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昌凝視着站在眼前的兩百名新兵,眼神從他們的的面孔之上一一掠過.這便是接下來三年裡,要與他朝夕相處的戰友了.
“樊大鬍子,人交給你了啊!二百人,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送新兵過來的軍官重重拍了一把樊昌的肩膀,笑嘻嘻地看着他.
樊昌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有問題.
一把抓住那個準備開溜的軍官便拖到了一邊.
“說,怎麼一回事?”他回頭掃了一眼那邊站得筆挺的二百條漢子.
“什麼怎麼回事?與過去不一樣嗎?”軍官一臉的無辜.
樊昌惡狠狠地狼一般地盯着他,”你他孃的是不是以爲我是瞎子?這裡頭,起碼有二十個,是他孃的新兵嗎?新兵被老子瞅一眼,一個個差不多要酥半邊身子,這些人他媽的從哪裡來的.”
軍官乾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樊大鬍子,跟你說明白話,我不知道,只是奉命行事,反正他們是以新兵身份進來的.你呢,就當新兵管着不就行了唄!”
樊昌呸地一聲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真他孃的讓人噁心.這日子沒法過了.”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了唄!”軍官苦笑着道.
樊昌斜了他一眼,”老子發現你去了新兵訓練中心之後,以前的那股子血性他孃的也沒有了,以後千萬別上戰場了,去了你會死的.”
“操你孃的樊大鬍子,你什麼烏鴉嘴啊,就不盼我點好是吧?”軍官大怒.
樊昌氣呼呼地轉身走到了二百新兵面前,眼光長久地停留在其中的一些人臉孔之上,那些人臉上毫無表情,與樊昌直視,絲毫不懼.
這是新兵?樊昌只覺得自己的大鬍子一根根都快要向上豎起來了.
“跟老子走.”他怒吼了一聲,本來應當還要說點什麼的,但這一刻,他是什麼心情也沒有了.
撫遠營裝備倉庫,士兵們正在往一輛輛馬車之上裝着物資,這些都是配發給新兵的武器以及相應的裝備,各部領了新兵之後,都會在這裡將屬於本部的一些物資順便帶回去.怒氣衝衝的樊昌帶着閔齊和兩百名新兵一直走到了這裡,便如同釘子一般地紮在一邊,看着其它部隊在哪裡忙活着.
“樊將軍,我們的馬車呢?”致果校尉閔齊走到了樊昌身邊,低聲問道.
樊昌斜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沒有馬車.”
閔齊一楞,看着別人馬車上那高高壘起的裝備,有些吃疑地問道:”沒有馬車,我們怎麼將東西帶回去?”
樊昌這一次是看都懶得看他了,”沒有馬車,東西就帶不回去了嗎?我們沒長手長腳?”
閔齊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樊昌.
一個個樊昌熟悉的軍官們趕着馬車離開這裡,笑嘻嘻地與樊昌告辭,看着他麾下的那些新兵,眼中都流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很顯然,他們都知道樊昌想要幹什麼,事實上,這也是樊昌這些年來一直的規矩.
撫遠營下,練兵最兇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樊昌,另一個就是駐紮在湘溪的綽號覃野豬的將領了,當然,與之相對應的是,這兩支部隊的戰鬥力也是最爲強悍的,要不然,也不會是這兩支部隊一個駐紮在昌渚,一個駐紮在湘溪了.這兩人可是撫遠營將軍王筠的心頭肉.這一次覃野豬麾下沒有退役的老兵,要不然,這兩支部隊在回去的路上,必然還是要明爭暗鬥一番的.
守備倉庫的軍官似乎也早就知道樊昌的習慣,也不理會他,等到其它人都離開之後,這才走了過來,指了指一邊空地上堆集着的大堆物資,笑道:”跟以往一樣,都給你放在哪裡了.”
“多謝.”樊昌衝他點了點頭,回頭橫眼看了一下自己麾下的這兩百新兵,冷然道:”跟我來.”
帶着兩百人走到那小山跟前,這才轉過身來,看着他們道:”在新兵訓練中心,想來你們該接受的訓練也都接受了,也該知道怎麼做,我就不廢話了,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從這裡到昌渚,二百三十里路,沒有馬車,沒有馬匹,你們只有一雙腳板.不要以爲你們通過了新兵訓練中心的篩選,便已經成爲了大明軍隊的正式一員了,你們還有關口要過,過不了這些關口,老子纔不會要你們,會直接把你們退回去.”
此語一出,二百新兵中的絕大多數都是臉上變色,沒聽說還有這一茬啊!樊昌冷眼旁觀,果然,在這些人中,那些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樣的人,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樊昌心中冷笑,現在他已經看得清清楚了,隊伍之中的確有整整二十個人,雖然看起來年齡不大,但他孃的那裡就是新兵了,那一身的久在行伍裡沾染而出的煞氣,樊昌只需要瞅一眼,便能看出來他們的與衆不同.
他們想幹什麼?無非就是自己身邊的這位致果校尉了,現在大明的那些大人物們,當真是神通廣大了啊,手伸到夠長的.自己剛剛趕走了兩個,這倒好,一下子來了二十個,而且還讓自己根本就沒有法子趕.
這些人一看就是驕兵悍將,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素質,只怕比自己麾下那些傢伙還要強出不少.
“反正老子要針對的又不是你們.”樊昌在心裡冷笑着:”你們自然是受得了,沒問題的,但老子身邊這位細皮嫩肉的傢伙,他能受得了?”
“所有人,着甲,持兵!”指着那小山一般的裝備,樊昌冷然道.
新兵們發着楞,樊昌也不理會他們,自己率先走到了其中,找出了一套盔甲,自顧自地便往身上套去,他的兩個衛兵也是有樣學樣.閔齊在一邊楞了一小會兒,也走了過去,找出一套盔甲,一樣樣地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柱香功夫過後,兩百名新兵便全副武裝起來,人人身着甲冑,腰胯佩刀,手持長槍,而那堆小山也減少了一半.
樊昌看了一眼閔齊:”你是這二百新兵的長官,現在由你來給他們進行分組,然後將這裡所有的東西都要扛走,一根針也不能留下來,今天,我們要連夜趕路.當然,如果你們帶不下也沒有關係,不過路上要是沒得吃,沒地兒住,那就只能忍着了.聽好了,這一路之上,可不要想着住軍營,吃現成的了,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閔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樊將軍,這是慣例,還是隻是這次是這樣?我看其它部隊並不是這樣的.”
樊昌呵呵一笑:”當然是慣例,老子不管別的部隊是怎麼樣的,老子的部隊,一直都是這樣的,要是不信,你可以去問問這裡管庫的軍官.”
接下來他壓低了聲音,不無惡意地道:”這一路之上,有的是苦頭吃,你要是覺得受不了,現在就可以去大將軍府哭訴,給你重新安排一個地兒,怎麼樣?”
閔齊臉色一黑,默不作聲地轉過身,走向了那些不知所措的新兵.
樊昌冷眼旁觀着閔齊的安排,不出他所料,那二十個與衆不同的傢伙很快便聚集到了閔齊的身邊,然後很快地,新兵們便被有條不紊地安排了下去,新兵們被分成了十個小隊,每隊二十人,每一隊之中,都安插了兩個老鳥.
地上的物資很快就被分配了下去.
樊昌走到閔齊跟前,看着身上空無一物的他,冷冷地道:”作爲帶隊軍官,首要的第一條,便是身先士卒,你覺得自己兩手空空,行嗎?”
兩眼掃了一下,一伸腳,將一個箱子扒了過來,”扛上!”
那是一箱子弩機的弩箭,全鐵打製的,每一箱子裝着大約兩百枚,重量超過了五十斤.
不看閔齊的臉色,樊昌自己一彎腰,提了一箱弩箭,扛在自己肩上,轉頭對着管倉庫的軍官道:”老金,老子的馬暫時留在你這裡,回頭有人來騎回去,好好替老子喂着,別餓着他啊!”
“每一次接新兵,老子就會成爲你的馬伕!”姓金的軍官笑罵了一聲,卻仍是去將幾匹馬都牽走了,當然,也包括閔齊的馬.
閔齊注視着扛着弩箭箱子大步前行的樊昌,沉默了片刻,彎腰也扛起了一個箱子,大步跟上了樊昌.隊伍之中,有人想要上前,卻被另外一人拉住了,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大將軍府,野狗與王筠兩人正在聽着樊昌接兵之後的每一點動靜,聽到閔齊將要扛着重達五十斤的弩箭箱子走數百里路,都是面面相覷.
“這樊昌,這麼狠?”野狗瞠目結舌.
“他一直都這麼狠,要不然也不會成爲我麾下最能打的將軍.”王筠點點頭:”我只是有些擔心,他的花樣兒絕不只這些.大將軍,要不要我出面制止一下.”
“既然是慣例,當然不能制止.”野狗搖頭道:”齊王殿下本來就是來歷練的,讓他見識一下如狼似虎的軍隊是怎麼煉就的,也不錯.”
“我就怕齊王殿下就此惡了樊昌,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將領.”
“你覺得我們大明未來的皇帝陛下就只有這一點肚量?”野狗哧哧地笑着:”虎父豈有犬子?”