞了南牆。”吳懷實湊趣道。

“問出些什麼了嗎?”袁思藝道。

“沒有。”吳懷實道,“姓姚的並沒有派人跟着和政郡主,只知她去見了韋氏。但在掖庭宮中,她還見了誰,暫時還沒查到。”

“高將軍知曉。”袁思藝道,“和政郡主每次去過掖庭,都會置辦些物件,讓高將軍送去給掖庭各個宮殿。”

“那便奇了。”吳懷實低聲道:“高將軍爲何與聖人言,薛白僅是出於朋友之義、忠臣之心,陪和政郡主去盡孝?”

“他素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們卻不能讓聖人被矇在鼓裡,此事你細加探查。”

“袁將軍放心。”

吳懷實正要告退,袁思藝卻又喊住了他。

“對了,聖人與貴妃打算再排一出《白蛇傳》,此事你操持一番。”

“白蛇?宮中可從未唱過。”

袁思藝顯出和善的笑容,道:“聖人說貴妃更喜歡這齣戲,你安排便是。”

~~

薛宅。

客房中,薛白與杜妗聊了許久,說到口乾舌燥之際院中傳來了青嵐的通傳聲。

“郎君,有客到了,自稱是宮中的吳懷實。”

“他?”

屋中杜妗聽了,秀眉一蹙,道:“旁人不知,吳懷實卻知你與範女真有幽會,早晚是個禍患。”

“不急,此人擅於蜇伏,逮着機會纔會往我脖子上咬。”薛白道:“他今日來,必是向我請罪的,打個賭?”

“誰稀得與你賭。”

杜妗在薛白麪前,偶爾也有些嬌嗔姿態。

既是被打攪了,薛白遂往外堂去見吳懷實,倒也不拘着杜妗在屏風後聽。

……

“吳將軍來了,昨夜我蒙不白之冤,還得多謝吳將軍。”

“薛郎太客氣了。”吳懷實道,“我便與高將軍說,薛白爲人最是坦誠直率,一定是清清白白。”

“是嗎?”薛白笑着行禮稱謝,道:“可惜了姚思藝許給我的官位。”

吳懷實見他連着兩句話都是不依不饒,暗忖怪不得許多人有心與這豎子交好最後卻鬧成了生死大敵,實在是難相處。

可見當時在偃師,呂令皓一定也是百般容忍,還是被薛白除掉了。

“哈哈,薛郎放心,以薛郎在聖人心目中的地位,升官是遲早的事。”吳懷實笑道:“聖人宴後還盛讚了你,有方正君子之風。”

“真的?”

“當然是真的!”吳懷實臉一板,道:“聖人說你在女色上能端正品行,可見是個靠得住的。”

說罷,他壓低了些聲音,與薛白更顯親近,又道:“另還有一樁事……姚思藝死了,薛郎便當他是以死向你賠罪,此事從此就過去了。”

“真過去了?”

“我今日來,卻是要告訴薛郎一樁好消息的,聖人想在宮中再排一出《白蛇傳》,此事還得你這個太樂丞多多費心。”

薛白一訝。

他有些不明白,難道因昨夜那一鬧,李隆基知曉了自己不好女色,反而更信任自己了?

“只是……恐找不到人來扮法海。”

“薛郎不可耍笑。”

~~

屏風後,杜妗聽了一會,知正事已談完了。她隱隱感到有人在看自己,轉過頭去,只見後院的一間閣樓上,有個身影。

那是顏嫣。

杜妗遂往那邊走去,登上閣樓,但見顏嫣手持着一個銅製長筒,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

“二姐來了,你送我的綢緞很漂亮。”

“商鋪上有些事與薛白談。”杜妗道,“青嵐說,將薛宅的錢交給我放利錢,是你的主意?”

“我阿爺說官衙裡都是靠利錢當食本的。此事還得多謝二姐,能多吃不少好東西。”

杜妗走到欄杆邊,放眼看着薛宅的亭臺樓閣,低聲道:“他做事的錢已是由我在管着,家中的錢你也交給我管?”

顏嫣纔不理會她的弦外之音,抿了抿嘴,不應。

遠處,薛白正在送吳懷實離開。

她遂拿着手裡的銅製長筒一指,道:“那位宮中內官,每次來都是笑模樣,與夫君關係很好吧。”

“你還小,不明白人心的險惡。”

“二姐懂很多官場上的事務吧?”

杜妗側頭看了顏嫣一眼,見她依舊稚氣未褪,她卻能看出她的狡黠,這小丫頭分明是李騰空的病人,最後卻能嫁了薛白,豈會是表面看起來那般單純?

她不會因她年紀小就心軟,決定趁着這兩年先把薛白的長子生下來。

“沒辦法。”杜妗道:“我阿爺眼光才幹遠不如你阿爺,我只能比你更拼命些。”

如此答了一句,她看向顏嫣,笑了笑,轉身下了高臺。

顏嫣看着她的背影走遠,趁她不注意,揮了揮拳頭。自低聲嘟囔道:“看不起誰,真以爲我嫁阿兄是因爲父母之命?”

不多時,只見薛白從前門轉回來,身旁卻有一個女子與他並肩而行。

永兒看得大爲驚詫,急道:“娘子,那又是誰?”

還是青嵐瞭解這些事,過來解釋了幾句,末了道:“念奴是唱歌的,謝阿蠻是跳舞的。”

“那還真是歌舞雙全了……”

~~

“你今日不該來,萬一讓有心人想到,太池宴上是你帶我逃脫的。”

“放心吧,沒人認爲你去過承香殿。”謝阿蠻看向薛白,有些埋怨道:“誰不知你薛郎是正人君子,坐懷不亂呢。”

薛白聽出了她的嘲諷之意,偏是泰然自若地謙遜道:“我只是自重罷了,不值一提。”

“嘁。”

謝阿蠻又生氣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方纔道:“不與你鬧了我是奉了貴妃之命來的,讓你再重排一次白蛇傳,畢竟上一次還沒演完呢。”

“聖人不介意了?”

“聖人豈能被一次刺殺嚇到?”

薛白問的其實不是這個,而是問李隆基是否還介意他曾救楊玉環到了長生殿,共處了一夜。

但謝阿蠻既沒領會,這話題也就作罷了。

“還有,我今日還是來警告你的。”謝阿蠻忽然臉一板,擺出嚴肅之色,道:“往後你少與範女再有往來,她既選擇入了宮,便該恪守本分。你更不能失了臣節,也丟了貴妃對你的信任。否則等你們雙雙殞命,貴妃可不會再救你一次。”

“此事本是誤會,我往後一定保持警惕,不會再受那等誆騙。”薛白問道:“可有人還在查此事?”

“沒有,都過去了。聖人特意囑咐高將軍,不必查。貴妃還有最後一句話給你,只有四個字,‘絕纓之宴’。”謝阿蠻問道:“你明白是何意思嗎?”

薛白若是不明白,她倒很願意解釋一番。

可惜,薛白能明白,說的是楚莊王宴羣臣,夜深酒酣,忽然燈燭滅了,有人摸了楚莊王的美人,美人掐斷了他的冠纓作記號,楚莊王卻命令羣臣全都掐斷冠纓才肯點燭火,三年後楚晉交戰,有楚將立下大功,正是當年摸了美人者。

“貴妃認爲,聖人要效仿楚莊王?”

“當然也知你是冤枉的。”謝阿蠻道:“聖人可是讚了你好幾句。”

這話,薛白今日是第二次聽了,既然兩次聽聞的內容都相同,想必,那位風流天子是真的既往不咎了。

~~

李林甫聽了太池宴後續的進展,認爲聖人只是暫時不追究。

他更敏銳地看出,此事與絕纓之宴有個大不同,聖人並沒有像楚莊王一樣令羣臣盡絕纓,而是處死了那個狀告的“美人”,認爲這是誣告當事情沒發生過。

換言之,聖人比楚莊王在意得多。

李林甫卻沒有與薛白直說,而是道:“也就是你一向有君子之風,本相纔出手保了你一遭。往後你行事自小心些,再出這等紕漏,沒人能救你。”

站在一旁的李騰空聽了,瞥了薛白一眼,暗道他可沒什麼君子之風,又是摟又是抱的,最後卻當衆自詡君子,着實是不要臉。

薛白隨口道:“右相英明,力挽狂瀾,真定海神針也。”

李林甫明知他是敷衍,想到自己當時在御宴上的表現,卻還是難掩心中得意。

再一想,薛白以故事裡那“定海神針”做比喻,這神針最後卻成了猴子的武器,實在讓人不快。

眼下不是在這些細枝末節上爭吵的時候,他拍了拍膝蓋,道:“張垍若不除,必有後患啊……”

又來了。

索鬥雞到了這重病之際,還是死性不改,一心只知爭鬥。

薛白卻不認爲有必要現在除掉張垍,反而覺得朝堂上多些不同的聲音沒有壞處。

不過,李林甫既未以誠相待,他也懶得與李林甫多說,只道:“那我們想想辦法。”

“嗯。”

“說南詔之事吧。”薛白道:“我造了一些軍器,舉薦了一些人才給王忠嗣,右相可願一道看看?”

“遞來便是,本相一觀。”

“軍器不好遞,需三日後,請右相到城外點將臺觀看。”

李林甫近日疲乏不已,擺了擺手,淡淡道:“十郎,你到時代爲父一觀。”

“喏。”

“去吧。”

李林甫不等發病,感到有些累了,便將他們打發走。

“對了。”薛白道:“郡主嫁安慶宗一事,可還未有頭緒。”

“你如何考慮的?”

薛白道:“若要封郡主,讓皇帝之女,吉安縣主是聖人最喜愛的侄女……”

“咳咳咳。”

李林甫咳了幾下,擺了擺手,道:“吉安縣主大了安慶宗一輪。”

薛白鬧了笑話,只好承認道:“我對宗室不太瞭解,只知聖人最偏愛侄女。”

“十郎,你去把所有可能封郡主的縣主、宗室女列出來,給薛白看看。”

“喏。”

如此,薛白才與李岫回到外書房。

李岫再拉了拉掛着鈴鐺的繩索,招過那啞奴,打了幾個手勢。

薛白似不經意地目光瞥去,以他最近學到的粗淺的啞語,看得出,他說的是“把皇家宗室名錄調出來”。

那啞奴比了幾個手勢,該是說“需要右十三庫的鑰匙”之類。

過了一會,案牘調來。

衆人翻閱,薛白便留意到汝陽王李璡的一些資料也在其中。

而在紙頁一翻而過的瞬間,他眯了眯眼,看到那陳舊的紙面上“開元二十五年宗正少卿”這句話有被劃了一橫。

可見,李林甫多少是知曉當年之事的……

~~

很奇怪,薛白近來一坐在右相府的書房就覺得安心。

他如今要辦的事也很清晰了,在官面上,再給王忠嗣一些軍器,助其打好南詔一戰;在暗地裡,藉着難得的機會查一查三庶人案的詳情。

但他隱隱也有些不安,感到有些危險沒有過去,只是被掩藏起來了。

第386章 長恨歌199.第196章 賜婚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28.第28章 塞上詩第387章 岩羊第386章 長恨歌第3章 北海如象第466章 燕帝121.第121章 舊事140.第137章 斬死99.第99章 得寶歌68.第68章 青玉案73.第73章 相看226.第223章 潼關懷舊176.第173章 世故88.第88章 師徒第353章 建關96.第96章 春闈五子261.第259章 地主之誼第451章 風吹去192.第189章 輸贏第376章 報仇的決心第414章 傳承第452章 長安亂64.第64章 上元夜第4章 良娣23.第23章 撿來244.第241章 點燃181.第178章 狀元140.第137章 斬死17.第17章 還家232.第229章 援手240.第237章 大膽動手110.第110章 新搭子236.第233章 設局第395章 緩兵之計218.第215章 劉氏吉主132.第129章 金飯碗98.第98章 御狀187.第184章 世族197.第194章 官袍300.第294章 元夕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436章 都在努力177.第174章 開春143.第140章 水調曲342.第334章 食子313.第307章 羅鉗第445章 將計就計第440章 威嚴落地第373章 狎臣278.第274章 歸第449章 喜與狂第406章 北都重鎮42.第42章 紈絝第361章 去留332.第324章 今時寵第435章 秋後算賬264.第262章 奪印64.第64章 上元夜第348章 渡河第450章 驅狼吞虎280.第276章 跋扈112.第112章 師門197.第194章 官袍57.第57章 產業第381章 誰更執拗241.第238章 動手(求月票)134.第131章 新朋友121.第121章 舊事46.第46章 當堂對質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192.第189章 輸贏第8章 歸途226.第223章 潼關懷舊57.第57章 產業第408章 非戰之罪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126.第124章 隱情第387章 岩羊第426章 晉陽宮191.第188章 戲曲324.第316章 太池宴160.第157章 君自抉擇222.第219章 賜浴285.第280章 隱藏343.第335章 秘會136.第133章 歲考173.第170章 定角第425章 土門關165.第162章 志不滅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193.第190章 吏部試第340章 提議253.第251章 進入角色110.第110章 新搭子第448章 驅狼吞虎228.第225章 上任
第386章 長恨歌199.第196章 賜婚304.第298章 人間薛公子28.第28章 塞上詩第387章 岩羊第386章 長恨歌第3章 北海如象第466章 燕帝121.第121章 舊事140.第137章 斬死99.第99章 得寶歌68.第68章 青玉案73.第73章 相看226.第223章 潼關懷舊176.第173章 世故88.第88章 師徒第353章 建關96.第96章 春闈五子261.第259章 地主之誼第451章 風吹去192.第189章 輸贏第376章 報仇的決心第414章 傳承第452章 長安亂64.第64章 上元夜第4章 良娣23.第23章 撿來244.第241章 點燃181.第178章 狀元140.第137章 斬死17.第17章 還家232.第229章 援手240.第237章 大膽動手110.第110章 新搭子236.第233章 設局第395章 緩兵之計218.第215章 劉氏吉主132.第129章 金飯碗98.第98章 御狀187.第184章 世族197.第194章 官袍300.第294章 元夕第339章 一場遊戲第436章 都在努力177.第174章 開春143.第140章 水調曲342.第334章 食子313.第307章 羅鉗第445章 將計就計第440章 威嚴落地第373章 狎臣278.第274章 歸第449章 喜與狂第406章 北都重鎮42.第42章 紈絝第361章 去留332.第324章 今時寵第435章 秋後算賬264.第262章 奪印64.第64章 上元夜第348章 渡河第450章 驅狼吞虎280.第276章 跋扈112.第112章 師門197.第194章 官袍57.第57章 產業第381章 誰更執拗241.第238章 動手(求月票)134.第131章 新朋友121.第121章 舊事46.第46章 當堂對質158.第155章 事不關己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192.第189章 輸贏第8章 歸途226.第223章 潼關懷舊57.第57章 產業第408章 非戰之罪第404章 雁門老將行126.第124章 隱情第387章 岩羊第426章 晉陽宮191.第188章 戲曲324.第316章 太池宴160.第157章 君自抉擇222.第219章 賜浴285.第280章 隱藏343.第335章 秘會136.第133章 歲考173.第170章 定角第425章 土門關165.第162章 志不滅第377章 人固有一死193.第190章 吏部試第340章 提議253.第251章 進入角色110.第110章 新搭子第448章 驅狼吞虎228.第225章 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