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軍隊穩步向前推進,不過推進的速度極其緩慢,每天不過向前走四五十里左右便會停下來,然後安營紮寨,開始他們的常規操作。
所謂的常規動作,就是處理疫情。
一隊隊的士兵派出去,在剛剛走過的這數十里範圍內大規模地搜尋,死者的遺體要燒掉,活着的要帶回到大營去。隨着舒暢,舒宛等一大波大明醫學院的醫師們抵達戰場之後,感染時疫的人的死亡率正在飛速下降着。
軍隊抵達之後修建的第一個營地便是收容營,在疫區找到的人,先進這個收容營呆上數天,直到被確認沒有感染時疫或者已經被完全治癒這纔會放出來。
當然,出來之後,便會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們。
首要的便是繼續搜尋所有的地域,這些本地人比大明士兵更熟悉本地的情形,他們也總能找到那些躲在極其隱秘地方的一些本地人,在時疫的威脅之下,沒有誰敢包庇這些人,萬一這些人中也有染病了的呢?
再者,明軍對他們似乎也不錯。
其次便是收拾這個被大水衝得稀爛的亂攤子了,青巷河氾濫帶來的不止是有死亡,瘟疫,還有肥沃的泥土,相州這一季,已經算是完全毀了,基本上是絕收了,特別是相州北部,只怕今年整整一年,都得靠救濟渡日了。
不過日子還得要過,今年不行了,那就得着眼於明年了,那些肥沃的泥土規整好之後,亦可以預計到明年必然會是一個豐收年。大亂之後必有大治,亦是事物發展的規律。
於是戶部的戶藉司顛顛地跑來了。他們需要統計人口,重新登記造冊,好在今年過年之後,大批的戶藉司人員便已經在荊湖,津州,東部六郡等地活動,這些地方几乎是完整地移交到了大明手中,像戶藉田藉這些東西都是現成的,也就是重新將他們登記到總冊你們就可以了,也就是刑州要費一些功夫。
現在相州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那工作量可就大了。
大量的人員傷亡,流失,使得明軍繳獲的那些藉冊基本上都成了廢物,他們不得不一個一個的跑明軍建立的那些收容營地,去重新一個個的登記造冊,這是一個苦活計。因爲這些收容營地裡的人,似乎一直都在增加着。
相比起戶藉司的那些苦哈哈們,管理全國土地的土地司的官員可都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土地不像人,不管他受不受難,遭不遭災,他都在哪裡,於是這些人抵達相州之後,便開始在收容營地之中招募了一些人,便熱火朝天地開始了田畝的統計工作。
大量的無主田地啊,這一下子可就全部收歸國有了。要知道這裡可是楚國相州,可不是秦國那種苦寒之地,這些地方都是膏腴之地啊!屬於那種你灑下一把種子,明年就能給你帶來不小收穫的地方,要是再精耕細作一番,那妥妥兒的就能豐收的好地。
相州死了太多的人,太多的土地一下子便成了無主之物。而活着的那些人,如果拿不出土地憑證,那大明的官府自然也是不認帳的。一場大水,一場時疫,連續兩場災難的發生,又有多少人還記得留下這些東西呢?
當然,土地司在丈量過田地之後,便又開始了分田到戶。殘存的那些相州人,被安置到了一個又一個新的居民點,分田到戶大明執行了十數年,早已經輕車熟路,一家有我多少丁口,一個丁口分多少田,那都是有法可依的。
帶着這些被登記爲大明百姓的傢伙,走到田地之上,一番丈量之後,打下界碑,一張蓋着大明官府印章的土地藉憑塞到對方手中,這就算是完成了。
大明軍隊在前面慢慢地推進,後面的這些衙門便有條不紊地開展着這些工作,總之,皇帝陛下的要求就是,儘快地恢復這些地方的秩序。
如果說大明除了軍隊,還有另外一些人不怕死的話,那絕對要數那些商人了。雖然相州的時疫將不少人給嚇住了,但還是有一些不信邪的商人們尾隨而至。在一般人看來,相州已經被毀了,那還有什麼商機啊?但在這些人眼中,這樣的局面,這就是最大的商機啊。
先不說別的,相州給一場大水衝得稀亂,光這基礎建設就是好大的一塊蛋糕啊,大明國的皇帝也好,各級官府也好,軍隊也罷,對於房屋啊,道路啊,水利啊這些基礎建設可是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一個地方重建,必然先從這些開始,誰先進入,自然誰就能撈到最大的一塊肥肉。
再者現在相州人力便宜啊!那些受了災的,僥倖生存下來的相州人,現在多半已經是一無所有了,大明的軍隊不可能一直養着他們,最多也就是讓他們不致於餓死,這個時候商人跟上去,招募這些人幹活,有吃有住還有錢拿,誰不樂意啊?不但皇帝滿意,官府滿意,便是這些難民自己也滿意啊。
當然,工錢嘛,是能少就少了。現在大明本土的人工越來越貴了,請不起啊!
當然,這是大商人們的思路,而小商人們自然是緊隨着大商人的腳步,大商人吃肉,他們就喝湯嘛,大商人賺官府的錢,小商人們自然就只能賺老百姓的錢羅。相州人啥都沒有了,他們跟着大商人們幹活,拿了工錢,自然是要置辦過生活的物事的,那這日常用品什麼的,在相州那便絕對是暢銷貨了,運過去之後,漲個兩三倍價錢,照樣好賣啊!
在這樣的思路之下,在大明軍隊走過的地方,官府迅速恢復了對地方的治理,然後大小商人們迅速跟上,於是在一片瘡痍之中,重新工作轟轟烈烈的展開,生機,再度出現在了這片大地之上。
遭了大難,大劫的相州人,此時正是六神無主的時候,有人出來恢復秩序,恢復生產,給他們飯吃,給他們活兒幹,那裡還顧得對方是不是侵略者,自然而然地便融入到了這個機制之中,等到一切都穩定了下來,有飯吃了,有屋住了,腦子裡可以想些別的東西的時候,大明在本地的統治已經將腳跟站得穩穩的了,這個時候,即便是有些其它想法的人,也立馬將某些念頭掐死在萌芽狀態之中。
要說楚國這一年多來,對大明的仇化宣傳,還是見一些成效的,如果不是這一場大水,一場時疫,明軍在相州的前進,必然要費上更多的功夫。
現在的大明,不但兵部,戶部忙得要死,工部也照樣忙得連軸轉,原本楚國的整個基礎建設就不太好,與大明本土完全無法比擬,所以那些新近歸附的地方,接下來必然會掀起新的一輪的建設狂潮,首當其衝的便是道路了。
要想富,先修路嘛!這對於大明人來說,已經是一個公識了,君不見以前的大明長陽郡那種窮得舔糠的地方,在馬向南咬着牙,借了一屁股債甚至跑到皇帝面前去死皮賴臉的哭窮最終將路修好之後,現在已經富得流油了嗎?諸如此類的例子太多,所以大明每得到一個地方,到任的地方官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需要一條好路。
以前因爲水泥這樣的玩意兒是管控物資,價格高還不容易買到,所以這道路的修建便進展緩慢,不過隨着大明皇帝與齊國皇帝達成協議,大明用水泥的製造方法換回了一些大明俘虜之後,水泥製造工藝便從大明的管控物資之中消失了,任何商人,只要向工部繳納一筆數目可觀的費用之後,立即便能得到完整的生產工藝,你可以在大明任何地方建水泥工坊,工部甚至還會免費派匠師去給你進行指導。
這個結果就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大明的水泥工坊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了出來,水泥產量大幅度增加,東西一東,競爭自然就激烈,原本居高不下的價格瞬間便下探到了一個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地步。
修路,自然是用這玩意又快又省,以前要修一條稍微上檔次的石板路得費多少功夫啊,現在好了,三下五除二,一條比石板路平整得多的道路,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能出現在衆人的眼前。
百姓們很高興,因爲不再受泥濘之苦,官員們很高興,有了一條好路之後,自然會有更多的好路出現,好東西自然也是有傳染性的,地方大發展是可以期待的,商人們很高興,又可以大賺一筆。巧手自然也很高興,因爲工部在這一系列的操作之中,權限再一次得到了擴大,影響進一步得到了提高。
當然,現在他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這些之上,而是盯上了青巷河。這河,必須得治啊,河堤基本全毀了,眼下春汛是過去了,但過不了多久,夏汛又要來了啊,這要是不趕緊治理,到了那時候,又是一場浩劫啊,雖然青巷河還沒有完全落入到大明手中,但看起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了,得開始籌備這事了。
在巧手帶着工匠們沿着青巷河開始勘測的時候,秦風也終於將他的目光投注到了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之上了。
這是最後的兩個堡壘了,不過看起來,似乎用不着費太大的功夫了。
時疫一傳播開來,可是不分敵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