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金營頂着箭雨向前加速突進,而他們的對面,楚軍步卒一部也開始了向前壓了過來.
明軍甲冑防護性能極好,對於羽箭,他們是絲毫不怵的,反倒是對於石炮彈射出來的那些半斤重,一斤重的石頭有些抵擋無力,他玩意兒,敲在盔甲之上,力量可是作用在人的骨頭之上.
和尚知道今天啃得是硬骨頭,至少比秦軍要硬.以前的秦軍個人戰鬥力相當出色,但在組織之上,就沒有楚軍這樣層次分明,相輔相成了.
相比於楚軍這種隊伍,和尚其實更喜歡秦軍這樣的部隊,因爲打起來相對更容易一些.他瞅了一眼衝鋒在即的媳婦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沒辦法,他這個媳婦最喜歡的就是身先士卒,衝鋒在前.以至於在銳金營中,他媳婦的威望比他還要高一些.
不過這絲擔憂也就是一閃而過,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銳金營與楚軍奔跑在最前面的都是大盾手,在雙方的遠程打擊之下,這樣的大盾手都是損失不小,此刻最前方的大盾都已經出現了不少的缺口.
餘秀娥向前飛奔,在她的身後,無數的短矛飛了出來,帶着啉啉的聲響,扎向了對面的楚軍.這些短矛瞄準的都是大盾後面那些一排排捅上來的楚軍長槍手.
慘叫之聲此起彼伏,藉助着奔跑之勢投擲出來的短矛,能輕易的撕毀楚軍身上的盔甲.銳金營標配,每個士兵後背上都是揹着三柄短矛,一支手斧.
一輪過後又是一輪,楚軍前壓隊列一下子變得稀疏起來.在這個距離之上,他們與明軍相抗衡的東西很少,唯一用來壓制對手的羽箭,似乎對敵人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戰果廖廖.而對方短矛飛來,一下就能扎死一大片.
楚軍左翼將領絲毫不爲所動,令旗揮處,更多的士兵再一次涌了上去.他們在人數之上有着絕對的優勢,他們在左翼,足足有一萬人.而進攻他們的銳金營,只有他們的一半.
他們耗得起.
雙方迅速地接近着,餘秀娥長嘯聲中猛然加速,大刀閃過道道寒光,她嬌小的身影如同石彈一般衝向了前方的楚軍陣容,轟然聲響中,攔在她前的數名大盾手的身影高高飛起,餘秀娥連人帶刀,衝進了楚軍的隊列之中.
盾手被滅,他們後面的楚軍卻是絲毫未慌,頃刻之間,數十柄長矛從各個方位刺向了餘秀娥,有扎臉的,扎胸的,還有半跪在地上刺小腹,刺腿的,更有一名名左手持小盾,右手挽刀的小個子軍士從一名名長槍手的腿邊翻滾而出,刀光霍霍,席捲向餘秀娥.
餘秀娥整個人滴溜溜旋轉起來,雪亮的刀光將自己包裹起來,如同一陣龍捲風,她的身影沖天而起,卡卡的聲音不絕於耳,一杆杆的長槍被折斷槍頭,躍起丈餘,她俯衝而下,迎接她的是無數向空中扎來的長槍.還有呼嘯的羽箭.
厲嘯聲中,長刀掠過,餘秀娥再一次落回到了人羣之中,長刀揮處,血霧崩飛.
她並沒有向前突進.
當年楊致孤身一人試圖挑戰大軍,險些被捅成篩子的教育一直都是明軍之中用來教訓武道高手的反面教材,你以爲自己武功高便小瞧那些普通士卒,真到了軍陣之上,你纔會明白什麼叫做刀槍如林.
餘秀娥不認爲自己比當年的楊致更強,楊致的那身武功,更適合衝陣,連他都搞不定的東西,餘秀娥當然不會去嘗試.這些年來,打得仗多了,餘秀娥很清楚,個人武力在這樣的大陣仗之中,實在不足爲憑.
她直上直下,落足之處仍然是她剛剛突進的地方,打開一個缺口,這便是她身爲衝鋒大將的作用.
其實在她剛剛落下,斬殺身前數步之內的楚軍士卒時,在她身後,便有強悍的士卒跟着他殺了進來.
那時銳金營中的一名校尉和數名哨長.能排在前頭擔任攻堅任務的,自然都是身手極其了得的好漢.餘秀娥剛剛落下的時候,這數人便已經衝到了她的左右,替餘秀娥牢牢地守住左右兩側,擋下這些方面的攻擊,讓餘秀娥能夠專心致至向前發起攻擊.
這時候的餘秀娥自然不會再像支沖天炮那樣高高躍起了,因爲一旦躍起,便會有無數的羽箭向她射來,一個不小心,很容易變成一隻刺蝟的,縱然不死,也會很麻煩.她老老實實的揮舞着大刀,一步一步,踩着滿地的血泊,向前殺去.在她的周圍,聚攏過來的銳金營士卒正在慢慢地增多.
餘秀娥在楚軍嚴整的大陣之上打開了一個豁口,但這並不足以影響到整個楚軍的陣勢,在更長的戰線之上,雙方的士卒轟然對撞在了一起,雙方的大盾互相擠壓,發出令人齒軟的聲音,無數的長矛從大盾之間的縫隙裡戳了出來,根本看不見目標,但大家都知道,大盾外面的,都是敵人.
最前排的大盾手頃刻之間便死傷慘重,但此刻的他們,退不得,倒不下,即便是死了,仍然手挽着大盾成爲雙方推擠着的那一面幕牆.
明軍右翼,蒼狼營.戰況比起左翼的銳金營更爲激烈,兩個戰營的戰鬥方法完全不一樣,如果說銳金營是更有層次的一波一波的海潮般的攻擊,那蒼狼營就是鋪天蓋地的洪水猛獸.
什麼樣的將領帶什麼樣的兵,蒼狼營的首任統令是野狗,他獲得這個綽號就是因爲他一上戰場,便變成了一條瘋狂的野狗,即便攔在他面前的是一條猛虎,他也會想着去如何撕咬一口血肉下來而不是什麼趨利避害,所以即便在十數年前的敢死營中,野狗帶領的隊伍,永遠都是打先鋒的.
如果說當年的敢死營是整個楚國西軍的利爪,那野狗便是敢死營那血淋淋的牙齒.如今野狗雖然已經離開了,但這支軍隊仍然打上了他鮮明的烙印.
成爲戰鬥,蒼狼營的功營總是最多的,但他們的傷亡也是最大的.這與他們瘋狂的攻擊手段相輔相稱.
蒼狼營現在招手的士兵更多的是來自西地,因爲這裡的人,血液中涌動的更多的是瘋狂的因子.
一排排的刀光閃爍,每一刀下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中間毫無轉寰的餘地.
所以敢死營現在的傷亡很多,但他們的前進速度卻比銳金營更快.野狗的作戰信條就是,先把你拉到我們一樣瘋狂的節奏之中,然後利用豐富的發瘋經驗把你擊敗.說白了,就是比誰更不怕死.
當然,現在的蒼狼營在武器裝備之上遠勝從前,更好的防護,讓他們的傷亡大大減輕,這也讓他更加的瘋狂.
孫承龍漠然地看了一眼左右兩翼的戰局,他的部隊正在被銳金營和蒼狼營壓得步步後退,雖然楚軍的陣形仍然厚實,但的確是被對方壓着在打,明軍的王牌部隊,戰鬥力果然名不虛傳.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對面明軍的中軍,這裡,纔是今天決戰的主戰場.兩萬火鳳軍對決明軍的五千礦工營和五千烈火敢死營.
他有着一倍的人數優勢,但卻絲毫沒有取勝的決心,烈火敢死營不用說了,礦工營,可是當年憑藉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扛住了秦軍鄧素所率領的重騎衝擊的.
今天,唯死而已.
戰鼓聲聲之中,兩支強悍的軍隊緩緩地相互接近之中.
楚軍要攜帶着他們的遠程武器,他們甚至將投石車也帶在了軍中,對付礦工營那些鋼鐵怪物,只能用比他們更兇悍的東西才能撕破口子.在火鳳軍厚實的步卒陣容之後,是多達數百臺的強弩.
陸豐站在礦工營的正中間,凝視着遠處逼近的火鳳軍,臉上洋溢着興奮之色,自從橫甸之戰後,他們便成了一支吃閒飯的軍隊了,滅秦的戰役,他們是一場也沒有撈着他,只能每天呆在越京城外,聽着報捷的信使一波一波地返回越京城,那滋味,百抓撓心啊.
現在,終於又上戰場了,而且是他最喜歡的戰鬥模式.
在越京城駐紮多年,陸豐當然沒有閒着.現在他的烏龜殼更加厚重了一些.這個烏龜殼當然不是身上的甲冑,事實上,他們的盔甲比以前要輕上許多了,閒着沒事兒乾的陸豐,與開工署的那幫癡迷於研究機關消息的傢伙,弄出了偏廂車.
這玩意兒,就是活脫脫的一副移動的城牆.
此刻這面城牆,正在向前緩緩地推動着,移動極慢,但卻的確是在向前移動.在城牆的頂端,一臺臺的弩機,強弩,已經張開了死亡的鐮刀,準備着收割新鮮的靈魂.
楚軍是在目瞪口呆之中看到對面的明軍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轉瞬之間就弄出了一面鋼鐵的城牆.看着那高達數米通體黝黑的玩意兒以排山倒海之勢向着自己壓來,每個人心中陡然便泛起了一陣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